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再给介绍对象,陈宗海又感到了一身轻松。同时也也感到了无边的孤独与寂寞。他只有用快节奏的工作和加紧跑业务来开解自己,有了成绩,便是一种充实和安慰。
就这样,又过去了二年,他三十八岁了。
他不知道常三霞和那位女博士的任何消息,也不想打听。
陸文婷和一个牙科医生结婚了。当婷婷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陈宗海幽默地说:“很好嘛,将来我看牙也能沾沾光。”
然而,一个多月以后,陸文婷突然给陈宗海打来了电话。新婚伊始,陆文婷话语中透出一种欢快与得意,也带了少有的亲切感,似乎也用这种亲切来安抚一下陈宗海。
“我。”她说。
陈宗海没言语。
“你还好吗?”
陈宗海用充满底气的声音说:“非常好。”
“怎么还单身呢?”陆文婷问。
陈宗海沒回答,反问:“你有什么事?好像今年一年的抚养费我都交了吧。”
陸文婷格格地笑,说:“你以为找你就为钱的事?说正经的,另外有件事请你帮忙。”
陸文婷接着说:“我父亲老家来了个人,非要我们替她找工作。这事难了。”
陈宗海说:“找我干嘛?我就不难?”
“我们先给她找了一个工作,是医院里的护工,可是她粗胳膊粗腿的人家不愿意用她。”陆文婷叙说着经过,“后来我父亲在街道上又给她找了份清洁工,她正干着。可是这清洁工她也不可能干长了,因为有不少本地人也都没工作,一开始不愿意干,现在清洁工也想干了。”
陈宗海听明白了,是原来的岳父老家来了人。既然与老岳父关系还保持不错,那么也就关心一下。于是问:“男的女的?多大年纪?”
陸文婷又格格地笑:“你想嘛,当然是女的,今年二十五岁。”
陈宗海说:“你为什么不给她找工作?”
陸文婷说:“我怎么给她找?她基本就算没文化,又无一技之长,除了会种地、会赶马车什么都不会。你有地方给她找个赶马车的工作?”
陈宗海说:“我没地方找。”
“要不你给她找个种地的地方?”陆文婷的口气中带着一点对那人的取笑。
陈宗海说:“要种地,就回家嘛。”
陆文婷说:“废话,要回家还找你干嘛?宗海,看在你和我父亲关系不错上,就帮这个忙吧。我们那儿有食堂,我倒想让她去,可是她去了就必得顶下一个,这不等于搞了不正之风?另外,她必竞是个女孩儿家,我总不能让她去工地上干活吧。”
陈宗海不说话。他在考虑。
陸文婷又叫了一声“宗海”,说:“总而言之呢,在找工作这方面你比我们都强,曾经给别人找过。是不是?”
陆文婷说这话有点酸,陈宗海知道她在指什么。但酸中不再有什么恶意,因为陆文婷根本没必要再有什么恶意。
陈宗海关掉了手机。他知道陸文婷了解他,挂机,不再说话,不等于这事就不管了。
不等于不管了,但也不特意挂在心上。碰到时机,能解决就解决,能帮忙就帮忙,碰不到时机也没办法。
出差,依旧多远的路程都去。在本市,他跑遍了所有的设计院,还有竣了工的或没竣工的大大小小的工地;只要看到有烟囱在冒烟,或者某个工厂某个事业单位发出隆隆的、或嚓嚓的、刷刷的闹人耳膜的声音,那便属于噪声,他便走进去。
“嗨!找谁呀?”传达室的人往往这样喝住他。
“我去环保科。”
“这儿沒环保科。”
“我找行政科。”
“这儿也没行政科。”
“总务科总有吧?”
“你到底找谁呀?”
陈宗海不抽烟,但他递上一只烟:“大爷,我是搞环保治理的,你们这儿有噪音,听,哗哗的,您不觉得吵?”
