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开断砖碎瓦,常可见到蜈蚣,那是很吓人的事!
挤在一块儿玩的孩子,会炸营似的,一片惊叫,立刻四散逃开,手上的竹枝儿也不知什么时候扔哪去了。
其实,我们孩子从没被蜈蚣咬过,但被蜂蜇过。大人早有告诫:那是比蜂还毒的,咬了,会痛得满地打滚。
大人说的,能有错吗?翻挖那些荒僻角落,明知有蜈蚣,却还要去太岁爷头上动土。小孩子的心理,难说得清。也许我们什么都想去碰碰、试试,甚而冒冒险。
我们在一阵惊恐后,又聚拢来,瞪大眼睛看那几条蜈蚣胡乱爬行。终于看够了,就去呼一群鸡来--鸡喜吃蜈蚣;而且,要是被蜈蚣咬了,大人说,用鸡,特别是公鸡的口涎涂抹伤口,就没事了--要看看鸡们怎样收拾这令我们孩子恐惧的“太岁爷”。
鸡们起初还不愿来哩,可当一发现蜈蚣,就“嘎嘎咕咕”地抢上去。说真的,它们天天吃糠咽菜,不见荤腥,这下口福到了,还不美美地打打牙祭?
可惜,就只有几条!在一阵抢夺后,啄到蜈蚣的几只冲出鸡群,到远处去。看到同伴追来,则忙将放地上的蜈蚣叼起,又跑另一处去。这其中,也难免有被抢夺去的。
鸡把蜈蚣放地上,用尖尖的喙啄几下,咬起,狠狠地左右甩动,又放下。这样几回,蜈蚣死了。于是,鸡叼起它,一节一节地吞咽下肚。看那样子,比我们罕得一尝的香肠还要味道美。
然而,山村的孩子是不能常常这样玩的,大人知道了要骂的。我们天天的工作是拾猪屎。
一次,拾猪屎,来到社边山脚下的一条水沟边。这水沟二三尺宽,两侧长着杂草,对面靠山还有刺蓬什么的。
“蜈蚣!”不知谁大叫一声。
我们都被吓愣了,像被什么定住。可很快就“忽拉”一声全退离水沟,直问:“在哪儿?”
“在那儿!在那儿!”
果然,一条两三寸长的蜈蚣,从沟上爬到水边,用触须碰碰水面,缩回来,又到另一处试试有没有水。它就这样快速地来回跑着。
“它要过水沟吧?”一个说。我们都觉得是这样,就有人把猪屎搛(用比锄头柄细些的约三尺长的竹竿,剖开约三分之二,上端留着,当柄执在手上,在地上敲打,那剖开的两半碰击,就发出“啪啪”的响声,可催促猪拉屎,然后把猪屎夹进猪屎篮中)横放在水沟上,让它顺着这猪屎搛爬过水沟去。
“它是要回家吧?”
“它有什么家?爬到哪就住在哪。”
“怎么没家呢?”
……
我们争论不休。而就在这时,一件可怕的事发生了!
刺蓬里,这条蜈蚣倒行着出来,它后面跟着一条“雨伞节”(银环蛇),有六七尺长。它们口对口地接在一起。
我们都头皮发胀,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看哪!”一个胆大的说,“仔细看,那蜈蚣一对毒钳夹住了蛇的鼻子!”他凑前两步看分明,这样嚷着。
于是,我们也靠上前去。反正隔着一条水沟,怕啥?但还是小心翼翼的。
那蜈蚣是将一对毒钳刺入并夹着蛇的鼻孔,它往后退着,那蛇就乖乖地蜿蜒向前爬,就这样由它“牵着鼻子走”。
说实在的,我们怕蛇甚于怕蜈蚣,特别是“饭匙枪”(眼镜蛇)、“雨伞节”这样的毒蛇。而现在,却见这六七尺长的毒蛇被这两三寸长的蜈蚣治得服服帖帖的,都觉得这“太岁爷”实在是太岁爷!
但这太岁爷怕鸡。
……
在这天然的“无字书”中,我们就这样,稚嫩的心灵渐渐健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