陈溪看着面前如同小山一样的卷宗,不由得微微苦笑,他转首望向云清:“云清师兄,这……”
“本门卷宗,何止千万,太紫真人昨晚吩咐将于你有用之卷宗列出,考量你的修为与阅历,我于藏经阁费了六七个时辰选出这些,或真人新纂、或远九古本,,这些卷宗想必于你是大大有益。”云清说道。
这日清晨,太阳还未升起,陈溪便起身洗漱,打扫内室完毕之后出去却见云清站在前厅中,将一本本卷宗置于书架上,是以发问。
六七个时辰?那云清岂不是一晚未歇?陈溪向云清拱拱手,诚恳地说道:“感谢云清师兄如此费心。”
“修行到我这程度,睡眠不过是形式罢了,那吐纳打坐便是休憩。我六岁修道,太紫真人便将我送到藏经阁中,五十年经历让我对藏经阁了如指掌,所以挑选这些也并不怎么费事。”云清说道,“你大致翻阅即可,若无兴致,就熟习诸脉真人所授学业。”
两人随后花了一炷香光景将所有卷宗摆满半个前厅的书架,随后云清真人交给陈溪一玉瓶,言道是温玉养神丹,若是神疲力乏服一丸便可。
陈溪道谢后收下,用完送来的小菜便随云清前往西圣山听太紫真人讲道。
于绝峰险地建一草庐已是不易,不过通玄门人弟子众多,又有莫大神通,数千年经营下来,辉煌昳丽自不必说,单是改天气风云,使其合九峰运势,这一点就让天下众人叹服。然昆仑山处西方绝域,虽灵脉纵横、乃修道之人梦寐以求之所,然其间天地造化,通玄一行三千年也不过将寻常人所在之地仔细打点罢了、
这一路上,陈溪终于明了云清为何在他身前不足三步远处不缓不急地行走着——通玄虽是人间仙境,又有天地造化,然其间险情可谓百米一处,稍不留心便有性命之虞。陈溪方才入道,本身除却强壮一些外,没有任何道行,若不是云清一路照看,恐早就入那轮回去了。
不过让云清微微有些惊讶的是陈溪除却开始之时有些许害怕之外,随后便自然了起来,行于天险之处仍有闲情看那壮丽景色、人间奇像,便是云清援手慢了一些也不慌张。
这一路跌宕起伏,两人行走倒也不慢,半晌便来到西圣山泫然宫内。宫内太紫真人坐在一张草席上等待二人,他看着陈溪面色如常,仅有额头微湿之外,微微点头以示赞许,接着他一挥衣袖示意云清道人离开后燃起金馨香,开始讲道。
而陈溪则正襟危坐,侧耳倾听。
太紫真人是何等修为,见识何等广大,这一开讲,好家伙,端的是引经据典,讲的是天花乱坠,流泉瀑布,洋洋洒洒。上至太古洪荒,下至百年修道,太紫真人无一不涉。饶是陈溪于客栈之内听了掌柜的十余年说书,这一番话也听的他头晕眼花,有些困倦。
不过他深知太紫真人这等修为,便是寻常一言也不可错过,所以仍旧勉力而为,不肯放过哪怕一个字。
这一讲便是四个时辰,便是太紫真人也是口干舌燥,其间为他而备的三壶清茶早就饮了个干净。
讲道完成,太紫真人忽地容光焕发,满面红润,似是真元又进了一步,他赞许地看着面前陈溪端坐的身影,随后传给他一篇口诀——青玄上清决,道是通玄万脉根本,以此为基打坐吐纳,采天地日月精华,那真元精进也是指日可待。
陈溪用心记下,随后又请教了几个勉力记住的问题便已到了极限。
将近结束之时太紫真人叫住已经站起身子的陈溪,给了他一块红色石块,道是天音石,若记不得真人所讲,得许可之后便可记录真言,以便日后温习——又叮嘱云清道人帮辅陈溪,若是有要求,便将真人所讲抄录下来,日后算也是通玄一方财富。
此后陈溪便两日于泫然宫内听太紫真人讲道,后半月由七脉真人轮流教授课业,而日常行走都由云清照看。
想那七脉真人是何等神通!太紫真人一脉虽无所长,然他见识广,便是三寸之舌也是让陈溪暗暗道服——便是掌柜的,也不过是相提并论罢了;又论那羽璇真人的仙剑、星锦真人的观星推演与星云剑法、广莲真人的炼器相物、太行真人的五行大道,通玄弟子若是习得一星半点便是莫大福源。
陈溪这来回奔走,于各脉真人处修行,言道是博众家精华,却也是若沙游浮空。不过他哪管得那么许多,便是真人肯教,他便记下,最后连那杂学如植物养怪也学了不少。
那各脉真人虽看得出陈溪现在根基尚浅,教授这些并无多大裨益,然竞争地紧,他们也就顾不得许多,各方使劲浑身解数授其所长,不愿慢了他人半点。
不光是口诀仙法,诸位真人交予陈溪的仙家法器、灵药又何止千百!有了这些器物的帮助,想来陈溪那真元精进何止事半功倍!
