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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妖狐(上)

时逢梅雨季,阴雨连绵,雨,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股脑儿的倾泻在了大地,击打在了草地上,沙沙的响。

天,从来没有这么低过,压在头顶,远望,似乎离地面,只有数尺的距离。

原野苍茫一片,四下环视,烟波浩淼,雾蒙蒙的一片,似有不停之势,唯有一颗大树,伫立雨中,孤零零的,守护着这片草地。

这份孤鹜的冷,叩击在老树上。

树下,四道身影,耷拉着,在雨中,显得又是单薄,近些,看的清切,正是龙雨四人,尽管三人头上顶着一片荷叶,雨还是打湿了身子,龙雨王小龙二人,显得有些滑稽。

倒是王小玉,雨水浸湿了全身,一袭薄衫,紧紧的贴在身上,几缕青丝,粘在脸庞,雨珠子顺着青丝,滴落下来,脸色苍白,睫毛间,夹杂着雨水,显得惹人怜惜。

倚楼听风雨,淡看仙侠路,原来这几年下来,不知不觉,王小玉已经出落的这般俊俏,龙雨看的出神,平日那个王小玉,其实也是挺漂亮的,不是吗?

那只黑狗,也没了往时的神采,一片荷叶,红色的丝带,紧紧的裹在脑袋上,包裹的如同粽子,起初这打扮,笑的龙雨王小龙二人肚子疼,后来在王小玉同黑狗的联合镇压下,二人才憋住了笑。

王小玉解开丝带,黑狗一个抖擞,将身上的水珠,尽数洒落,溅在王小龙和龙雨二人身上,惹得龙雨大骂起来,黑狗也是习以为常了,自顾的昂着头,神情鄙视的望着二人,在略带笑意的王小玉腿上蹭了蹭。

龙雨心里本来就不舒服,若不是王小玉,在客栈闹了一番,现在三人,也不至于被赶了出来,淋成了落汤鸡,现一见这死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的道,“都怪你,这下咱都成了落汤鸡,饿死我了。”

王小玉也不作答,瞪了一眼龙雨,自顾的抚摸着黑狗。

“大哥,那几个人太坏了,下次见到了,一定要狠狠揍他们一番。”王小龙生气的骂道。

“干娘说了,修仙者,一定不能欺负俗家人,会遭劫数的。”王小玉看了一眼王小龙,道。

一提起那几个人,龙雨眼中仿若又看到了那几个身影,小乞丐的求饶声,中年华衣青年的怒斥声,以及周围人的笑话声,就恨得牙痒痒,道,“干娘也说了,替天行道,除恶善尽,乃是修仙者的职责。”

中午之时,看天要做变,乌云低压,空气稀薄,一幅风雨欲来山满楼之势,三人变商议了住店停息,在客栈要好了房间,在楼下大厅,叫了几道素菜,倒是味道不错。

外界的风味,不似山中,更多了些,人间烟火的气息,三人吃的不亦乐乎,连嘴巴一直挑剔的黑狗,也吃的比平时多。

小乞丐,在酒桌间行乞,不小心碰到了中年锦衣青年的衣服,后面的家丁,便是一顿拳脚招呼,打的小乞丐,跪在地上,不停的抽泣,眼看是伤的不轻,继续下去,怕是要出了人命。

王小玉挺身而出,这才制止了这场打斗,楼下大厅也被在打斗中,拆的七零八落,结果三人,被哄了出来。

雨,下的不停息,绵绵絮絮,连时间都被淹没了,记不清究竟过了几许。

唯有天黑,才能从不变的大雨中,知道,时间还是在流逝,已经入夜。

一堆篝火,印衬着三人的脸庞,噗噗通红,“噗嗤”,烧灼的木芯,随着火光,炸开一声响,王小玉拖着下巴,静静呆呆,望着烧着正旺的火堆,沉思什么。

泛黄的火光,印在她的脸庞,白皙的皮肤,顺着火光的跳跃,红润中一丝愁淡,刚刚还紧贴在身上的衣服,此刻已经烘干了。

怎的,雨声变得湍急,印在脸庞的火光,随着一阵清风吹来,明晃晃的波动了一番。

惊动了正看的发呆的龙雨,黑狗早已经站了起来,望着前来之人。

来人二十七八出头,一身僧人打扮,杏眼剑眉,面阔方圆,似石磨刀刻,僧衣白色如雪,顺着风,飘飘舞动,右手握一白玉珠链,流光剔透,显是佛家至宝,左手单手作揖,远望倒是得道高僧样。

