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大煞有介事地嗅了嗅鼻子,然后大大咧咧道:“哪有甚么尸气?我倒是闻到了他的脚臭味,好臭,好臭!”
杜杀那双冷漠而尖锐的眼睛立刻射向楚老大,顿时吓得他缩了一圈。
聂忍情道:“这正是尸气。”
宁远山沉吟道:“我们没见着他们的尸身,只闻到一股尸气,莫非昨夜那人将他们都给杀害了?”
聂忍情在舱内慢慢踱步,忽然走到床前,用手摸了摸床沿,又凑到鼻尖嗅嗅,摇头道:“若当真是这样,空气中应该还残留有他们的血腥味。在瀛洲,有一座妖异诡秘的坟山,那里流传一种古老的炼尸术,古墓老妖正是其中的佼佼者。缥缈王朝常年与四围部族开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就利用这些无数的尸体炼成血僵,供他奴役驱使。”
蒙毅皱眉道:“剑神前辈的意思是,此事与瀛洲的古墓老妖有关?”聂忍情点头不言。
徐福忍不住道:“我们从临海城一路驶来,从未与他们打过交道,他们为何要对我们下手?”
卫胜脱口道:“说不定古墓老妖曾与真神有过节,所以就趁他不在暗中下手。”
萧玉贞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回这些朋友,蒙大人有甚么需要,尽管开口。”
蒙毅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环视众人,神色凝重道:“敌人来头不小,既然能悄无声息地掳走我们的高手,显然实力远高于我们。诸位有谁原意随蒙某一起去救人么?”
灵源子忽然摇摇头,坚决道:“今时不同往日,蒙兄此时不宜涉险,这事就交给我罢。黑白双煞武功高强,卫胜少侠颇为熟悉这里的情况,灵某斗胆恳请三位随我一起去救人,不知意下如何?”
萧玉贞赞同道:“宫主说的不错。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兵分两路,一路由宫主带队前去救人,另一路就烦请蒙大人和徐先生将蜃楼船开到烽火连城,安顿好众童子后,我就将灵丹妙药奉上,让你们带回中土。”顿了顿,她又朝聂忍情道:“九重天的高手定然会卷土重来,还请剑神前辈一路护航。”
聂忍情沉声道:“公主请放心。”蓬莱此时已是危机四伏,前有九重天、雷霆殿、夺命宫的高手虎视眈眈,后有坟山白骨坡的血僵暗中下手,蒙毅等人须立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早越好。否则变故丛生,他们只会越陷越深,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蒙毅默然不语,卫胜微笑道:“想不到还能与宫主并肩作战,小子求之不得。”黑白双煞哇哇大叫:“去就去,有甚么大不了的!等我们捉到那只僵尸怪,一定带回去给陛下瞧瞧!”
杜杀和公良双几乎同时站出来,道:“我也去!”众人皆想不到这两个平日冷冰冰,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人居然会在这时候挺身而出。蒙毅心中一热,沉声道:“有劳诸位了,务要平安归来!”宁远山和丁必功朝卫胜投去担忧的目光,卫胜心中感激,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必担心。六个真人境的高手顿时化作长芒,朝苍阔辽远的雪地急掠而去,须臾功夫便消失不见。
蒙毅走出舱门来到船头,纵目远眺,深深望向这片无垠的雪海。任大雪飘飞,冷风呼啸,他自岿然不动,静静默然无言,也不知心底在想些甚么。徐福发出开船的命令,指挥万三通众人将船缓缓驶出,渐渐远离乌泪小筑。
聂忍情径自回舱,萧玉贞、宁远山、丁必功、蒙毅等众人昂立船头,俱怀心事,各自无言。
醉仙楼位于烽火连城主城楼东南方向,地势平坦开阔,由东南西北四座五层重楼合抱而成,围起中间广阔达六十丈的园地。
重楼每层均置有十余个厢房,面向园地的一方开有隔窗露台,使厢房内的人对园中景致能一览无遗。醉仙楼规模宏大,虽富丽堂皇,奢华豪放,但亦兼具淡雅朴素,精致灵秀的特点。厢房窗明几净,透过窗可欣赏中央园地的雪景和寒梅,红白一片,在平坦开阔的雪园里,数枝红梅点缀,明朗疏雅,清凉素净。
四座重楼向中央园地的一面均建有相通的走廊,栏杆扶手的木质以松楠为主,再饰以朱漆,红得艳丽堂皇。五圈走廊进一步将四座重楼衔接在一起,虽以楼阁为主,但实质上却以中央园地为灵魂。环廊相扣,在予人庞大、严实、封闭的感觉之上,又隐隐透露出难得的精致、空灵和通透,从有限的空间中创造出无限的意境。
醉仙楼每层高约两丈,廊道上花枝招展的俏婢美妓往来于各个厢房之间,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龙飞随着林天齐登上西厢顶楼的厢房,两人长相非凡,引得众女频抛媚眼,暗送秋波。林天齐似乎从小就混迹于此类场所,一进到醉仙楼便如鱼龙入海,只有龙飞不为所动。
一个美婢朝两人走来,见到林天齐,顿时眼前一亮,突然滑步贴紧林天齐,气息微喘道:“这不是林大公子嘛,甚么风碰巧儿把你给吹来哩?”林天齐哈哈一笑,顺手摸了她一把,那美婢更是全身融化瘫软,只能软绵绵地贴在林天齐的虎躯上,林天齐低头凑在她的耳根,先吹了一口气进去,然后笑道:“茵如怎地如此不老实,见到我就像老虎见到鹿,恨不得把我囫囵吞下。嘿嘿,环姑娘在哪里?当心她整治你呢!”茵如先是娇躯酥软,听到“环姑娘”三字时才慌忙离了林天齐,似嗔似怨地白了他一眼,笑靥如花道:“老板娘若知道你叨念她,一定高兴得很。死冤家,迷死人哩!”当先领两人到预定好的厢房坐下,又吩咐几个小厮伙计将点心、糕饼摆上。片刻功夫,又有人陆续端上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熟肉美味和两大壶好酒,茵如笑道:“两位慢用,今日我们醉仙楼可热闹得紧哩!”
