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我没有睡着,我知道王闯也没睡,良久她终于开口说话,“我怀孕了。”寂静的夜里这句话像是一个炸弹,我立马翻身爬了起来,伸手把灯打开,她估计没想到我反应会这么大,一时有些没适应灯光的用手遮住眼睛。
“把灯关了,太刺眼了。”她嘟囔着,我依言关掉了灯,屋外的路灯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我看见王闯坐了起来,靠在墙上整个人都埋在了腿里。这样的王闯我不太适应,在我印象里她应该是强硬的,嚣张的。
我挪了过去跟她靠在一起,她将头放在了我的肩膀上,“你身上的伤。”我小心翼翼的开口,王闯吸了口气,“是他打的,他不要这个孩子。”
“他怎么可以这样?不要孩子也不能打你啊!”我一下急了,扳过她的肩膀看着她,“我们去医院吧,你还小。”
王闯看着我突然挣开了我的手,“不要,我要他!!!”她拼命护着自己的肚子冲我嘶吼,眼泪在黑暗里闪着光。我整个人一下子靠在了墙上,慢慢的拉着她的手没有说话,王闯趴在我的身上终于哭了出来。
曾经年轻的我们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仿佛这个世界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伸手就可以得到。
王闯一直住在我家,她不敢回家,因为如果她爸知道的话,一定会要了她的命。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洗衣服,他趴在我的背上模仿她爸的语气。
“我告诉你王闯,今天有你没他,要不然干脆两个都没有!!!”她说完自己就咯咯的笑了,我也笑了,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我坐在跟何良经常去的玉兰花树下,无聊的用树枝戳着地面,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需要有个人帮我想想,我就想到了何良。
“这是谁家的姑娘独自在这,是在等哥哥我吗?”何良故作不正经的话从旁边传来,我一下子笑了,白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树枝向他丢去。
他躲过树枝来到我旁边坐下,“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歪着脑袋看了看他,“不错嘛,还知道四个字的成语,你的语文老师应该会感觉很欣慰的呀。”我故意的说道。
他抬起手装作要打我的样子却是落到我的脑袋上摸了摸,“手感不错,跟我家的小黄有的比。”他说完就赶紧爬起来,我立马追了上去,两个人围着玉兰花树跑起来。
“啊!跑不动了。”我喘着气躺在草地上,开始投降,何良也是一下子倒在了草地上,大口的喘气,然后两个人对视一眼笑了。
“找我什么事啊?那么急。”何良顺了顺气问道,我这才想起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一骨碌爬了起来,把何良吓了一跳,睁着眼看我。
“是这样的,我一个好朋友,她怀孕了,而且那个男人还打她?我在想要怎么劝她把孩子拿掉啊?”我皱着眉头说道,何良一听也做了起来。
“怀孕了?”
“嗯,怎么办啊?”
“谁啊?你怎么认识的?”何良一脸的紧张,也是,这个时候正经的学生是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的,除非是社会上的,或是小太妹,而不管是哪一种,对我来说都不是好事。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放心吧,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而且她还救过我。”然后我就把王闯怎么救我的事情说了出来,何良听了也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即想到竟然有人打我,立马火了。
“好了,都过去了,现在没人敢欺负我。可是王闯怎么办?她才十七岁,不可能现在生孩子啊?”我担忧极了,脚边的青草顿时糟了秧,被我连根拔起祸害的不成样子。
何良实在看不下去了,抓住了我的手,帮我擦干净上面的土,“关键是那个男人是谁你知道吗?”我顿时愣住了,我确实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这件事不是王闯的错,那个在她怀了孕还打她不负责任的男人才是罪大恶极的。
“不知道啊,她根本不跟我说。”想想王闯的态度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那丫头软硬不吃。何良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办法,两个人都很沉默。
过了一会我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我回去再问问她,这件事不可能就这样的,她以为生个孩子很简单,她自己都还是孩子怎么养活。”“只能这样了,有什么事情你在找我,不要冲动。”
我知道何良怕我万一问出了那个男人的事情会一时冲动的找他理论,看现在的情况王闯很可能是跟社会上的人搅在一起了,那种情况不是我一个学生能应付的。
“好,我不会冲动的,我也没那股热情。”
我比谁都知道活下去的不容易,小时候饿的没有办法了我只有去翻垃圾桶,有时候邻居看我实在可怜会给我吃的,可没有谁有义务一直对你好,所以我很清楚。
我很小就知道去给胡同口的小卖店打工,因为小卖店是一个单身女人经营的,她很早就死了丈夫,没有孩子又不愿意改嫁,就自己弄了个小卖铺,可是她又很爱打麻将,所以经常会有人偷偷溜进去拿东西。我就跟她说,我来帮她看店,于是每天放学周六周末我就在那打工。
那个女人其实人很好,我跟她说只要每天给我几块面包就好,但是后来她每天都会让我在那吃了晚饭再回去。就这样我一直在那解决我的温饱问题,直到十五岁那年。
那个女人被一个喝醉了酒的醉汉入室抢劫,拼命抵抗中失手把醉汉打死了,然后她坐了牢,小卖铺被那家人卖掉了,那里改成了一个书报亭。
所以十五岁那年我走进了酒吧,开始了我酒吧唱歌的生涯。
我最终也没能问出那个男人的名字,而王闯的孩子也真的没了。那天周六,我从菜市场买了一些鲫鱼,因为王闯太瘦了,不管这个孩子要不要拿掉她都需要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