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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条无法回家的狗

狗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

狗应该知道错误犯得不可挽回,它把回家的路都急得忘了,可以想象当时的狗应该是一副无奈的表情说,现在生米已煮成熟饭,难道毙了我不成?便十分落寞地隐了身!

隐了身的狗让狗主非常生气。狗主平常是不能生气的,他也没有如何可以生气的资格。老婆骂他他不能生气。孩子没钱交学费,老师上门讨钱无果后骂他他不能生气。生产队分鱼分粮他是最小的一堆,他不能生气。这天,狗主好不容易有了人生第一次生气的机会,他没有想到生气的对象是狗,狗为了自己的利益在生产大队长的女儿身上出了一件大事。

生产大队长的女儿今年读小学六年级,该是13岁了。狗主是一天一天看着村长的女儿长大的。从黄毛到青丝,从穿开裆到裹紧身,狗主觉得自己的女儿身体发育落后了生产大队长的女儿一大截。有时,狗主在深夜或黎明时醒来,看见摆在床前没有半点油星的碗筷,觉得自己的女儿非常有必要吃点油,哪怕是油星也好,于是,一夜无眠,眼盯着天上的星星,心里遍遍说,天上的星星如果是油星多好!落实到家的那口铁锅里多好!

生产大队长家里应该是有油的。狗主听人说,村长的女儿在上学的路上,她那个有大女人一样大的屁股在前面晃动,后面的人可以闻到香味。有人说是花香,有人说是奶香,更多的人说是油香,好像她是什么香香公司出来的人。狗主信但也不信,有几回,远远地跟在生产大队长女儿后面去上学,一嗅再嗅,就是闻不出真正是哪个香来。狗那时也跟在他的后面,很认真负责的样子。三回后,狗主狠狠地踢了狗一脚,骂,我倒是闻了你狗日的气。

狗主不知道那是冬天,生产大队长的女儿穿了件比他女儿厚出二倍的棉裤,把自己的香味认真地保护了起来。

狗主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一脚留下了让自己致命的后遗症。

狗主已经把女儿和老婆打发去寻狗了。他所有的侄儿侄女都请去寻狗了。生产大队长把所有能走动的人都叫去寻狗了。狗躲在哪里?在1976年的那个夏天的一天,村子里所有的山头都有人的踪影,都在寻找狗迹。

狗的错误是这样犯的:出生于1975年的那条狗,吃水吃空气吃天上的星星吃地上的虫子和一些其他杂物,已经完全出落得瘦骨嶙峋了。它也许跟着狗主在村长女儿的后面跟踪了几回,觉得这一狗辈子还没有单独吃着香来,在受了狗主一脚后,便自作主张跟踪上了大队长的女儿。按照民兵营长后来为狗做的笔录,上面歪歪斜斜的文字表示:狗在跟踪大队长女儿有1814米后,由于心里有阴影,主要是因为家庭条件限制,产生妒忌心理。在失去理智的前提下,把大队长的女儿大腿靠上面的地方咬伤了,出了血,留下了很深很不应该出现的齿印!

这是建队以来最为严重的犯罪事件。狗主读过几个年头的私塾,深知“狗不教,父之过”这个大道理。这个错会全算在他的那个因为营养不良的光头上。

狗会躲在哪里?狗主把件冬天的二夹衣穿在身上,觉得这个夏天比冬天还要冷。

副大队长对狗主说,现在你不是穿衣的时候,最关键的是把狗找到,找到后把它的牙齿做成标本,你知道不?

狗主连声说是是,是的。

副大队长接着说,大队长的女儿一晃眼就要上中学、大学了,大学她毕业后,毕业了当然要结婚,一结婚,他男人一看她那个位置有牙齿印,会信她吗?狗主呀!你这一口会毁了她的无限前程和幸福。

民兵营长不敢笑说,这一口不是你咬的!我纠正一下。我谅也不敢咬!所以,刚才大队长说了,把狗齿做成标本,是有大道理的,这叫高屋建瓴!尽管大队长女儿今年13岁,隔年她的大腿会长得更大更长,将来万一发生什么变故,但有这个原始牙齿在。所以,现在寻狗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它的牙齿找出来。

狗主没有副大队长和民兵营长想得这么远。他把低下的头低得更低。狗主想了一会儿后说,狗应该会自己回来的。它在外面没有家,没得吃的!

副大队长有点不高兴了,说,不能说应该。说应该,它这一口就不应该咬的,你知道不!

狗主点头,说:是的,是的!

民兵营长接着说,狗主你不要急着说,是的,是的。现在大队长女儿在公社卫生院住着,你看家里有什么东西可卖的,有卖得的东西要卖,不可卖的东西也得卖,给村长女儿买些营养品,再把医药费付了!

狗主哈腰说,一定一定!

副大队长站起了身,说,大队长女儿在医院,我要和民兵营长赶过去了。我现在强调一下,今天晚上,务必给我把狗牙齿拿下来。拿不下,就要把你的牙齿拿下来!

副大队长丢了一个眼色,和民兵营长就把门丢在身后。

狗主也跟着出了门,他跟了他们俩走了一段路后,马上会合到寻狗大军里去了!

狗会躲在哪里?河洞没有!灌木丛里没有!树上的小窝里也没有!墙壁的洞里没有。狗让狗主不知所措。傍晚时,寻狗的人从家里拿出了火把,饭都没有吃,又继续去寻狗了!

狗主在自家灶房里绑好了向日葵火把,他突然闻到了一种异样的香味,他看着那种香味比大队长女儿身上的要隆重一百倍。他对着那种香敬了一个不高不矮的礼,然后开始骂狗了,骂说,狗你是一条真正狡猾的狗,狗你是不替狗主着想的狗,狗你是一条无义的狗!

骂完后,狗主举起半瓶质量非常可靠的农药喝下后,他就好像看见了许多星星纷纷跌倒在他家的那口铁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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