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跟商迟说起这事儿完全是当做一个笑话,言语轻松,那些以前受过的苦都已经不足挂齿。陶思现在儿女双全,老公又一直很好,事业蒸蒸日上,可以说是人生赢家。
“我心说我婆婆当初怎么会那么容易同意我和贺琛结婚,估计是觉得我和他是迟早都会离婚的。谁知道二婚劫居然是这样就应验了,倒是挺好笑的。”
陶思是家世背景都比她的老公贺琛厉害,她和她老公的故事可以说是世间的一部传奇。相比之下,商迟和她的老公顾逸却是俗的不能再俗的灰姑娘嫁给王子,门不当户不对的豪门婚姻。商迟当初能够嫁进去本来就不容易,时间一久,夫妻情分一淡,公婆强势,她身边也没有孩子,心里头渐渐对着这样日子起了厌烦的心思,越来越怀疑当初嫁给顾逸的决定。
今天就是她找借口回娘家的第三天。当初出来的时候,她只说要回来看看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想的是眼不见为净,现在见不到了,却又忍不住会想他,想想他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可是住到现在也不见顾逸打来一个电话。大概她的离开,对他来说也是一个解脱吧。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都是一个极为难以解决的疑题。顾逸夹在了她和他妈之间,偏袒谁都落不了好。
“一共是四千。”
服务员柔美的声音将商迟拉回了现实。
现在小孩子的衣服比大人的衣服都还要贵。不过,婴儿的肌肤嫩,值得这样好的衣服。打开包,居然发现钱包里面只有一张卡。商迟的动作顿在那儿。
舒喜宝注意到,关心得问,“怎么了?”
商迟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淡定的将那张卡递出去结账。
她今天出门匆忙,居然只带了一张信用卡。这张卡是顾逸的副卡,还是当初刚结婚没有多久的时候顾逸非要塞给她的。商迟一直都没有用,放在钱包的角落里,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不过她一直都是只花自己的钱,因为不想被人说和顾逸结婚就是看中了他的钱。
转念一想,用吧,用吧,总归是夫妻。虽说这夫妻不知道还能够做多久。
舒喜宝和商迟准备找个地方坐着聊聊天。刚进电梯的时候,商迟的手机响起来了。她迟迟不接,对着手机屏幕发呆,舒喜宝忍不住用余光扫了一眼,上面跳跃着两个字:老公。
“老公打来的,怎么不接啊?”她打趣道。
商迟轻轻一笑,将手机按了静音,“这人估计是来查岗的,真没有意思。不理他,我们去吃饭。”
舒喜宝带路,去了一家日式料理店。两人在包厢里面边吃寿司,一边慢慢聊。聊完了儿时的记忆,总是会回到现实中来。这个年纪的女人,一般都是结婚生子了。
商迟问舒喜宝是不是结婚了。
“还没有。现在正在被家里面逼婚。要不是童姨逼着我,我今天也不会躲到外面坐秋千上。”
“为什么还不结呢?是事业太忙了吗?”
“是啊。太忙了。觉得光是忙工作都已经忙不过来了,下了班就不想动了。更别提要围着老公孩子灶台打转。想想就觉得累。”
“可是总是一个人,也没有意思啊。”
舒喜宝扫她一眼,“你不会是也要劝我结婚吧?哎,婚姻幸福的人,看谁都觉得结婚会幸福。”
商迟却有些感慨,“结婚这种事,总归是看你遇到了什么样的人吧。要是遇到了对的人,整天围着灶台打转,也是幸福的。”
否则,她也不会迟迟不离婚了。在明显吃力的婚姻里面坚持着,不是因为爱,还是因为什么?