于是,看门老头用下巴额一指:“那儿。”陈宗海也就像绕迷魂阵一样在楼群里转来转去,找到了,然后是接触,洽谈,解决……
一天,陈宗海在城东的一个闹事区转游。一阵风刮来,他听到了鼓风机隆隆的声音。凭他的经验,断定这声音属于噪声,不但超标,也断定那是炊事鼓风机和房顶上的排油烟机发出来的。奇怪,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
他走到马路对面,绕过一座商厦,果然,在另一条马路边,原来还有一座很豪华的饭店。从那表面的豪华程度起码也属四星级。再走过去,果然看到了一长遛的炊事房,那风机沿墙而立,一台台,发出着噪音,屋顶上相配套的则是排油烟机了。陈宗海数了一下,一共十三台。他先是一惊,后是一喜;惊的是这么多年的治理居然还有如此胆大、不治理的,喜的是他将又有一项业务上的重大收获。
他沉了沉气,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又观察了附近的环境。他进一步发现,距那长长的炊事房北面大约五米左右,有一段墙,墙高约三米。就在那墙的后面,竞是一片陈旧而低矮的平房。毫无疑问,按上海人的说法,这便是棚户区了。居住在这里的人多是那没钱没势的,而他们,被那三米高的墙阻隔了,来到这里,只看见饭店,看不见这些破房。
他绕过那墙,蹲在墙边,从包里拿出仪器测了一下。测的结果,虽然有距离的衰减和那墙的阻隔,噪声级仍然达到了七十分贝。即便再有一段距离,也就到了那些人家的门口或窗前,陈宗海估计也不会低于六十五分贝。而国家噪声防治法允许的标准是:居民区,白天,四十五分贝;夜间,三十五分贝。这个酒店制造出的噪音是严重超标的。
天太晚,陈宗海怀着激动心情回去了。第二天,他又来了,专门到了这片房的头一排。
“又测呵。”
出来倒脏水的人,或带孩子在门口玩儿的人,这样随口问陈宗海。
什么呌“又”测?难道有谁曾经测过吗?
于是他问这些人。
他们说,环保局的前年测过,头年也测过,今年开春还测呢,怎么现在还测?原来,他们把陈宗海也当成了环保局的人了。
测的结果怎样呢?陈宗海这样问好几个人。
他们都不言语,该忙的忙,该回院去回院去,该走的走。
陈宗海问一位在门口给狗梳毛的老汉。那老汉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测了又怎样呢!”
陈宗海又拿出了他的烟,自己也叼上一支。他和老汉攀谈起来,老汉最终道出了实情。
原来,这个呌“飞宇”的大酒店给前排十户人家每户每月一百元,作为噪声伤害补助;第二排每月五十元,第三排每月三十元。从第四排开始往后便没有补助了。如此全加起来一个月也不过支出一千多元,按一年计,也不超过两万元。按三年计,也才六万元。而这个大酒店一年的营业额估计几千万,其利润也可想而知。这点小钱,对他们来说简直九牛一毛,根本不算什么。而他们就用这样的手段封住了这片人家的嘴,给他们个糖球唅,这些城市贫民们也就不吱声、不叫苦,甘心忍受那噪音的损伤和搅挠,国家的法令法规也遭到了亵渎和破坏。
陈宗海仔细算了一下,十三台鼓风机,十三台排油烟机,全部治理合格,需六十万元左右。那边还有个冷却塔,到了夏天,唰唰地喷着水雾,那声音照样传出来。你们凉快了,居民们到了夏天可怎么受?越热,听着那声音越烦!
这叫吃小亏占大便宜,也叫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们可算聪明绝顶、算计到家了。
然而怎么办呢?这些住户已经拿了二年的钱,习惯了。而环保局又向来持一种民不举、官不纠的态度。要治理这项噪音,要获得这笔业务,必须打开一个缺口,而打开缺口必须寻找到一个好的方式方法。
和刘铁军好长时间不联系了,但陈宗海还是给他打了电话。二年过去,刘铁军已升任监测科科长。
“有话说有屁放!”刘铁军沒好气,还在恼他。
“刘科长,”陈宗海恭维地说,“私事不管,公事总还要管吧!”
