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八角楼是热闹的。
人头攒动的大堂却是齐齐码码的坐满了人,台堂正亮,却没有“锵锵”的锣鼓声。
“抬头不望天不远,低头不思茶饭香。古今兴亡多少事,不看史籍看台堂!”
“好!!!”
青衫白袖,八角楼的台堂,一位书客的开场白赢得满堂的喝彩,不时传来台堂之下尖锐的哨子声。
“正月初春,说是春还显得稍稍的有些冷,城东的老木匠还裹着大厚棉袄,城西的小媳妇儿还没搁下厚厚的围脖;那年的八角楼,说比得了北街的庙会那是一点也不夸张,说自大咱大未太祖皇上定下这三年大试的规矩,每隔三年,那京城可是汇集了咱大未各地的考生,别管大世家还是小秀才,只要有资格入考的,全一股脑的来了;每到那个时候,咱这八角楼可就热闹喽。”
“说的那年也巧了,怎么个巧呢?这北胡啊,有一位皇商,常年在外面做生意,这中原各国的京城,都有自己的宅子,那年恰巧年初,在咱这未央城落脚住下了,也不知怎的听说了那年咱们大未要举行大试,觉着新鲜,就来八角楼瞧个热闹,也不知怎么的,多喝了两杯,借着酒劲,雅兴上来了,给了老板五百两银子,说要把着一楼的大堂给包了,把楼里的这些个学子们请下来,开一个“诗酒会”。谁要是赢的堂彩最多,那位皇商就赠与200两纹银,北胡狼毫文墨一只,南河青苔砚一方。”
“200两纹银啊,在那个年月,一个进京赶考的考生有个20两,就能找个寻常客栈,舒舒服服的住着,直到考完;咱这八角楼,你胡吃海喝一顿也不过五两纹银……”
楼上的楼上,一间雅阁临着大堂,听得下面的书客精彩,也听得下面的喝彩此起彼伏;两位中年近老之人临栏杆而坐,品着茶,听着书。
“杨大人,书客说的这故事听着好像有些耳熟,那年的故事里,应该也会有我的戏份吧!”红衫白绸,唐禹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调笑的看着对面同样端着茶盏的“将老之人”,眼角的褶子都堆了起来。
“这故事在这八角楼内已经说了三年了,那些个看客到也不腻,看来当朝首辅的人格魅力确实不可估量。”
“如果陛下听得,估计会让未央府城尹来与这书客交换几天,像陛下那么严肃的人,估计这楼子不多时也要拆了。”
“杨大人,您说的是,先皇吧…”唐禹怔了一下,不知所然。
杨林何尝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位“陛下”已成了别人口中的“先皇”,只是那位“老皇上”去了三年了,可杨林心中依然非常怀念,也许,入朝为官已三十年,却是有二十多年都是在侍奉那位“老皇上”。
“是我失言了。”杨林看了一眼唐禹,低头品茶;唐禹却在心中极为鄙视的看了对面的杨林一眼。
唐禹用手捏了一颗盘里的蚕豆,轻轻的剥了壳,却没有入口,蚕豆在手中捏了又捏:“你入阁十四年,算上今年,你也做了七年内阁首辅大学士了;且不论前事,六年前你就该把庆之接回来了吧,你让老吴一个大老爷们带着他,就算老吴心思再缜密,可他终究是个男的。”
杨林继续低头品着茶,似乎对面那位说的事情跟自己不太有关系。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入土之前不准备让庆之进京了?”唐禹似乎对于这件事非常着急,以至于手中的蚕豆都碎成了好多瓣。
“我府上除了丫鬟婆子,也没有其别女眷。”似乎那颗蚕豆的牺牲有了些许价值,杨林还是开口了,虽然对于唐禹来说依然是个似是即非的答案。
“明儿我就奏请陛下,说杨大学士有一个少年独子,年龄与圣上相仿,饱读诗书,有杨学士之德,正好可以给陛下做个伴读。”
杨林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庆儿要是知道京里有位这么不正经的舅舅,恐怕来了也是要后悔的。”
“你也知道我是他舅舅!你要再不让他入京,恐怕他再也不会记得他还有舅舅!”这个叫做唐禹的“老头儿”自然是杨庆之的舅舅,当朝内阁首辅的大舅哥。
楼下喝彩依旧,书客依然白袖青衫。
“当时南地的代表学子,现如今的大理寺卿唐禹唐大人,当年也是风华正茂,仪表堂堂,又出生南地世家,写得一手好墨,闻得满腔好诗句;当时这八角楼内,不说汇集了天下才子,但是进京赶考的大部分学子都集中在了这里,当时的唐公子提了一手好墨之后,南地的学子喝彩连连,煞的北地的学子也是脸面无光,倒是京城自己的学子虽然不多,倒也有些真才实学,奔着一腔热血,要与唐公子争个一二;几首小令之后,却也败下阵来…”
唐禹看着堂上的书客,貌似也被卷入了深深的回忆,半晌之后一叹而道:“哎…三十年过去了,当初我也是堂下一人,若不是那位北胡皇商,也不会在坊间有这么燥的名声,至少不会一燥燥了三十年。”
“倒是当初那几首小令我已经不记得了。”杨林此时反倒戏谑起唐禹来了。
“别说那几首小令了,恐怕你连自己那首酣醉之作都不记得了吧!我看你就是糊涂了,半老全衰!”唐禹的话竟然一时刻薄起来。
堂上的书客此时已是白袖微卷,似乎说到了精彩部分,台下的看客们似乎也听得入了神,竟然全部安静了下来。
“且不说后面的佳话,就论当时,当时的唐公子已经对那墨宝砚台势在必得了,南地才子知其名实自愧不争,北地学子自知才浅无颜与争,那位皇商见此人一出,台下便无人来争了,觉得实在无趣,趁着酒力,又加了二十两黄金,说来那时也巧了,正在底下议论的时候,一位俊朗的少年晃晃悠悠的上台了,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首辅大学士,杨林杨大人!”
“那年杨大人正值年少,性也轻狂,生的俊朗;那晚也许是稍稍饮了些酒酿,借着酒力也不知怎的就上得这台来,唐大人那时盛名远赴,见这无名小友也是乐得稀罕。”
“这位小友,指教之前还请报上名来!”“杨大人倒也客气,并没有显得目中无人。”
“杨林,杨暮云,家自临川。”“很简短的几句话,许是话少,许是喝多了,倒是显得有几分神秘了。”
“敢问小友,在下小出一题,小友借题发辉,如若合了在下的心意,这笔墨银钱尽归小友,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好。”
“回答的依然很平淡,唐大人可能是对自己很有自信,也可能觉得这比自己稍幼一些的少年很是有趣,倒是多多少少有些承让了。”
“春风不醉人。”“唐大人很简答的五个字,余他之言只字未提,只是坐在了案前静静的看着杨大人。”
“春来可知梦无息?风暖几许燕来栖?不及金榜怎得第?醉者尚能提几许?”
“敢问小友,人呢?”
“敢问大友,为人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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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可是很多南地友人觉得你很不入眼啊!”唐禹捋着胡须,似乎也随着书客的话过了一遍当时的回忆。
“那么敢问大友,为人否?”杨林此刻也不再是一张严肃的脸,玩味十足的脸上好像又找到了当年的轻狂。
“你可知道,那五个字的题目是谁出的?”唐禹的眼里似乎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那是她最后给我说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