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自行车去了南溪桥闸。它是20世纪60年代在九龙江南溪建造的第一座桥闸,几十年不见了,仍气势巍然。
之后,我折回,经泰江社上堤岸,往下游而行。此时中午,太阳终将满天阴云烧成破布片,日光直射下来。我又赤热又饥渴,真想找棵大树歇下来。
正好前面江边有个社,社边堤上有榕树。
我将车停放在树头旁。这当是长在一块的两棵老榕树,成“Ⅴ”字形。在它俩树头交接的地上,有一座小土地庙,很小,说句不敬的话,与鸡舍差不多。我也没细看,这在山乡的村头、路口,多有所见。
我找个树荫较浓密的地方,面对江里坐下,吃干粮,喝水。
这儿有道丁坝。堤坡上搁着一只破船,也不知弃置多久了,舱里长着几蓬水草。江上有七八条船,分两三处下着碇,船头的粗木架上张着绿色的尼龙网。
今天是四月初五,江上正在涨潮。水葫芦往内漂,而靠水边的则回旋着。几只燕子时时从眼前贴着水草掠过。
忽听有人粗嗓大喉喊了一声。我吃惊地抬头四望。只见对岸一个汉子,向我挥着手臂:“要过渡是不是?”我才恍然,我坐的地方,原来是个渡口!
我向他左右摆摆手,他知道我不是要乘渡船的,转身进社里去了。对岸边上,长着几丛翠竹。码头上系着一只木船。
就在我解了饥渴后,对岸码头上来了两个姑娘,那汉子将她们渡过来。船靠在丁坝边。这丁坝竟成了码头。
汉子把船系好,也来树下坐着。我请他抽烟,与他攀谈起来。
“你这是承包的吧?”
“对。”
“渡一个人多少钱?”
“4角,”他说,“要是连人带车,多收1份钱。”
“过渡的人多吗?”
“现在少了,越来越少。”
“以前很多,是吧?”
他默默望着前方,有一会儿,才说:“旧时,这南溪上没有桥,两岸渡口很多。这里,是海澄与东泗交界的地方,对岸是白水,这3个乡镇的人,两岸来往,多从这里过渡。现在,大桥一座又一座建起来,从南溪桥闸以下,就剩3个渡口了。”
是的,九龙江,最早的就只宋代淳祐元年(1241)于北溪建成的举世闻名的一座江东桥。而今,桥多了。就这南溪来说,除开头说的南溪桥闸外,前几年,在下头又建起一座浮宫大桥。现在,连接沈海高速公路的龙浦段正在加紧修建中,在白水那儿,又建起座大桥。
“现在,有桥又有路,摩托车与自行车一样多。这‘脚踏硬’总比过船渡桨‘脚踏软’好。我这碗摆渡饭,吃不了几天了!”
“不会吧,”我说,“刚才不是一次就渡了两人吗?”
“那是外地人,来修高速公路的。”
看他茫然若失的神情,我换了个话题--“你就住对岸社里吧?叫什么名?”
“是的。叫大埔。”他回答,“这儿叫码头墟。”
“为什么叫‘墟’呀?”
“就是集市呀。”他说“这里自古是墟场,10日4墟哩!我们社过去也一样,叫大埔墟。”
“墟上卖的有什么?”
“山货,水产,多哩!墟日,可热闹啦。不过,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早没了。”
“怎这样呢?”
“小地头能做什么大生意?”他这样认为。
“如果还是墟场,那你摆渡就有得财发了。”
“也不是。‘多人做戏多人看’嘛,有碗饭吃也就是了。”
这时,空中响起一阵由小而大的轰鸣声,只见一架飞机从东南飞来,斜越南溪上空,向西北飞去。这是飞往厦门的班机。
轰鸣声很快由大变小。飞机那银灰色的身影隐没进云里去了,那声音似断似续,若有若无。
古渡口上,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