六人在茫茫雪地奔行,他们均是中土的超一流高手,生平历战无数,除了卫胜稍欠火候外,他们每人均可独当一面。他们凭着空气中些许残留的尸气追踪那只血僵,两个时辰后,他们发现前方有一个昏迷的人。
黑白双煞奔在最前,大叫道:“是‘铁拳’尤勇这小子!”白煞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道:“还没死绝。”将尤勇扶了起来,两人输入真气,助他将尸毒逼出来。卫胜见到尤勇那副模样,心中骇异不绝。只见尤勇脸色发黑,双唇发紫,满头的黑发枯黄卷缩,皮肤变得蜡黄干瘪,凛凛一条七尺大汉蜷缩成一个不满五尺的粗矮汉子。
突然黑白双煞同时一震,两股黑气透出尤勇的身躯,沿着两人的手臂向上延伸,黑白双煞的脸色渐渐发黑。灵源子见势不妙,连忙隔空送出两道真气,贴紧黑白双煞的后背,将黑气又缓缓逼回尤勇体内。
就在黑白双煞松了一口气时,那两股黑气又突然像游蛇般迅速爬上两人的臂膀,继而上延至灵源子的体内,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公良双和杜杀再不迟疑,双双输出真气抵挡那股诡秘邪恶的黑气。但那邪异的黑气仿佛受到真气的强烈刺激,更加疯狂地涌入五人体内。须臾工夫,那股黑气就与五大高手展开惊险莫名的拉锯战,你来我往,被逼回尤勇体内后又狂涌入他们的经脉之中。
卫胜刚要出手相助,尤勇突然睁开眼,猛地喷出一口黑血,继而黑气消退,脸色发红,精神也为之一振。他见到这几人,心中一定,但立刻又想到先前那恐怖的怪人和现下的险恶处境,喘声大叫道:“你们不必白费力气啦,给我个痛快的!”脸色愈发红晕,仿佛要滴出血来。卫胜知道他已是回光返照,一咬牙,倏地拍出一掌,掌劲顿时击碎尤勇的天灵盖。几乎在同时,那五人趁势将黑气逼回尤勇体内,闪身避过。
尤勇直挺挺倒在雪地里,双眼圆睁,空洞无物,一股稠浓恶臭的黑血从他后脑勺流出来,融化了他周身晶莹柔美的白雪。几人不忍直视,纷纷侧过头去。杜杀、黑白双煞去拣了一堆干柴枯枝,就地架火烧了他的尸身。
六人再次上路,循着那只血僵独特的气味,他们在半个时辰后又碰到了一人。几人奔上前去,认出那人正是关汉漠,他披头散发,面棠发紫,情况与尤勇无异,但他功力稍差一筹,已经死去多时。六人将他尸身焚化后,又沿着追踪气息朝前急掠,不一会,一个宽阔幽静的深潭映入他们的眼帘。
潭边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三字“黑龙潭”,潭边寂然端坐着四个人,双目紧闭,眉头深锁,印堂隐隐有一股黑气缭绕。那四人正是颜鲁、浮尘子、公羊朴和高达,他们正在运功对抗体内的尸毒,此时功行至关键时刻。
忽然劲风大起,一个黑影闪没而过,卫胜六人来不及看清它的模样就分别跟它对了一掌。黑影移到那四人身边,身形顿住,咧嘴朝卫胜笑了笑。卫胜被瞧得心里发毛,全身上下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那只血僵身高十二尺,披甲戴盔,玄铁铠甲上刻满歪歪曲曲的镇尸符箓,露出黑如炭糜的面孔,丑陋不堪。它的嘴里冒着恶臭浑浊的尸气,咧嘴笑时露出满排的森然钢牙。
灵源子五人忽的脸色一变,一股邪异的黑气顺着掌心侵入全身经脉,黑白双煞最先抵受不住,颓然坐倒在地,缓缓运功逼出剧毒尸气。卫胜心头一跳,低头凝视自己手掌,毒素侵体后被修罗纹吸纳过去,渐渐消退。
血将不知从哪掏出一面镜子对着卫胜,卫胜见到那面神镜里的映像:大雨滂沱的树林里,一头通体血红的怪兽软绵绵地趴倒在地,一个人举起刀,猛地刺入怪兽体内,又向下划出一道既宽且深的口子。那人从怪兽体内剜出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正在凝视时忽然一道黑气破珠而出,渐渐逸散在空中。
卫胜心中一震,抬头望向血将时,终于知道它是为甚么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