“阿弥陀佛,小僧有礼了。”僧人施礼道。

龙雨三人,自幼呆在雁荡山,没见过僧人,倒是在书本之上,听过这些和尚,书上皆说,出家之人,慈悲心肠,普度众生芸芸,遂是有了些好感,忙起身回礼。

当今天道苍苍,正道之势,应时而生,一派安详,其中“迦叶寺”,也算是正道之领袖,在世俗人中,这“迦叶寺”,一向戒律严明,除魔卫道,保四方安宁,更有菩萨心肠,时常开粥布施,遂是远胜其他几派。

僧人微笑,坐定,道“几位施主,可是也为前往水家村捉妖之事?”

听的三人,不知所云,龙雨尬尴的笑了笑,摸了摸后脑袋,道,“我们三人也是刚路过此处,没听过什么捉妖之事?”

僧人也不惊,笑了笑,望了一眼龙雨,只见这少年,十三四岁,眉目清秀,文气之中倒也是透出一股仙家气息,本是判定,这或许也是同自己一样,出门修行的后辈小子。往日些修仙者,道法不强,却是派头挺大,自己甚是不喜,倒是这三人,礼数周全,定是哪个大派后辈,教导有方,对自己胃口。

多了几分好感,问道“贫僧也是道听途说,前方水家村,前些日子来了个厉害的妖物,骚扰村中牲畜不说,最近常听说,连水员外的女儿,水大小姐也被掳了去了,遂是前来看看,降妖除魔,也算是功德一件,我那死鬼师父知道了,也会好好高兴一番。”

僧人这般一说,龙雨同王小龙皆是点点头,自幼,慕容嫣然便是常说,修仙之人,首要职责就是捍卫正道,降妖除魔,现在有妖物为祸世间,岂能袖手旁观。再看一眼僧人,不禁形象更是高大一层。

王小玉却是噗嗤笑了出来,这般笑,印在了雨中,像是清谷中,那淡淡的栀子花开,微风抚摸着心头。

望着眼前的僧人,面如笑靥桃花,印着红光,道“你怎称呼师父死鬼呢?这名字倒是好笑。”

本来“龙虎门”,便是一个注重礼教的门派,其中众弟子,入山前三个月,便是学习礼法,尊师重教,虽说龙雨三人,一直由慕容嫣然带大,对于那些陈柯烂谷之说,不是太过于注重,但还是时常教导,要尊师,卫道,保太平。

王小龙同龙雨,被王小玉这般一说,也是好奇,看着僧人。

僧人也是不惊,双手合十,作揖开口道,“我师父说,名字只是个代号罢了,叫你阿猫阿狗,又何妨,肉身只是个臭皮囊,看的太重了,就容易产生贪嗔痴之三毒,万法随心,心是正的,那你便就是正的。”

僧人这般一说,将三人哑口无言,心中好奇,这僧人的师父,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般道理,三人皆是前所未闻,如此说来,那岂不是门中的古训,尊师重道,倒是错误了罢,佛门形象,在三人心中,又是添了几许神秘。

王小龙也是颇为奇怪,问道,“那你怎么叫你师父死鬼,岂不是不尊敬他,难道他不生气。”

僧人也是开心,这三人很是跟他有缘,笑了笑道,“阿弥陀佛,贫僧自幼被师父收养,无名无姓,师父便叫我小鬼,我问师父名号,师父说那只是个称呼,不打紧,想怎么叫便怎么叫,于是我叫小鬼,师父自然就成了老鬼,现在他老人家圆寂了,不就是死鬼了嘛!”

这番一说,倒是逗乐了三人,一扫刚才阴雨天气的压抑。

僧人与龙雨三人,闲聊了一番,站起身来,道,“小僧得告辞了,若是有缘,一定会相见的。”

王小玉见僧人欲走,可是雨势不减,说,“小鬼师父,何不等雨小些再走,难不成有什么急事?”