“说。”
“飞宇大酒店,你知道吧?”
“说。”
三个“说”,陈宗海便把飞宇大酒店的事、那一块居民受噪声干扰、又拿了人家钱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了,刘铁军沒反应、不说话。
陈宗海说:“睡着啦?我说的你听见沒听见?”
刘铁军说:“你说的我都知道。”
“知道?知道你们为什么不管?”
刘铁军说:“我们怎么管?沒人反应嘛。查也查了,测也测了,可是沒人提意见,也就是说群众沒有呼声,我们吃饱了撑的?”
陈宗海说:“你们还是奉行民不举官不纠。”
刘铁军说:“由性子纠起来有完吗?环保局就那几十个人,再加几十个也忙不过来。”
陈宗海沉了沉,加重语气说:“假如你们收到了大批人民来信反应这事呢?怎么办?你们纠不纠?”
“那当然得管了。否则我们是吃干饭的?”
说完了,刘铁军似乎悟到了什么,嘿嘿笑着说:“你这家伙……行吧,你去做。不过有言在先,我等于什么都不知道。”
陈宗海说:“谢谢。”
陈宗海心里有了底,刚要放电话,刘铁军忽然又说:“想不想知道常三霞的情况?”
陈宗海吱唔不语。
刘铁军说:“告诉你,常三霞把那歌厅卖了。我问她为什么卖呢?她说当初答应过你,因为你不喜欢。”
陈宗海说:“我沒有说过让她卖歌厅呵……好像沒说过。”
“好像……”刘铁军不屑地说,“反正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宗海问:“她现在怎样?”
刘铁军说:“卖了歌厅就回老家了。在老家待了一年,又回来了。现在一个农民工的幼儿园里教唱歌跳舞。我和她说,三霞,你一定要把那个无情无义的小子彻底忘掉!”
陈宗海说:“铁军,饶了我吧,厂子里的业务吃紧,我愁还愁不过来。”
说完,他便放下了电话。
第二天,陈宗海没有去厂子,直接来到了飞宇大酒店旁的这片居民区。
这里在破旧的表面到处显出古老的痕迹。一处残垣断壁上残留着四个刻字:“西门三里”。
陈宗海的想法是:在这片居民的前三排,挨家挨户地做工作,向他们讲明噪声的危害和国家的法律法规,唤起他们的环保意识和自我保护意识。然后抛弃别人施舍的小恩小惠,拿起笔,向市环保局写信,告发这个酒店,以捍卫自己不受噪声干扰和损害的权利。
他那样做了。一连做了三天,但收效甚微,大多碰了钉子。
他们有的说:“写什么信哪,我们可不会写。”
有的说:“拿着人家的钱,反过来告人家,说不过去呵!”
有的更直白:“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二、三年都过了,就凑合着过吧。”
有的根本闭口不谈。
陈宗海几乎要灰心。但到了中午,到了下午吃晚饭的时节,鼓风机隆隆的声音带着刺鼻的油烟味儿飘散过来……假如你的父母、你的家人在这里住着,你能忍受吗?能看着不管吗?不错,“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有些道理,但也正因为此,应该为他们说话。
于是他重整信心,坚持做下去。相信工夫到了自然成。
这一天,他在外面的饭铺吃了中午饭。回来的路上,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
这是今年入冬以来头一次见到雪。
他依旧朝“西门三里”走。忽然,有人呌他:“陈宗海!”
他转头,又回头,却找不见那个呌他的人。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升官了?发财了?装看不见!”那人又说。声音很大,很不满。
陈宗海终于看见了,原来那人在房顶上。那房在路的斜对面,还隔了门楼和院子,人家在上,他在下,人家看见了他,他没看见人家。
陈宗海退后几步,仰起脸来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才叫道:“郝琳!原来是你呀。”
那个呌郝琳的人是个与陈宗海差不多年纪的女同志。她站在房顶上,手里正抖落一块油毡,油毡上有灰渣和尘土,卟噜噜把她罩起来。她啐了两口,向前站到了房檐边,对陈宗海说:“大外交家,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跑业务嘛,哪儿不许去?”陈宗海说。续而又问,“你上人家房顶干什么?”
