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化出脸一沉,道:“怎么?爹给你请先生你不高兴。”
“爹为孩儿请先生是为孩儿好,孩儿自是没有话说。”
“那你哭丧着脸干什么?”
“爹若能答应孩儿两个条件,儿就好好读书,决不失言。”
张化出奇道:“什么条件?你倒说来听听。”
“第一个条件,后天我要去莲山一趟,一定会早去早回。”
“什么?”张化出沉着脸:“不行,再像昨天那样?不行。”
张贤抬头看了看他爹,察觉他爹并没发怒,这才接着说:“爹若不答应,孩儿便无法专心读书了。”
张化出叹了口气:“你倒来要挟起你老子来了,好吧,我答应你。那第二个条件呢?”
张贤见父亲答应了他的条件,不由的喜上眉梢,快言:“我第二个条件,六月初三,我要开个生日宴会。”
“小小孩童,过什么生日,开什么宴会?”
“爹要是不答应,孩儿就无法安心读书了。”
张化出又叹了口气:“好吧,就依你。”
张贤见他爹痛快的答应了他的两个条件,不由的喜出往外:“谢谢爹,爹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爹。”说着转身便要走。
张化出把手一摆:“等等,条件我是答应了,可你要是读不好书,可别怪我不客气。”
张贤笑道:“是了,爹,您就放心吧。”说着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张化出望着儿子的身影,笑着点了点头。
却说刚刚过午,先生便来了,张家三口在西厢房迎接先生,西厢房是个大客厅,正是个迎客的好地方。
那先生看样子有五十余岁,相貌忠厚,几缕须髯,甚是文雅。
先生一见到张化出,便躬身道:“张庄主,王某有礼了。”
张化出过去将他搀起:“先生不必多礼,张某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二人客套了几句,先生问:“敢问哪位是庄主的公子?”其实,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不过形式倒是要走的。
不待张化出说话,张贤往前进了两步,挺胸道:“我便是。”
张化出瞪了张贤一眼:“贤儿,不得无礼。”张贤一吐舌头,退回娘的身边。张化出抱拳道:“在下教子无方,先生见谅。”
先生笑道:“哪里,哪里,这孩子倒是直率的紧。”
张化出道:“那我们先去看看书房?”
先生拱手道:“好说,好说。”
于是四人一起到了东厢房门口,张化出道:“这便是书房,先生请进,我们就先走了,让孩子和先生进去读书吧。”说着拉了拉夫人的衣袖,夫人会意,二人离去。
先生笑道:“不错,不错。”说着伸手去摸张贤的头,张贤急忙躲开,道:“先生,我都一个月没洗头了,别弄脏了您的手。”
先生笑道:“还蛮有个性的,听说你叫张贤。”
“是呀,姓张的张,闲着的闲。”
先生笑道:“我们进去读书吧。”
“先生是长辈,还是先生先进吧。”
先生笑道:“好孩子,听说你很顽皮,我看不见得,还是很懂礼貌的吗。”
张贤暗想:“那是你不了解我。”
二人进了书房,挑了一张桌,坐定。先生从一个布口袋里掏出一本书,书的封页写着两个大字“论语”。
先生道:“今天我们来学《论语》。”
“这书我看过。”张贤笑了笑。
“你看过?”先生奇道:“那你背几句听听。”
张贤咳嗽了两声:“那我可背了,先生可别笑我。”
“哪里,哪里,你背你背。”
张贤笑道:“孔子他老人家说了:‘三个人一起走,就有一个我的老师,我要学点好的,邪门歪道可是学不来的。”
“不对,不对,那是释意,原文是…”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对不对?”
先生笑道:“孺子可教也,那我考你一句。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张贤笑道:“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先生笑道:“那我再问你一句。”
张贤摆手:“您随便考,只要是论语,考哪句我都不怕。”
于是先生考,张贤答,先生无论问到哪里,张贤都能对答如流。
先生叹道:“真奇才也,传言是虚呀。看来公子定是个用功之人。”
张贤笑道:“先生不知,这书是我爹逼我看的,我也就看过那么一两遍。”
先生惊叹:“真奇才也,真奇才也,你有如此心智,不愁以后不考取功名。”
“那又怎么样?说句话不怕先生不爱听,我就瞧不起那些酸文人。”
先生笑道:“你既不愿读书,那你却好些什么?”
“嘿嘿。”张贤一立拳头:“我喜欢打架。”
“卤莽呀,卤莽,”先生道:“打斗却非君子所为。”
“不然,”张贤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做人就应该做个强者,先生如果被人欺负,讲讲四书五经就可以了吗?”
“这?”先生却没想道张贤会如此说,想了半晌,才接着说:“我们可以用嘴说吗,讲明了道理不就不用打斗了吗?”
“对于讲道理的人,我们可以好好跟他说道理,要是遇上不讲道理的人呢?”
“这?”先生又被难住了,他想了半天,才说:“对于无礼的人,我们可以不理会他呀。”
张贤笑道:“那那无礼的人要杀人呢,我们也不去理会。”
“这个?”先生实在无话可说了,他那斯文的脸涨的通红,过了半晌,先生才转移话题:“你《论语》既然已经会了,那我们接下来干些什么?”
张贤把脸贴在桌子上,叹道:“我想学的东西您是教不了我的。”
“你想学什么?我倒要听听。”
张贤抬起头来,道:“我想学武功,您却能教我吗?”
先生笑道:“这个并不难。”
张贤奇道:“你?”接着撇嘴:“不信,不信,你若真是个武学高手,怎么会来给我教书。”
先生笑道:“你这话却不对了。”
“怎么不对?”