“这些都是命,估计我是没有那种好命了。”舒喜宝端起酒杯,示意商迟干杯。杯子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酒香随之荡漾出来,一丝一丝地缠进了人的心里面。
两个人心头都有些恍惚,却都没有言明。两个人越喝了越多,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舒喜宝脸色绯红,沾染了酒渍的唇红润饱满,拉起趴在桌子上的商迟,“走,我们去唱歌去。”
商迟迷迷糊糊地清醒了一些,强行撑起来,两个人结账之后就在隔壁找了一家KTV,豪气地要了这儿最大的包厢。
以前两个人年纪还小的时候就想去最大的包厢里面唱歌,可是那个时候没有钱。现在有了钱,却没有当年的壮志豪情。大包厢太空了,只唱起歌都感觉有回音。
商迟只不过唱了两首,就嚷着说不行了要吐。她言出必行,张嘴就吐。幸好旁边就有一个垃圾桶,便抱着那玩意就不肯松手。
舒喜宝一脚踩在沙发上,硬生生将一曲甜蜜蜜吼的气壮山河,豪情万丈。
商迟眼角上还带着泪珠儿,又忍不住笑起来,“你唱歌这么好听,你家里人知道吗?”
到最后酒劲发作,两人各自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还是被服务员叫醒的,两个人头重脚轻,一同在市区里24小时营业的豆浆店里面草草吃了点东西,一起打车回家。
秋日的天光将明,薄淡的雾气扑在人脸上,湿润润的。
舒喜宝结了车钱,准备跟商迟话别几句,转头却见商迟的目光定在了别处。顺着视线望过去,远处金黄的银杏树下站了一个帅哥,身形颀长。
“你去哪儿了?”顾逸快步走到商迟的面前,刚一走进,鼻子立刻敏锐地嗅到了她身上的味道,“你喝酒了?一夜没有回来就是去喝酒了?我打你电话也不回。商迟,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肥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老公?”
又是这样抱怨的语气。
顾逸脸上的不耐刺伤了商迟。眼底有什么悄然破碎,商迟转头看向了一直等在旁边的舒喜宝,“喜宝,玩了一个晚上也累了。你早点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吧。”
两夫妻之间看样子是有矛盾。舒喜宝的目光落到顾逸的身上,他英气的眉眼间写满了冷意,还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目光往下移,驼色的大衣肩膀处还有露水的痕迹。
这人不会是站了一个晚上吧?
舒喜宝在商迟的手心处轻轻捏了一下,“昨晚上唱歌你也累了,你也早点休息。我们改天再联系。”
舒喜宝刚转身,就听见顾逸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商迟,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不知道我们会担心你?”
舒喜宝的步子越走越远,没有听清商迟在说什么。即将进入到大门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商迟低着头,柔柔弱弱的样子。而她老公顾逸一直在说什么,可是商迟死活没有反应。接下来,顾逸就把商迟给拖到了车里,那车子颠簸着。
嗯,至于在干什么,就不知道了。反正那情况都是挺激烈的。
舒喜宝回到家里,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幸好童姨还没有醒,不然她还要挨一顿盘问。
一觉睡到了中午,艳阳在外面高照着。
她摸索着找手机,才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电。寻了充电器充好电之后,开了机,手机一下子嗡嗡嗡地震动个不停。
二十个未接电话里面有十个是公司里面打来的,还有五个是童姨打的,最后居然还有来乔安的电话。
舒喜宝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给乔安拨过去。
乔安说出来见一面吧。
童姨留了纸条,让你不回家,中午就不给你做饭。你自己解决。
舒喜宝想想还是决定出去见乔安。
出门的时候,舒喜宝还特意化妆,喷了点香水。这样能够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精神。
寒暄之后,乔安说,明天就要成为同事了,希望以后多多关照。
“同事?”
舒喜宝不明白。
“嗯,我已经进季氏集团了。”
舒喜宝莫名觉得再跟乔安聊下去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没有多久,她就找了一个借口说家里面还有事,要先走了。
回家的时候童姨问起今天见面如何。
舒喜宝提不起精神,“没戏。”
“为什么?”
“公司里面说了不让员工谈恋爱。乔安现在是我的同事了。”
“可你不是老总了吗?”