“这是我姑姑家。”郝琳说着,顺房前的一架梯子下来了。陈宗海也走到路的对面去。
他们是中学时的老同学。
郝琳穿着工作服,蒙了块头巾,脸上有土,身上的雪花早已不见。她说:“我手脏,就不握手了吧。”
陈宗海说:“老同学多少年不见面了,怎么也得握一握。”
两人握了手。
陈宗海接着问:“在你姑姑家房上干嘛?”
郝琳说:“不又到冬天了嘛,那上面的油毡裂了,下完雪,再一化,房就要漏。”
陈宗海想,唉,这里的居民沒一个有钱的。于是又问:“到夏天怎么办呢?”
郝琳说:“夏天用大块塑料布苫来着。”
陈宗海说:“冬天可不能用塑料布。一冻,风再一吹,塑料布就碎了。比油毡还不如。”
郝琳说:“就是。”
郝琳又笑着问陈宗海:“你到这穷地方来跑什么业务?”
陈宗海朝那三米高的拦挡墙外面一努嘴:“那不是有个四星级酒店嘛。”
郝琳知道陈宗海是搞噪声控制的,会意地问道:“跑得怎么样?”
“一言难尽。”陈宗海说。
“不好办哪。”郝琳也拉长了声音,表示有同感。
陈宗海忽然灵机一动,问郝琳:“这儿真是你姑姑家?”
“你这人,姑姑还能有假?”
“亲姑姑?”
“对呀。”
陈宗海说:“她的儿子女儿呢?怎么让你来帮干活儿?”
郝琳说:“我姑姑无儿无女。她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孩子,可是掉了,以后就再也不能生。后来我姑父死了,就剩她一个人,再后来我父亲死了,你说,就我一个女儿,我不管谁管?”
陈宗海点头,边把落在肩上的雪掸掉。
郝琳解下头巾,也抽身上的雪,说:“进去吧,在我姑姑家坐一会儿。”
正中陈宗海的意。他说:“太好了,这雪好大。”其实雪一点也不大。
这院子陈宗海上次测的时候来过。院子很小,从门楼到窗根儿不足三米。上一次不见有人,测完了,往出走,才见一位老太太隔着窗玻璃,也说了这里好多人都朝陈宗海说过的一句话:“又测呵。”
想来那位老太太便是郝琳的姑姑了。
果然不错。进屋来,老太太正在床上瞇着。
不过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是个中年妇女,看去五十岁上下,正坐个小板凳摘菜。
郝琳让陈宗海坐,问吃饭了没有,陈宗海说吃了。然后郝琳指那中年妇女说:“保姆,伺候老太太五、六年了。”
陈宗海问:“老太太高寿?”
郝琳说:“七十三了。”
陈宗海见老太太那样子,问:“老太太是不是身体不大好?”
郝琳说:“心脏病,时常犯。”
郝琳为陈宗海沏了一杯茶,自己去洗脸。
屋里挺暖和,是那种土暖气。陈宗海喝了口茶,随便问那位做保姆的中年妇女:“大姐哪里人?”
“山西太原。”保姆说。带着山西口音。
山西太原……也对,若说哪个村哪个店儿,谁知道呢?外出打工的人都这么说。
这时候,老太太醒了,打了个哈欠。陈宗海呌了一声“大妈”,老太太也似乎认出了陈宗海,问:“屋里还测呵?”
陈宗海笑,说:“大妈,这回不测了,要坚决、彻底地治理。”
“治什么理呵?”
郝琳洗完了脸进来,正色地问道:“真的要治理那饭店的噪音?”
陈宗海来了劲头,顺坡直下:“就是要治理,并且要治理得彻底,否则这一片居民就要长久地、无休止地受害!”