不知怎的,这仙家法器、要诀每多一分,他便感前进一分愈难。
每日陈溪于各脉真人处归来,用膳沐浴更衣之后便开始依诀打坐吐纳,收天地灵气,炼化真元。
一个时辰后,算是晚课完成,云清会将陈溪递交给他的天音石中诸脉真人所说言语抄写成册分门别类地送来,而陈溪则打起精神,服下养神丹开始翻阅,竭力悟那真言,若实在不行,便用小毫作上批注,记录下来准备来日问询。云清所送典籍他也是一本本翻阅,批注记录之后分门别列地请教诸位真人。
掌柜的虽然没有让陈溪看多少书,不过字却是逼着陈溪练的极好——这账本若是记得不快,字写得不好,怎么显出这店的高大?
虽修道之人无需休眠,然这太仓山上,夜晚灯火不休处,只有数点,陈溪所居厢房便是其中一处。当那云清第二日来此,便是陈溪休笔用膳前往诸脉真人之时。
一月之后,陈溪所书那批注与记录足足让云清的抄本厚了三倍!
便是这股用心劲,八脉真人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暗暗叹服;不过陈溪却明白这虽然有悟道之心,也有说不出的缘由。
每每想起与玄微真人的谈话,又记起那些修道之人的莫大神通,他便是十分困倦,也会直起身子听道,不放过哪怕一个字。
这时光如梭,风起风落间,转瞬之间又是两月过去,算上来,陈溪已入通玄三月有余。
难得的是,他每月还有一天空闲时间。据太紫真人所说便是那大罗金仙也需得休息,便不顾陈溪再三推脱仍旧如此安排。
不过对陈溪来说,这与修道之日又有何区别?这一日于他不过是整理真人所授,吐纳打坐,仍旧勤学不止。
这一日,云清仍旧和往常一样来到陈溪厢房,见他仍旧埋首书堆,身边均是笔记道典,木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微笑,点点头——这三月陈溪每天都是如一勤奋,从未懈怠。云清转首,见厅房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法器与丹药,端的是摆放地毫无破绽,打扫地干干净净。
不过,这些器物虽然干净整洁,不过除却数物之外,陈溪似乎并没有一一用过,那丹药更是大半没有动过,单单是用掸子弄干净罢了。
“师弟,为何这些丹药法器……”饶是云清已有五六十岁年纪,还是忍不住发问——那初学大道者,无不贪多滥得,陈溪也是如此,诸脉真人所授他无一不研习;然除却贪多之外,初习者无一不是视丹药为进修为之捷径,若得一二,无一不视为珍宝,更何况是诸脉真人所授丹药!
这丹药多是真人或前人苦心所炼,便是囫囵吞枣,也是大有裨益,不过陈溪看起来除了云清交予他的养神丹之外只动了其中数瓶。
“这修道之人,自身精进乃是正途,丹药法器不过辅助。通过丹药法器的确可以一日千里甚至达到我现在不可求的地步,然到了那一步恐是再也精进不了了。”陈溪如是说道,“一月之前我也是大把服下,不过参悟太紫真人所讲,悟到了这一点,后来但凡所赠丹药法器,我都一一详细问过广莲真人,觉得实在艰难或是不得不服方才使用,只用于养身、精心、修气这数个方面。师兄,怎么?”
云清抚着灰髯,面上微笑更甚:“不想师弟月余便悟道了这等道理,大道之上,自身才是根本。想来还是师兄太过愚钝了。”
陈溪慌忙应道:“师兄何必自谦,我今日读师兄所送经卷,获益匪浅啊。”
云清微笑不应,半晌后说道:“师弟由八脉真人共授,所学太过庞杂,但万不可荒废了真元历练、修为精进,要知我通玄为让弟子不满于自身修为,每年一小考,五年一大考,当是时虽比拼智、行,然若是根基不厚,便是有仙家法宝也是驾驭不得,想来那较量也会是颇为艰难。”
陈溪放下手中之笔,沉吟一会道:“师兄所言极是,往后我每日多花一个时辰修炼真元吧。”
修道之人大多视修炼真元为道行根本,便是通玄一派也是如此,后人研习通玄真经,著书二十一卷,所道人之修为境界分三重,分别是灵、圣、天,每重又分入、至、纳、太、玄、真、清七层。这三重二十一境乃是通玄飞升正法。
正如云清所说,陈溪自半月之前入了灵入阶位,修行之速较门内弟子虽已是上等,却是堪堪尾随数十位真人直系弟子,与那数位得意弟子相比更是远远不及。便是诸位真人不焦急,陈溪觉得还是有必要加一把劲。
而对这小考,他也是颇有计较,每每想起,便如掌柜的说的那样——就像是每月结钱一样,既盼着,却又担心少了一些。
云清见陈溪接着用功,轻轻点头便退了出去,出去之时似是不经意地说道:“想我通玄弟子众多,但是这太仓山就有数百,修道之人苦心求道虽是正途,不过此间仍乃俗世,有些事情还是要处理一下。师弟若看书倦了,不妨和同门交流交流,若有同好者,我想那是极好的。若有纷争,师弟看着处理罢”
陈溪一边于宗卷上作着批注,一边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