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随安依着未来婆婆给的地址带着生鲜蔬果去看望柏谨言时,他正坐在轮椅上给阳台的花草浇水,很专注很认真。公寓的门并没有锁,轻合着,她浅浅倾身探眼进去,为了礼貌轻扣了几下,他亦没有听见。
阳光因为这个季节不那么毒辣,反倒多了几分温暖,他穿着灰色的毛衣高领,颈项微斜,背影却分外笔挺,正伸颈探头向屋内的傅随安忽然抿唇,喉咙如什么梗在那儿,有些喘不上气,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仿佛如隔世。
也许是生来的敏锐,不出片刻,柏谨言似乎感觉到有人的注视,回首眼一眯,格外冷戾的眼风扫来,在触及傅随安略有怔愣的眼神时,霎时心底一惊一喜,眼眸亦不禁软和了下来。
“随安,你怎么来了?”
他莫名熟稔的口气出奇自然地唤着她,操作自如的轮椅一晃眼功夫就到了她身前。
听他启口,刹那拉回思绪,傅随安笑笑:“啊,是的,婆婆说让我来看你。听她说给你请来的阿姨这周回乡下参加亲戚的婚礼了,让我来帮下忙。”说着,还提起了手上超市的塑料袋子。其实,幸好他今天见她,神色如常,她心底里的确也觉得有些尴尬忐忑……毕竟那天,他走的时候还给她围上了围巾,她回去时发现颈上的那些红印恨不得钻进地里,待展嘉瑞醒来时,她甚至涨着一张红脸掐他的手臂,恨恨地咕哝着:“……都怪你,都怪你!”
傅随安把柏谨言的围巾也带着了,但实在是不想提起那天的事,只琢磨着等等寻个空给他放在屋里的角落,倒是再发个短信说一声便好了。
听傅随安唤自己姐姐——婆婆,他忽然有些晃神,愣了几秒后,柏谨言神色自若淡淡勾唇笑道:“……那真是麻烦你了。”
语末,他笑意不减,却是酸涩地咽了咽喉咙。
婆婆……两字真真叫人无法回应,对她来说他也就是个客人,一个远方的亲戚,一个需要照顾的为了能让自己婆婆心里形象更好些的残疾人。
这个公寓为了请他来参加傅随安和展嘉瑞的婚礼特意大半年前就装修好的,厨房的料理台有点低,可能是为了柏谨言特意设计的,不管他用不用得上都能看起来舒服些,不能不说柏家对他的重视。不过幸好,傅随安也并不是太高的女子,她系着围裙低头切着肉丝,头发为了方便一把盘了起来,柏谨言就在她旁边洗菜,本来傅随安是不想让他帮忙的,只是他是一个一意孤行的人,自顾自地便洗了起来,傅随安也只好随他去了。
空气一时冷滞,彼此也没有多说什么话,他极认真地洗着手里的青椒,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手上的动作,就怕她觉得别扭。甚至离她刻意远了些,只是不自觉还是会用眼角去看她几眼,她一缕发落了下来,他手下意识地一抬,指腹微颤,在她还没有意识到他动作时,柏谨言太阳穴作疼,不知怎么的“轰”的一声,脑中忽然响起当日他埋在明晰膝间哀低声音求她:“……随安,我们可一同去海外定居,如今世道紊乱,你与我在海外,你可以重新入学深造,我可以下海经商,无所谓什么国仇家恨,随安,只要你愿意同我一起,这里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不在意,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