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京都警戒
京都民众最接近权力中心,对国家政事向来颇为关注,黄巾暴动一事在雒阳城议论纷纷。而雒阳城的官兵开始忙碌起来,因为他们接到一项重要任务。上级命令他们要将兵器装备修理完好,以备后用。同时,京都军区的将士这几天频频调动,大批部队安置在雒阳城周围,守卫森严。
【整治行动】
中央政府临时成立专案调查组,从太尉、司徒、司空这三个最高权力部门抽调精英骨干,首先在京都雒阳集中开展整治太平道邪教的专项行动。专案组的组长由一名职务并不算高的宦官担任,他叫周斌(在史书中他仅仅出现过一次,即是此次)。
周斌的官职原本只是一名小小的钩盾令,即皇室园林局的局长。平时只是负责管理宫城中的池塘、园林等供皇室游玩的地方。但是显然他深得天子刘宏的信任,使得刘宏能够将如此重任托付给他这么一个非专业人士。
周斌并没有辜负刘宏的期望,他迅速在雒阳城展开排查。短短数日,逮捕了参与太平道活动的朝廷官员、值宿警卫和民众百姓一千余人。
这起特大反动集团的刑事案件是如何侦破,又是如何审理的,史书并不看重,因此没有记载。但是专案组明显采取了快审快判的简易程序,并且启动一审终审不得上诉机制。很快,这千余名太平道罪犯就被拉上刑场,迅速被执行了死刑。(范晔《后汉书-皇甫嵩传》)
【怒骂宦官】
天子刘宏的愤怒是显然易见的。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最亲近的侍从宦官背叛他,勾结反汉集团。他认为是中常侍等宦官欺骗了他,天子那颗强烈的自尊心似乎受到极大侮辱。
以张让为首的中常侍们伏跪在天子脚下不停的磕头,身子却在颤抖,天子的怒火令人感到深深的恐惧。刘宏向他们咆哮道,你们这帮人经常在朕面前嚷嚷,说是党人图谋不轨,朕已经依照你们的意见,将他们贬官放逐,甚至诛杀夺命。而如今看来,党人倒是在为国出力,汝辈反而是跟暴动头目张角私通。你们说!朕该不该斩了你们!(“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或有伏诛者。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张角通,为可斩未?”——范晔《后汉书-宦者列传-张让传》)
年迈的宦官们毕竟身处皇宫多年,经历过多次政治风暴,深谙官场规则与天子性格。他们迅速找到了借口,将全部责任推诿给两名曾经位高权重但是已故多年的宦官首领。他们声称自己与此事无关,都是王甫和侯览干的。
刘宏对宦官们还是有感情的。他没有再深究下去,也不打算追究其他宦官的责任,因此也就没有发现张让与张角私通的书信。他只是处死了几名经已查明证据确凿的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人。
这次训斥,似乎只是发泄他心中的不满,以及对整体宦官的一次严厉口头警告。
【糊涂朝官】
深度探讨黄巾暴动的起因,以及如何搜捕反动分子,成为了中央政府此时最为迫切的问题。
中央政府紧急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刘宏亲自主持。讨论的气氛非常热烈,参加会议的高官各抒己见。
有一名叫向栩的儒家官员没有把握住议题重点,讨论的时候大放阙词,讥讽百官,嘲笑政事。他这人本身就有点疯疯癫癫,整天披头散发,鬼哭狼嚎。未做官时经常露宿街头,伏地行乞;到任后又不审阅文件,官邸都长满了野草蒿莱。
他似乎不大愿意国家镇压叛乱,提出了一个十分可笑无稽的建议。那就是派遣将领到黄河岸边,但并不是剿抚暴动。而是要这群勇猛将领面朝冀州方向,大声诵读儒家经典著作《孝经》。他说如此一来,贼兵便可自当消灭。
读书和抚暴,两者究竟有何关系,估计没有人能够弄明白。这一方法堪比神术,简直是在侮辱朝廷的智慧,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否心怀不轨。
很快他就被送往黄门署属下的北寺狱,一座专门关押将相大臣的高等监狱。朝廷认为他之所以提出这个馊主意,阻挠国家出兵,可能是在袒护张角,与黄巾秘密勾结。
在这个国难当头的紧要时刻,没有把握住政治方向,儿戏胡闹,后果是悲惨的。随后这名糊涂官员就被执行了死刑。(范晔《后汉书-独行列传-向栩传》)
【愤青郎官】
其后,又有一名叫张钧的愤青官员把矛头直指皇室高级宦官。他在奏章中说道,张角之所以能够兴兵作乱,万人相附,根源在于十名顶级中常侍祸害百姓。他们纵容自己的父亲、兄弟、子女、姻亲、宾客等亲属在地方基层搜刮百姓钱财,弄得民不聊生。地方官员不敢管制,或任其放纵,或朋比为奸。百姓无处申冤,所以才会谋议不轨,聚为盗贼。
张钧给出的解决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把这十名顶级中常侍的头颅割下来,然后悬挂在京都南郊,向百姓谢罪。再布告天下,不须劳师动众,盗寇自行消失。
张钧的分析其实很有道理,贪腐问题确实会影响一个国家的稳定。但是如今黄巾暴动已经发展成为全国态势,再多宦官的头颅估计也难以平息他们的战火。
刘宏偏袒中常侍的意图非常明显。他不仅没有采纳这名愤青官员的意见,反而把张钧的奏章出示给中常侍们看,又一次有意的泄露政府官员的公文。刘宏似乎没有打算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反而要点燃这条导火索。
没有人能够知道刘宏是如何考虑的,天子的思想不可猜测。或许他是想以此警告这些中常侍,有官员对你们不满,你们要收敛点;或许他是想表明自己爱护中常侍,把国家机密泄露给他们看。
这些年纪老迈而富有心机的中常侍们嗅到了火药味,又集体上演了一出苦情戏。他们跪在刘宏面前,把官帽和官鞋都脱下,表示自己免官谢罪。然后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请求到洛阳诏狱自首。(诏狱,是专门审理皇帝亲自交办案件的审判机构。)还说要散尽家财用以资助军费,表明自己一心为国,并无私心。(范晔《后汉书-宦者列传-张让传》)
中常侍们最终当然没有到监狱自首谢罪。他们依然稳戴官帽,固踏官鞋,衣冠楚楚的服侍在刘宏身边。他们没有受到任何处分,连一句责骂也没有,反倒是这名愤青官员张钧落得个悲惨收场。
天子刘宏狠狠的怒骂了张钧,他用了一个极度贬义的词语来形容张钧,那就是“狂子”。他说,张钧真是目中无人的狂子,中常侍里面难道就没有一个是好人吗?竟然要将他们全部斩首。(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当有一人善者不?——范晔《后汉书-宦者列传-张让传》)
愤青当然是无法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的,张钧依然很固执的上奏,仍是同一腔调。他的下场与糊涂官员向栩一样,很快就被诬陷为张角的同党,然后被收监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