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骑着自行车,向右拐入一个村庄,到社后一片稻田中时,我见到一群白鹭!
这片稻田的冬小麦,麦苗芊芊。白鹭就歇在这一片绿茵上,就在我前面。
“久违了,白鹭!”我在心中动情地呼叫着。
或许我来得太唐突了,(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它们会在这里)它们都愣着,伸直长颈,侧着头,木然地望着我。
是的,四十几年了,过去即使如何亲密无间,而今也要生分了。
我怕吓走它们,把车子架在机耕路边。我要好好看看这久违的白鹭,就像端详阔别重逢的故人。
我们这里,地处九龙江下游,本是白鹭繁衍生息的地方。当时,别说我们山乡,那厦门不就是有名的“鹭岛”吗?
我们社后的小山,松柏成林,是白鹭家园之一。
祖宗出于风水的考虑,妥加保护。在社头上帝庵正面右侧墙上,嵌有一块石碑,上刻乡规民约,其中一条是“捕食白鹭罚戏壹台”。
这也许是民间最早建立的白鹭保护区吧。
它们在稻田觅食。从早季到晚季,都可以看见它们洁白的身影,翩跹的舞姿。在碧绿或金黄的田野上,它们的飞翔,是那样柔和、优美,犹如抒写一首悠扬、清丽的田园诗。
我小时候放牛,让它在港坪上吃水草,常有白鹭飞来做伴。看着它们那么轻盈、粉白,我对水牛的笨重与乌黑,就忍不住要扑哧笑出声来。
它们有时就歇在牛背上,让驮着,悠闲而写意。而水牛只顾吃草,毫不介意,似比让我骑在它背上还乐意。
我曾干过蠢事,抓来几条小鱼,扔到它们面前,给它们吃,却不料吓了它们,全飞走了。望着它们渐渐远去的身影,我又委屈,又后悔。
其实,它们是不吃人“请”的,更不偷吃。我也从没看见它们为争夺食物而你死我活地厮斗。它们不,从不!
它们的仪态是那样明秀,气质是那样优雅,心性是那样纯净,神韵是那样祥和。
但自从用了农药,那瓶上贴有打红“×”骷髅标记的剧毒农药,很快地就不见了它们。
现在,它们出现在我面前,并且,终于对我消除了戒备心理,各自怡然自得了--有的无声地轻轻一腾,飞到另一处落下,啄食着什么;有的亭亭玉立,犹如含苞欲放的花朵;有的用长喙梳理着自身的羽毛,一丝不苟;有的成对儿嬉戏打闹,在原地绕着圈儿旋来转去……我望得出了神。
此时此地,与白鹭邂逅,我已是年届花甲的人了。但我看到的前面,就是这么一幅和谐、天趣盎然的图景,而不是打着红“×”的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