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城,往东南方一条大道走去。行不多时,弱水领着龙飞岔入一条小道,愈走愈见幽胜之景,引得龙飞赞叹不绝。
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人翻过前面一道山梁,山谷内炊烟袅袅的村落出现在两人眼前。顺着山路下走,一道宽阔颇深的溪流蜿蜒东去,令龙飞想起他下山时蹚过的那条溪流。
两人沿着溪流行进,只顾欣赏周围的美景,浑然不觉路程的远近。溪流两岸长满粗大茂密的桃树林,落英缤纷,芳草鲜美。溪旁水草摇曳,鹅卵石铺满溪底,水里可见鱼儿遨游,不同的溪流段生活着不同的鱼如鲫鱼、鳜鱼、草鱼、鲤鱼。溪水清澈透明,鱼儿好像在空中缓缓游动。阳光普照,将鱼儿的影子投映到水底,有时它们呆呆然一动不动,等到两人走近时才忽然敏捷地游向远方,似乎在与他们玩乐。
龙飞正要沿着溪流继续前行,忽听弱水偷笑道:“到了呀,你还想往哪儿走?”龙飞正感尴尬时,弱水已领先走进树林,龙飞连忙跟来。
密林光线不足,略显昏暗,但弱水越走越快,龙飞只好紧紧跟在她身后。羊肠小道两侧是矮小的灌木丛,小径上有颇多石子,不太好走,道路又曲折蜿蜒,一会儿东一会儿西,饶是龙飞走过多年山路,此刻也不禁生出晕眩之感。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弱水蓦地停下来,龙飞差点撞上她的娇躯,连忙闪身躲过,却略显狼狈,他这才知道是弱水有意戏弄他。迎上笑脸盈盈的弱水,龙飞洒然耸肩,表示知道你这丫头的诡计。
他们此时站在村口处,龙飞运足眼力极目四望,只见石屋木屋鳞次栉比,屋脊连绵起伏,白云下透露出难得的一份宁静。村口一个老者躺在竹藤椅上,慢悠悠摇着大蒲扇,再走近一看,只见他闭目静躺,满是怡然自得之情,古铜色的脸庞沟壑纵横,须发黄白参杂,显示出他经历过悠久的岁月。不远处几个总角小儿聚在一起嬉耍,无忧无虑,欢声笑语不时传入两人耳中。
那老者突然睁开眼,精光迸射,双目紧紧锁住龙飞,龙飞给他瞧得头皮发麻,他这才道:“弱水,你回来啦!”
弱水恭敬道:“陶爷爷,我请了帮手回来,这次大家不用再害怕啦!”
老者不置可否,瞥了龙飞一眼,传音道:“小子,晚上到这里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说!”诡异的是,这陶老头传音的同时也在跟弱水说话:“先回去看你爹罢,我给他敷上草药,那条腿算是保住了。”
龙飞吓了一跳,知道这个老头大不简单,他从没见这么诡异的功夫。正在发愣时,弱水扯了扯他衣袖,低声道:“走啦!”
进得村来,只见精壮汉子人人在阡陌纵横的良田上劳作,池塘上有人将鱼尾放入,又捕上来几条雪白的肥鱼,装入鱼篓,心满意足地去了。池塘旁边的竹林里有几个老者正斫下几根大竹,用刀削好后就地坐下,细心编制各类竹制品诸如箩筐、背篓、鱼篓、药篓、竹篮、榻床、椅、席、箱、柜、架等。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一间建造得颇为宏大的石屋前,踏上几级石阶来到庭院里,只见庭院东南角有一丛修竹,东西两侧各种有一株桑树、一株槐树,青石板铺路,干净整洁。
弱水推开木门,两人进屋后见到一个坐在竹榻上的中年汉子,他背靠在石壁上,一条腿往外伸出,大腿上覆盖了一层草药。弱水眼眶一红,道:“爹,您好点儿了么?”
那中年汉子微笑道:“陶公的药真神奇,爹爹感觉好多啦!”
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农家妇女闻声从里屋出来,只见她腰系围裙,脸上永远挂着慈祥宁静的笑容,皮肤细腻洁白,富有弹性。她眉黛如画,眼睛清澈明亮大异于一般的农家妇女,眼角两道细细的鱼尾纹显示出她青春不再,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年轻时风姿绰约绝不差于弱水。弱水一阵风似的扑入她的怀抱,又惊又喜道:“娘,您也好啦!”
那中年汉子道:“这位小哥是?”
龙飞连忙答道:“我叫龙飞。”
弱水在娘的耳边轻轻叙说着今日的遭遇,俏脸飞红。女儿家心态的流露怎瞒得过娘,那女子笑道:“你们先聊,我去张罗酒菜。天色也不早啦,小飞今晚就留下来罢。对了,你叫我方姨就好啦,不要见外!”言罢旋风般转身走了。
弱水大窘,耳根羞红,垂首不敢看龙飞,低声道:“我也去!”
那中年汉子见状,心下也明白了十之八九,欣然道:“小飞若不介意,就叫我一声曾叔叔罢,请坐!”
龙飞正为这对夫妇的热情感到受宠若惊,忙依言坐下,又转念一想正事要紧,皱眉道:“路上我听弱水姑娘说这山头有贼寇强抢民女,这是怎么回事呢?”