“老总就更加不能和职员谈恋爱了。再说了,老总不过是个头衔,我还不是个高级打工的。当初那个谁不就是……”
话说到一半她就停住了。
童姨莫名,追问谁啊?怎么了?
“没什么。”舒喜宝把季子庭的名字给咽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怎么想在童姨的面前说这些。原因,她也懒得深想。
童姨忽然间接到一个电话,说是远房的一个婶婶过世了,让赶回老家去。
舒喜宝不放心童姨一个人去,亲自陪着她去,连夜开车过去。
这一夜几乎又是鸡飞狗跳一般。舒喜宝睡不惯别人家的床,翻来覆去辗转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早起来,在门口转悠。
晨雾里面有一个女人朝着她走近。舒喜宝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却惊讶地叫出了声音。
这个女人不就是当初为季子庭跳楼死的那位嘛!
舒喜宝的惊叫声引得那个女人的注视,她忽然间转头就跑。
等舒喜宝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消失在了山村中的浓雾里面。
晨风一吹来,舒喜宝打了一个冷颤。是见鬼了还是?
她慌慌张张得往回走,恰好撞见从里面出来的童姨。
“一大早去哪儿了啊?”
舒喜宝的鞋子上面都还沾着露水。受过惊吓的她脸色发白,十分难看。
“就在门口走走。”
舒喜宝找了个借口,躲回到了房间里面。手脚抑制不住地发抖。刚才那个女人的脸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面,她肯定自己没有看错。要说这个世界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那人又何必看到她就躲了呢?
舒喜宝渐渐冷静了下来,摸出手机,拨通了季子庭的号码。
“喂,季子庭……”
“谁啊?”听筒里面传来娇滴滴的女声,慵慵懒懒的味道,像是被人从睡梦中忽然间吵醒了。
舒喜宝的心头一哽。
自己为什么要给季子庭打电话?
她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童姨进来让她再睡会,说是等会再晚点就会有很多的事情要忙。舒喜宝拗不过,躺着躺着也睡着了。梦里面居然看到了季子庭。她刚进公司那会,季子庭在旁边指点她。晚上她加班,他就坐在旁边玩电脑,还故意喊了超大份的外卖。一个人吃不完,就非要拉着她一起吃饭。
舒喜宝每次都很烦,总是在自己最忙的时候来打扰她。
“人是铁,饭是钢,怎么都要多吃点。”
然后,季子庭匀出的饭菜堆成了小山。他自己的只是随意吃了两口,然后就翘着腿,点上一支烟,看她做好的那些工作任务。他总是会犀利得点出她哪儿做的不对,然后用更省时省力的方法教会她改变的方法。
舒喜宝梦醒的时候,还沉浸在梦里的那种感觉中不可自拔。
当时的季子庭,亦师亦友,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她的心里面悄悄对他产生了难以描摹的情愫。
自钟诚之后,她就很难对一个人打开心扉。可是季子庭却在她的面前给她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她看到了更广阔的的世界,也看到了更优秀的自己。
一次失败的婚姻,曾经让她跌落到了卑贱的尘土里面。却也因为季子庭,重新认识了自己。
可是季子庭这人,在感情上面实在是个太不靠谱的人。
舒喜宝对他的所有想法都只能放在心里面。都已经这个年纪了,明白喜欢和合适,根本就是两码事。
到底是什么时候,两个人越走越远了呢季子庭亲完了她,就落荒而逃了。从此以后,舒喜宝也不再加班,季子庭也和她疏远了很多。季子庭这个人又故态复萌,甚至是比以前更加更厉害地玩女人。
舒喜宝悄悄打开的心,就此关闭了。
再到后来,季子庭出了事,舒喜宝和他再也没有联系了。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
舒喜宝跟在童姨后面忙着打点各种事情,葬礼上面琐碎的事情太多。她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等到晚上八九点,院子里面开了白事的堂会,她这才得以喘息。
“小舒,有人找你。”
又来?
舒喜宝打起精神,走出门外,却看到……季子庭立在田坎上对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