老太太点手把郝琳呌过去:“你认识他呀?”
郝琳大声说:“他叫陈宗海,是我高中时候的老同学!”
“哦,哦……”老太太点头,然后问陈宗海,“你是不是环保局的?”
陈宗海说:“大妈,我是工厂的,专门搞治理噪音。”
老太太点了点头:“其实也跟环保局差不多。”
郝琳把散开的头发梳好,又在脸上擦了点什么,说:“我看治理起来不容易。因为这种危害短时间内不明显,再说又或多或少拿了人家好处。”
“问题就在这儿!”陈宗海的拳头砸在沙发扶手上,“无论空气污染的危害还是噪声污染的危害都是循序渐进、不知不觉的。越是不明显,就越不重视,等到身体真的出了毛病,晚了,后悔也来不及。”
接着,他举了个很实际的例子,说的是自己的父母。他家附近原来有个喷涂厂,那空气压缩机时而突突突时而嘭嘭嘭整天响个不停,二年以后母亲的心脏出了毛病,心律不齐,又时常间歇,就因为受那噪声的干扰得不到很好的休息。父亲呢,脾气本来不好,就变得比以前更加不好,动不动就嚷,就和人吵架。
后来那喷涂厂勒令迁走了。一段时间以后,母亲的心脏好了,父亲也不再经常发脾气。
“不好办。”郝琳说,“谁能让这饭店搬走?”
陈宗海说:“不是搬走,而是要迫使他治理,不治理就不行。不治理这一块居民就不答应。”
郝琳似乎听出了些苗头,问:“你打算怎样?”
陈宗海让郝琳坐到他身边:“郝琳,今天既然碰到了你,就想和你合作一把。也等于支持一下我的工作。”
郝琳说:“你说吧,怎么支持?”
陈宗海说:“不妨就从你姑姑这里做起,现身说法,把受噪声危害的居民动员起来,提高大家的觉悟,然后一同控告这个酒店。”
说到这儿,保姆也插进话来,说:“东边的李婶就不愿意要那钱,说钱有什么用,最好把那声音弄沒了。还有咱后面的宋先生,一回来休息就说睡不好觉。”
陈宗海说:“都哪家?还有哪一家?我这么访问都沒有访问到!”
保姆又说了两家,陈宗海都记在本上。
郝琳站起来,为陈宗海的茶杯里蓄了水,说:“陈宗海,既然你看得起咱老同学,我就支持你的工作。同时也为了我姑姑和这些居民。”
陈宗海望着她。两人忽然都伸出手掌,会心地击了一下。
“谢谢你,郝琳。”陈宗海说,长吁了口气。
陈宗海咕咚咕咚喝水。外面的雪停了,实际就下了一点点。
郝琳思索着说:“我只星期六、星期日能抽出工夫,其它时间不成。”
陈宗海问:“你现在干什么工作?”
郝琳说:“会计,物业公司的。”
陈宗海笑:“怪事,怎恁多会计?”
郝琳说:“咱又沒上过大学,也没什么特殊本事,当个会计挺好。”
陈宗海看了墙上的钟表,手指顶棚:“你那活儿,还干不干了?”
郝琳笑着说:“不是碰见了你吗?”
陈宗海说:“那么我就帮你干。”
郝琳不让,老太太也阻拦,但陈宗海已到了院子里,并爬上了梯子。
陈宗海和郝琳一同把房顶重新铲平,再把新买来的油毡整齐地铺上去。然后一个留在上面,一个下来;郝琳用白灰和黄土混合在一起,活成泥,再装在布兜子里,让上面的陈宗海提上去。陈宗海在那油毡上直直地抹了几条灰埂。郝琳又往上扔砖,陈宗海一块块地接;那砖,分成若干摞,全分别压在前后房檐上。如此,油毡被牢牢地固定住,不再怕大风吹跑。
活儿干完了,太阳也落了山。保姆早就把晚饭做好了。
陈宗海也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