曾蠡叹了口气,沉声道:“我们曾家村世代生活在桃源小谷,男子以捕鱼见长,女子以浣纱著称,生活富足,安乐祥和。不久前,一伙强人占据了五十余里外的纠云山,自立黑风寨,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前日三当家柏儿焦带领几百个喽啰下山光顾我们曾家村,我身为村长,召集村里精壮想要把他们赶出去。无奈那柏儿焦武艺高强,两只流星锤几有开山裂石之威,我不是他对手,被他打伤右腿,只好率众退回村里。那厮也一路跟来,后来瞧见了我家丫头,色心大起,连忙换了副嘴脸,恬不知耻地唤我岳父,说五日后要带着聘礼下山提亲!唉,我无计可施,内人又气急攻心病倒了,昨日陶公采药回来,幸得他相救才保住我这条腿。”
龙飞讶然道:“解思元不是城主么,他怎能纵容这些匪寇胡作非为?”
曾蠡苦笑道:“城主忙于应付青枫山五大流寇,暂时无暇顾及我们曾家村。”
龙飞曾受过贼寇带来的祸难,如今自己学艺有成,怎能让惨剧再次上演?他断然道:“曾叔请放心,只要明日他敢来,我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曾蠡大喜:“如此就麻烦小飞啦!”
天色渐晚,方姨和弱水也做好一桌丰盛的饭菜,四人围在一起吃饭,简单而温馨。一股暖流爬上龙飞心头,他竟涌起想哭的感觉,这平凡的一餐首次带给他家的温暖,令他暗自下定决心要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饭后龙飞找了个借口出门,摸到村口等待陶公。
夜色正深,林风簌簌,山谷内静悄悄的,四周漆黑一片。龙飞仰面望天,只见星汉无语,明月隐身云层内,似有若无。忽然一声咳嗽在背后响起,龙飞回过身去,正好看见模糊的身影佝偻着腰站在他身后五尺外,一动不动。
龙飞回过身,恭敬道:“不知陶公有何吩咐?”
陶公抬起头静静打量他片刻,突然厉声道:“好小子,给老夫从实招来,你随曾丫头到我们桃源小谷来究竟想干甚么?!”
龙飞本是桀骜不驯之辈,他原本一番好心护送弱水回家,岂料被这老头无故怀疑,登时心中大怒,冷笑道:“我想干甚么是我的事,哪轮得到你来管?”
陶公大怒,厉喝道:“好胆!”全身提气,鬼魅般飘到龙飞身后,双掌连珠拍出,掌影绰绰交织成网,一时劲风大气。龙飞衣衫贴身,发丝倒卷,四周空气墙堵般压将过来,顿时呼吸不畅。
龙飞虽早有防备,但仍想不到这老家伙如此厉害,大骇之下决定保命要紧,立时使出压箱本领。“嗤”的破空声响起,龙飞一指真气激发而出,灼灼热浪立刻聚成一束火线,倏地洞穿气场,压力略减。这是他毕集全身真气发出的玄阳指劲,却收效甚微。
龙飞压下心头骇异,当即旋身飞起,以雄躯带动气体搅成一股龙卷风也似的气钻,再将这股龙卷风汇集双掌,猛地平推而出。那个气孔越扩越大,终于响起裂帛之声,龙飞大喜,刚要抢身飞离气场,忽听陶公一声冷笑:“果然有点斤两!”
陶公双眸紫芒剧盛,在暗夜里瞧来殊为诡异。只见他突然平地飞起,一股炊烟似的飘飘忽忽,渐渐朝龙飞逼近。
龙飞面容冷酷,波澜不惊,心里却在暗暗叫苦,陶公这种诡异的身法厉害之处就在于不知他会从哪个角度攻来,若是下沉滚开,他定会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包管对手再也站不起来;若是后退,在气机的牵引下他必定狂风暴雨般攻来,直至对手力竭而亡。
不容他思索,陶公双足已经雨点般踢来,取的尽是龙飞意想不到的方位,忽东忽西,忽上忽下,令龙飞穷于应付,捉襟见肘之下,顿时身上挂彩。
陶公仿佛一根羽毛,真气尽时飘落在地,双足飞点又拔地而起,全身予人轻飘飘的感觉,下脚却狠毒凌厉、刁钻古怪。
龙飞吃亏后暗暗观察陶公的身法,这种能在空中长时间逗留的武功,别说他没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过,但是生死压力下哪还容他抱怨,只能不断激发他的潜力去思索破解之法。
龙飞忽的灵光一闪,顿时恢复强大的信心。就在此时,陶公双足刚一落地,龙飞的真气自双足涌泉穴绕行十二周天,源源不断地汇集在双臂,鼓起余勇发出五记劈空拳,取的正是陶公有可能腾挪的方位,其中一记正劈向陶公落脚处。
龙飞估计不错,陶公此时正值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当,正是破解他身法的绝佳时刻。但无论眼力、火候、经验、功力,龙飞始终逊色陶公不止一筹,更何况在适才的激战中龙飞已耗损不少真元,这五记劈空拳只使出不到他平时七成的功力。
陶公眼力高明,倏地退往一个龙飞意想不到的方位,顿时令他的如意算盘落空。陶公心中也微微诧异,暗赞这小子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