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焦灼,接连不断的火球,由下而上倒飞侵袭。
林成不得不赞叹,洛基的流星火雨运用得出神入化,通常如同陨星坠落的法术,竟然能够将运行路线倒转180度。这样的奇思妙想他也曾经考虑过,只可惜其中牵涉了许多火焰元素的调谐方法,以他目前的能力,暂时还无法做到。
火焰是一种奇妙的存在。在地球科学而言,它是化学中剧烈的燃烧反应的外在表现形式;在道家五行而言,它是阳极生阴的老阳之相;而在这个剑与魔法的世界里,它则是火魔法元素的具象化。然而,无论本质是哪一种,火焰从来都是有形无质的存在,可如今在洛基的操控之下,这个看似恒真的定律,竟是彻底被颠覆了!
火球轻而易举地突破了蛛网的阻拦,没有一颗被半途截下,尽数倾泻在了蜘蛛女神的身上。每一颗火球击中之后,并没有消失,也没有点燃目标的身躯,而是就地停滞。
直接与蜘蛛身躯接触的火球,其实只有第一排的最先几颗,后来的那些,全都垒在了“先行者”的“尸身”上。一颗叠着一颗,一层压着一层,层层叠叠在蜘蛛女神的腹部之下,犹如聚沙成塔,没有片刻工夫,便出现了一座由火球形成的山峦。只不过这座山峦是倒着生长的,盖因洛基本就是由下而上的攻击,因此更像是一条巨大的钟乳石。
从蜘蛛女神眼部创伤流下的青绿与墨绿体液,被熊熊燃烧的火舌一烤,霎时间烘干了水分,成为了一层层枯干的焦疤。洞中原本阴冷的空气,填充热气升腾后的空隙时,与这些疤痕稍有接触,立刻便起层剥落,簌簌拉拉洒落一地。
蜘蛛女神全身的甲壳,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在火焰之中不仅没有烧焦,反倒因为污垢被烧灼干净,而变得更加耀眼。尤其是被血液冲刷过的地方,更是其中的闪亮焦点,黑色的背甲与传说中的金属“碎星”仿佛,白色的腹部毫不逊色于举世罕见的“源晶”。
但外表光鲜,并不代表未受伤害,火焰中的凄厉惨嚎证明了洛基魔法的建功。“凤凰净火”在他背后张开的火焰羽翼,随着蜘蛛女神惨叫声的高低婉转,不时扑棱翻腾,直似一羽活生生的不死鸟,将洛基妖异俊美的脸庞,点缀出了神圣崇高的气质。此时此刻的他,单以神棍外表而言,再也不输给曾经的萨毗拉教团首席大祭祀了。
流星火雨生成的火焰,大多都是没有根基的,假如不能落在在可燃物上,很快就会湮灭一空,即使洛基的实力足够强大,却也无法改变这个现状。火焰钟乳石颜色迅速变暗,从最初的明黄渐渐转成了暗红,体积也急速缩小。当一声尖锐嘹亮的厉吼,在稀薄的红色迷雾中响起,残余的热度如同被雪水浇淋的火苗,霎时间烟消云散。
两只巨大的螯足扫荡开散漫的烟尘,在这洞穴中顶天立地的硕大身躯,带着一股子烟熏火燎的焦枯味,愤怒地扫视着冒险队中的五名成员。
“混蛋!”尖利的叫声犹如磨刀,金属刮削般的嗓音,深深刺痛了林成等人的耳膜,“你们居然敢冒犯神祗!我要赐你们死罪!”
蜘蛛女神的愤怒毋庸置疑,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至少对眼前的五个人来说,或许它现在的模样,更为吸引他们。它下半身的蜘蛛躯壳,虽然经受了灼烧,但并没有任何改变,然而上半身人类美女的身形,却在火焰的洗礼之下,变得狼狈不堪。
洁白的皮肤染上了黑炭的污色,波浪般的柔顺长发被烫成了爆炸式,樱桃檀口的嘴角燎出了点点水泡,两道春山含翠的黛眉更是只剩下了一条半,就连仅剩下一只的星眸也被烟火熏出了泪痕,倒与另一边黑绿交加的痕迹相映成趣。
法诺利昂一眼望去,直接嗤笑出声。就算是最为沉默的泰勒、以及一向吝啬笑容的艾芙琳,也险些忍俊不住,脸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着。始作俑者的洛基咧了咧嘴并没有大笑,但他那对闪烁的目光,却彻底暴露了内心的喜意。
五人之中,唯有林成一脸严肃,他并非不想笑,只是因为正在施法,生恐不小心出了差错,导致魔法元素反噬,这才强行压抑住了情绪,不过说起来其实也无所谓,他的性子很少有狂笑失态的时候,即便眼前“美人烧灶”的奇景,最多也就是能让他的唇线弯得更为明显一些罢了。
众人虽然欢喜,却未曾忘记此刻还在险境之中,各自施展起拿手的技巧,准备趁机再给蜘蛛女神一击。
泰勒高举“深邃幽蓝”,全身的斗气变得昂扬活跃,一点一滴汇成了乳白色的水流,最终凝聚到了剑尖上的一点。黑暗立刻被光明照亮,远比刚才的火焰钟乳石更为晃眼,一团洁白的光芒,恍若明月落下九天,安居在了这一处黝黑的洞穴。这是泰勒的得意技“裂岩斩”,但又并非寻常的裂岩斩,如此慎重地凝聚全身气势,自他学会以来,这只是第二次使用。