“人是要吃饭的,这你承认吧?”
“是呀。”张贤点了点头。
“我要不教你书,你爹就不能给我钱,没有钱我却靠什么吃饭?”
“这倒是真的,”张贤道:“那你会什么本事?”
先生笑了笑,将一个小纸片丢起,用嘴轻轻一吹,那纸片便如腾云驾雾一般,飞起一丈多高,贴着屋顶,久久不落,而那先生又猛吐了一口气,那小纸片却碎裂了开来,先生一松口,来原本完整的纸片化成了纸粉,散落了下来。
张贤拍手笑道:“先生的确有本事,我愿拜先生为师。”说着跪倒便要磕头。
“且慢。”先生摆手。
“怎么?”
“我是个文人,文人收徒弟却有个验证徒弟的方法。”
“什么方法?”
“我这有两幅对子,”先生道:“你要对的上来,我就收你为徒。”
张贤笑道:“这个好说,先生请说。”
“你听好了,”先生道:“山高,云高,月高,水中望月不觉高。”
张贤笑道:“这个倒好对。”
“你对,你对,可不许想太久。”
“不用想了,”张贤道:“驴大,马大,象大,画中观象不觉大。”
先生一皱眉,张贤问:“怎么这不对?”
“这倒不是,“先生道:“我怎么感觉此句有些别扭。”
“别管别不别扭,”张贤笑道:“能对上来便是好句。”
“好,你听这句。”先生道:“桌多,椅多,书多,读书之人不多。”
“刀少,剑少,枪少,练武之人不少。”
先生笑道:“好啊,好聪明的娃呀。”说着摸了摸张贤的头,这回张贤没有躲,张贤赶忙跪倒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先生忙过去搀扶,笑道:“好好,快起来吧,你爹叫我教你读书,我却要教你武艺,天下事真是难测呀。”
张贤这才站起身来,满脸喜色,先生又道:“我本领有限,为了不误你,你以后另投名师,不需问我。”
张贤笑道:“我还不知道先生的名号呢。”
“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旁人。”先生忽然严肃了起来。
“我决不跟别人说,我发誓,我也要告诉先生,张贤的贤不是闲着的闲,是贤德的贤。”
“我姓王,单字一个充,在江湖上有个小小的名号‘怪手书生’。”
“那先生为什么要给人教书,放弃江湖生涯?”
王充叹道:“江湖险恶,在江湖上要想生存,实在太难了,还不如当个教书先生,活的清清静静。”
“原来如此,”张贤道:“那先生今天教我些什么?”
“那倒要问问你,”王充笑道:“你想学内家功,轻功,硬功,还是拳脚?”
“当然是哪个厉害我学哪个。”张贤笑道。
先生捋须:“那却不然,各门派都有各门派的长处。外功易练,却只显于形,不为高深。内功不易,却蕴有灵秀。为了让你尽快入门,我们还是从拳脚学起。”
“这拳脚我却学过些。”张贤笑了笑。
“哦?”先生道:“那你练给我看,记住,轻些练来,切莫出声。”
“好。”几张桌子中心却有个一丈方圆的空场,张贤来到空场中心,屏吸凝神,摆了个架势,便打了一路拳,只见他双拳飞舞,身形转动,顿饭工夫,便将那拳法打完,收式停招。
王充捋须笑道:“不错,不错,很好很好,我要没猜错,这应该是十八路点穴拳。”
张贤见师父夸他,喜形于色,喘了几口粗气,站在一边。
“不过你可知道点穴拳的要领,点穴拳以意为主,以力为辅,身随意走,力不发散,你用力虽然猛,力道却散,实在发挥不了点穴的效果。你看我给你演一路。”
说着,王充来到空场中心调息均匀,摆开了架势,便练开了这路点穴拳,只见他身形转动,身随拳舞,一套拳打出,只瞧的张贤如痴如醉。
王充练完,定吸收式,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张贤拍手叫好,王充“嘘。”了一声,张贤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一捂嘴。王充笑道:“怎么样,你看明白了吗?”
张贤点了点头:“原来这点穴拳,集中力量却是关键。”
王充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你再演给我看。”
张贤遵命,又来到空场演练,王充在一边指点,就这样演了半个时辰,张贤已经将点穴拳的要令掌握。
王充捋须笑道:“你真是武学奇才,这路拳法虽不复杂,我却用了半个月才领悟了它的要旨。”
张贤不禁有些得意,嘴上却说:“先生过讲了。”
“我这倒有路拳,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学。”
张贤拍手笑道:“当然愿意。”
“我这路拳叫做儒拳,这儒拳也有一十八路,分别为‘借灯看书、花前月下、悬梁刺股、刻舟求剑、邯郸学步、爱屋及乌、七上八下、见风使舵、指鹿为马、先斩后奏、打草惊蛇、沉鱼落雁、凿壁偷光、以卵击石、梁上君子、画饼充饥、驾雾腾云、拨云见日。’你可记下了。”
张贤点头:“我记下了。”于是将儒拳的十八路一一重述。
王充点头笑道:“真是好记性,我先传你第一路,这第一路叫做‘借灯看书’,你过来,我演给你看。”
张贤走道师父身旁,王充突然伸出左手一拉张贤的手,张贤一楞,赶紧用力回夺,哪知道王充伸出右手,手心向内,手背向外,直奔张贤胸口击去,速度奇快,张贤“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王充的右手却不再向前,停在张贤胸前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