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交响乐团中女性乐手占了半数,在今天已算不得稀奇事。可是,芝加哥交响乐团到上海演出时,乐团编制中的八把圆号倒有五把由女性来吹奏,着实把我吓了一跳,理由简单:女性更擅长弦乐乐器,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
凝视艾莉森·巴尔松的照片,这样一位美女竟然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小号演奏家,真让人大感意外,理由也很简单:小号是靠吹的,女性有足够的气息将小号吹得感天动地吗?所以艾莉森·巴尔松来上海,我第一时间买了票。
艾莉森·巴尔松登场,亚麻色及肩长发,露肩晚礼服是海蓝色的,裙摆处是密密匝匝的啡色花朵,这样一来,简直让人担心纤腰才盈盈一握的女子,怎么能够将海顿的《降E大调小号协奏曲》气贯长虹地一吹到底。
担心一定是多余的,因为,海顿这部少有的炫技作品,考量的是小号手的技巧而不是气力。我们看艾莉森·巴尔松,倾倒小号里的口水时几乎不需要乐队停下来等她,只需边听乐队的协奏就可以完成。这番举重若轻叫人叹服她没有枉担虚名。什么虚名呢?年度女艺术家等等多项荣誉。
可是,被视作海顿最值得铭记的旋律《降E大调小号协奏曲》第三乐章主题,还是需要小号手足够的底气吹奏出来。一直轻松的艾莉森·巴尔松也是积攒了力气只为了这一刻,耳熟能详的旋律一响起,现场的乐迷们各有各的陶醉。内敛的,用脚尖一下一下点着地板;外向的,手掌在扶手上搁不住了,非常合拍地随着女艺术家吹响的小号声翻飞——音乐会结束时,我特意留意了一下我目力所及拍子打得最好的那一位,是年逾7旬的老翁呢。
这让我在此情不自禁地要多说几句:海顿的《降E大调小号协奏曲》,特别是第三乐章,是人类少年时的声音,激越得不得了,清灵得不得了,能够随时灌注生气于听这部作品的人,不分性别不分年龄。傅聪说他越来越喜欢海顿的作品了,他指的当然是海顿的钢琴作品,也就是说,人类少年时的声音,不仅仅出现在海顿的《降E大调小号协奏曲》中,而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气氛让海顿感受着人类少年时的勃勃生气,让他只要往五线谱上填写小蝌蚪,人类少年时的声音就会不由自主地呈现出来。那就,多听听海顿吧。整个世界已然被拖入暮气沉沉的绝望期,需要海顿那样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