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一场场油雨,腻得人心尖咋呼呼的,咋还有啥好心情说故事呢?
林推着辆破车从院子里出来,一迟疑便立住脚,把车凉在雨口,脑里想着了什么事儿猛头猛脑往回折,几步后,又停下,往院子四周瞅,恰有一只逗雨的山雀子在他眼帘的上方来来回回地翻了几下,便落在一枝已绽春的枯丫上,翘着油腻腻的尾巴,猛啾!
林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竟没觉出自己折回来的原意,又闷头得闷脑出来,那辆车上已茸茸地长出了一层透亮的雨毛了。林这才想起,星期天,推辆破车上班吗?林苦笑了一下。上班还不累吗?要死没命的。便调过车头,朝院子里推了进来。
林重新进屋、坐定。又觉得烦闷,一个男人落得又回到父母家里呆着,这些天,林总觉出不是啥滋味。站起。又坐下,林忽然有打个电话给儿子的念头。
儿子是上小学二年级的年龄了,肥嘟嘟的一张胖脸赛银盘样精致,一双眼宛如银盘中两颗小珍珠儿,眨巴着泛光。这些日夜里,林一闭眼,眼前就老是晃着那双眼。
电话通了,电话那头是儿子奶声奶气的“喂——”
儿子,起床了吗?林先发问。
儿子那头先是迟疑了一下,很快,他便听出了音,便高兴了起来,起床了,爸,你在哪?这些天,怎么不回家呢?
林被儿子问得鼻子酸了一下,爸在外出差呢,今天才回——
那你明天就可以来接我放学了吗?
你妈呢?
妈说她也忙,大清早就被车接走了,这些天我是一个人回家的。
云儿乖。
云儿不乖,云儿昨日放学时摔了一跤,腿都肿了,现在还疼呢!
林听了,握着话筒的手哆嗦了几下,几粒热泪倏地滑了出来。林这时竟冲口而出,爸带你去公园玩去,腿就不会疼了,好么!
儿子在那头竟欢呼了起来,甜甜的笑声中,林仿佛看见了儿子那双童话般的眼睛正朝着他撒娇呢。林也不由得跟着舒畅一下糙脸。
林出来时,雨下得像牛毛般细的精灵,柔柔地扭着腰肢,东一根西一丝地嬉戏着。树枝儿泛着十分耐看的鹅蛋黄,润泽泽的一片,笔直的路灯隔老远仍有一盏亮着,把一朵朵淡艳的黄花无声地开在湿油的街上,林觉得出了满眼透亮的畅意。林在大踏步朝前走。
站在屋对面的街边,林一眼就看见胖嘟嘟的儿子。儿子撑着伞,那么静静冷冷地站着。
林就在街边的花坛前缓缓地蹲了下来,既而,又把头深深地埋在膝间——照着离婚协议,儿子是不能让他单独带出的。
良久,林才抬起头,对面街上的娘儿俩不见了。林心里麻了一下,便挣扎着缓缓地站直身子,拖着腿硬硬起了两步,便站住不动了——娘儿俩已站在了他的眼前。娘儿俩这回都静静冷冷着脸看林。林尴尬地显了一下脸,觉出不是味儿,又生生地提起脚,只一步,儿子就飞快地扑倒在他的怀里,“咯咯”地大笑起来。
林疑惑地抬头,看她。她的眼里已挂上了一条闪亮的珍珠儿。
林一发“嗨”,便抓起儿往肩上一掮,让他骑着,再看她,就顺着路子颠了起来。
两个人,先是一前一后朝前走,再是时左进右交错着走,到故事要结尾时,他们是汇成了一个点儿,傍着进了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