僧人见王小玉问的究竟,面色露出尬尴,强作镇定道,“一些小误会,小事小事,贫僧告辞了。”

边说,身子已经走出了树下,走进了雨中,三人回礼,见身影越来越淡薄,渐渐的消失在了雨中,三人对视一下,又坐了下来。

“咱们也去水家村看看,除了那妖物,也算是功德一件。”龙雨说。刚才僧人的话,还荡击在他的心头,不知什么原因,一阵豪情壮志,自己也算是修仙者了,要是路遇了妖魔鬼怪,避而绕走,岂不是要被耻笑,慕容嫣然非要责备自己了。

王小龙点点头,道,“是的,我还没见过什么妖物呢?”倒是王小玉默不作声,梳着黑狗的毛,龙雨看着死狗,躺在王小玉的腿上,一脸的惬意,便一脚踢在黑狗的屁股上道,“死狗,我们去抓妖怪,你敢不敢去?”

黑狗一听,强忍着泪水,冲着龙雨阴阳怪气的吠叫,显然是有些鄙视的神情,气得龙雨骂死狗,恨不得把它红烧了。

“小孩,看到一个秃驴没?”粗犷的声音,传来过来。

嬉闹的三人,回过头来,才见,不知何时,树下来个三人,中年的汉子,中年妇人,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中年妇女一脸的怒气,黑耷着脸,比天上的乌云还黑。

王小玉听见问话,点了点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中年妇女冷冷的道,“我要杀了他,贼秃驴。”

三人一阵莫名其妙,虽说相处不久,但那僧人,倒是个好人,不似那种坏人,问道,“那大师哪儿得罪您了?”

这般一问,妇人的脸更黑了,还没答话,旁边那十七八岁的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开来,被中年男子瞪了一眼,才急忙的用手捂住了嘴巴,脸上笑意不减。

中年汉子,问僧人的行踪,王小玉指了指前方,倒是中年妇人,顺着手指的方向,二话不说,一股脑儿的,身子扎进了雨里,中年汉子也飞奔追了出去,留的少女一人站在树下,笑道,“你们是何人,大雨天的,为什么在树下?”

“我们出来游玩,结果下了大雨,没法赶路,便在这儿躲雨。”龙雨说罢。

那少女也是点点头,道,“等雨停了赶紧走吧,我们村子来了个厉害的狐妖,前些日子连大小姐都被迷惑走了,别妄送了性命。”

王小龙点头,道谢,倒是刚才中年妇人的话,让他很好奇,这僧人,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妇人恨不得杀了他,在看这三人,倒都是世俗之人,犯了何事,问道,“刚才那僧人犯了何事,怎么要杀了他?”

少女一听,噗嗤的笑了开来,道,“其实也没多大事,就是刚才大娘在山谷里的暖潭洗澡,正好那僧人经过,其实都是误会,哈哈……”说罢,自顾自的笑了不止。

王小龙一听,立马明白了,转过脸看着龙雨,二人会意的笑了笑,一股子冷汗,从脑门上留了下来,要是当初二人,偷看孙寡妇洗澡被逮到了,那是不是也要像现在这般。

少女见王小龙和龙雨,脸上流出汗珠子,好奇的问道,“怎么了,你们很热吗?”

王小玉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王小龙,道,“他们这是心虚。”

“哎呀,不能和你们说了,待会会赶不上了,我先走了,雨停了赶紧回去吧!”少女同样钻进了雨中,没留下什么痕迹。

王小龙感慨了一下,问道,“大哥,好想回去了,你说孙寡妇还爱喝酒不?”

王小玉一脚踢在了王小龙的腿上,显然是对这个哥哥有些失望了,倒是王小龙不以为意,讪讪的挠了挠头发,冲着龙雨笑了笑。

雨还在下,火堆映衬着三人的脸,时不时的一声木材炸裂的声音,黑狗已经睡熟了,流着口水,一定是梦见了好多的肉,王小玉怀抱着黑狗,也是闭着双眼,不知是入定了还是睡着了,火光中,有些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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