艾芙琳拽出一大把羽箭,林林总总足有十余支,一口气捏成了一束,尽数搭在了短小的“弦月微明”上。她准备使用的,当然还是精灵秘传的箭雨之术,只不过由于她个人的发挥,这些羽箭中包括了冲击箭、猩红箭、淬毒箭、爆炸箭等,各种特殊效果的箭支,无一不在其中。对于她的这门上弦技巧,林成也曾好奇过,只可惜作为野性战技的看家法门,旁人根本无从学会。
少公爵阁下也没有任由别人保护,虽然以他现在的体力,无法挥动着“旋舞霞光”亲身肉搏,但他也有自己的决意,一剑圆转逼开附近的小蜘蛛,就地一滚抓起地上一块半人高的圆形金属,转身飞奔到了精灵的身前,双手持定摆出了步军士兵常见的动作。大型盾牌在快速突围中是一件累赘,可当有了队友在身后远程攻击,需要有人正面对抗敌人的时候,身为历代从军的贵族,家族的荣誉让他义不容辞。
一连串复杂的施法动作完毕,林成终于有了闲暇开口。恰在此时,泰勒和艾芙琳蓄势已毕,竟是同时出手。
泰勒飞身一跃,整个人跳起三米之高,幽蓝色的大剑势如劈山,横空卷起无数的空气,硬生生人为制造出了一小块真空地带,挟带着万钧雷霆之威,悍然斩向了蜘蛛女神人躯的腹部。
精灵一族惯有的骄傲,又怎会愿意让人类专美于前,即便诺亚一族是千年以来的盟友。十余支箭矢一齐飞出,在飞行的途中,每支羽箭的轨道,都在不断地作着变化。藉由箭支间的穿插碰撞,彻底扰乱了观者的视线,十余支羽箭渐渐化出了百余光影,每支羽箭都有了十倍以上的分身,再也分辨不出真身位置究竟何存。
蜘蛛女神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它将两只螯足抡动起来,在自己身前甩出了一个圆形的防御圈,把来袭的大剑与羽箭全都包围在了其中。与此同时,它又抬起第二对虫足,亮出镰刀一般的指爪,分别笔直刺向纵身半空的泰勒与持盾护卫的法诺利昂。
在明亮如月的剑光之中,镰足反射出了道道刺眼的寒芒,相比起法诺利昂身上的盾牌与护甲,镰足的金属光泽显然更强了许多,——这不仅仅和质地有关,更为可能的是,这是打磨锋锐的刀锋与厚重质朴的铠甲之区别。
连疏于兵刃的洛基都能看出端倪,长年累月冲刺于第一线的泰勒又岂会不知?法诺利昂更不用说了,身为军功起家的大贵族继承人,对于兵刃的眼力那绝对是一等一的。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掂了掂手中微沉的盾牌,无奈地发现,虽然这也是新月王国的高级护具,但终究只是制式兵器,完全没有任何可能,防御住来袭的锐利镰足。然而他并没有弃盾逃跑,这不仅是贵族的傲骨,更是军人世家的纪律,即便明知冲前和殿后都是十死无生,他依然必须坚守在第一线上。
泰勒与他的选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面对迎面而至的利刃,沉默的美男子只是微微眯了眯眼,转而大剑爆发出更为明亮的光芒。他的剑势不仅没有撤回,速度反而更加快上一些。
这一切都看在林成的眼里。他没有夸奖任何人,但弯成了月牙的双眸,昭示着他的心情非常不错。眼前的战斗虽然看似他们占了上风,可林成很清楚,这一切都只是暂时性的,蜘蛛女神的实力绝对是在他们全体之上。如果在这个危机时段,还有人一味念私,如同当初的贝克尔那般……那就什么都不用考虑争取了,还是趁机会自己麻溜麻溜地撤退算了。佛度有缘人,他可不愿意当圣母救世主,护同伴、弃叛徒,这绝对是天经地义的事。
两只镰足距离两名武士越来越近,艾芙琳发着娇呼射出羽箭,洛基也皱着眉头放出了两团火焰,试图将镰足拦截在半路。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徒劳,威力巨大的火云,仅仅拦阻了不到十秒,便在镰风挥舞之下,被割成了两片残霞,而精灵仓促间射出的箭矢更是不堪,再精准的射术,如果不能穿透对方坚固的护甲,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绝望之下,泰勒和法诺利昂彻底豁了出去,浓烈的战意与死气,从他们的身上弥散开来,但凡靠近他们的,无论是队友抑或是幸存的其他蜘蛛,无一不是微微颤抖。当然只有一人除外,那就是浅笑淡然的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