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你也太狠了。”林远却不像众人那么怕掌柜的，言语里还有些许亲近之意。
顾掌柜瞪了他一眼，冷哼道：
“哼，你跟我出来。”
林远耸了耸肩，没有半分紧张，捏了捏怀里的银子，心下还有些愉快，低头跟着掌柜出去。
来到门外，只听本该发火的掌柜声音柔软无比：
“这个小子从小就喜欢往山里瞎跑，要说熟悉山路，小楼里没人比他更熟了。”
林远有些奇怪，顾掌柜向来自认见多识广，眼高于顶，怎么会对某人如此地低三下气呢？
抬起头来，一个少女的娇美脸庞进入眼帘，林远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
婢女脸颊上寒霜更盛，比之房内刚刚输了钱的壮汉孟虎也不逞多让，冷意仿佛要凝结了一般。
…………
事情还是这么定了下来，林远就这样被顾掌柜给推出去当了向导。
黑袍老者和婢女走后，三楼的豪华包厢又空了下来，桌上仍摆着不曾动过几筷山珍海味。顾掌柜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正毫不嫌弃，狼吞虎咽着的林远，沉默许久。
这孩子从山里捡来时，不过只是个婴孩，行事就已与众不同。平日里不哭也不闹，喜欢静静地躺在床上，挥舞着小手对着窗外的天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大些之后，也不像其他的熊孩子一般上蹿下跳，反而不到四岁便把字学全了，自己安静地看书，常常一看就是一天，渡仙楼里本就不是什么书店，仅有的那几本野史和志异早就被他给翻烂了。
只是后来这小子就开始不着调了，不知怎么发明了一种新颖的棋，用各种野兽作子，谓之“斗兽棋”。渡仙楼里的下人们却为之着迷，与下人下棋之时，都喜欢以银两作为彩头，从无败绩，将下人们辛苦之后领的工钱都赢进了自己的腰包里，只给别人余下些许生活所需。搞得楼里怨声载道，令顾掌柜不胜其烦。
可如今，这个讨厌的小子就要走了，跟随那位贵人，去山上寻那虚无缥缈的虎丘仙门。想到这里，顾掌柜的心里便充满了不舍。
这是为他好，像他这样的孩子，在渡仙楼这方寸之地能有什么前途。顾掌柜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一顿风卷残云之后，林远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将桌上的菜肴都吃了个精光，鼓着肚子靠在红木椅上，看样子十分满足。
顾掌柜干咳了一声，开口道：
“贵人说了，明天就出发，你准备好没有？”
“废话，突然要我明天带他们上天南山，当然没有准备好了！”林远拿起牙线，剔着牙齿，语气丝毫没有下人面对掌柜的自觉，
“我说老顾啊，你怎么会想到让我去给他们当向导呢，这不是害我吗？”
“害你？你不是一直想上山求仙吗？”顾掌柜大眼圆瞪，“如今你也十二岁了，仙门可是十四岁以上皆不收的。再说那天南山路你又不是不知道，妖兽横行，危险非常，以前我是没能力找人护卫你登山，现在得益于那位贵人，安全方面不用你担心，你只是带个路而已，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
林远也不反驳，只是慢慢地走到了雕窗旁，掀开帘子，望着村口听着的那辆破烂马车。
沉默了片刻，这才慢慢说道：
“大唐开国百余年，历任两位陛下皆励精图治，以致国富而民昌。”
“只是近年来，玄宗陛下年事已高，眼看着就要驾鹤西去。长安城的二皇子坐不住，仗着朝野臣子支持，或明或暗已害死其他诸位皇子，眼看着就要向敦厚无能的太子殿下下手，到时候玄宗陛下想不选他都不行了。”
“这马车虽显破烂，但细看之下也不难发现是由天香沉木打造而成。一两的天香沉木市价便超过同等重量的黄金不少，这马车说是由金子做成的也不为过。”
“而能乘如此名贵的马车的人，整个大唐也不过那两三个，太子和二皇子不可能来，那么其主人的身份已呼之欲出。”
“正是当今大唐唯一的公主殿下，她又素来坚决支持正统太子，怪不得会逃来这偏远山村，试图寻求虎丘仙门的庇护。”
“看其马车名贵，但拉车的两匹马却是乡野劣种，想来应是就近购买的。车上刀剑痕迹裸露，连马都被波及到，肯定后有追兵。明早出发，赶得又这么急，说明追兵已在背后不远了。”
“所以，老顾啊，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这么明显的事，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
林远说完，顾掌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之后，才化为两声浓的化不开的苦笑，开口道：
“你说得对，就知道瞒不过你。可你要知道，我不可能有害你之心的。虽然绑到那贵人的车上，确实前途未卜，但你也不能否认，她不可能将自己置于天南山的危险之中，所以你上山之路应当是安全的。”
“只要进了仙门，那追兵无论多么强大，靠山多么硬，也不可能有胆子进虎丘抓人的。”
“唉。要进仙门，谈何容易啊。”林远长叹一声，端起桌上的玉樽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虎丘广收门徒一百年来，多少富贵子弟前赴后继，就连来的那些个皇子公主，也不下十人。可虎丘总共才收多少人？九十七名，还不到一百，一年都收不到一个弟子。”
“就算那马车里坐着的是公主殿下，也不敢说一定能够登上天南山顶啊。”
顾掌柜沉默半晌，这才说道：
“所以还得靠你啊。你别当我不知道，这些年来，你经常出入天南山，为的便是去探查山路。以贵人的力量，再加上你的熟悉程度，此事在我看来，大有可为。若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今生都难入仙门了啊。”
言之恳切，说得林远也哑口无言，这确实是来到这世界十几年来最好的机会了。
况且，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自保之力。
背对着顾掌柜，他单手轻轻一挥，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周围的空气飞快地聚集在身前，违背自然规律，竟然形成了一道半米直径的方形风墙，其上流动着肉眼可见的气流，却聚而不散，凝结成一个循环。
正是这个风墙，在下午孟虎恼羞成怒时，帮林远挡住了他掷来的凳子，不然的话，林远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风之障壁，创造一面风暴之墙，在十秒内向前持续移动，阻挡一切飞行物体，冷却时间三十分钟。”
这道信息在林远十岁时突然诡异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当时的他惊愕许久，这不就是上辈子那个叫做LOL游戏里的亚索的英雄技能吗？
愕然归愕然，经过这许多年来的练习，林远将风之障壁运用得越来越熟练，到现在已经能够随时从身体的各个方向激发出来。其效果经过林远的尝试，就连孟虎朝他丢出的瓷碗，木筷，甚至是椅子，都能被这不大的风墙给挡下来，抛飞到一边。
尽管如今的风之障壁还远远没有达到游戏里亚索使出的那种宽度，只有半米长宽，但林远相信，随着自己越来越强，这超强的技能早晚有一天能够在自己手里重现，甚而至于亚索的其他技能，诸如斩钢闪（Q。向前突刺），踏前斩（E。向前突进），甚至是狂风绝息斩（大招）都有可能使出来。
这也正是他万分渴望进入虎丘仙门修炼的原因。
随手散去风墙，长叹一声，林远说道：
“也罢，也罢。若要追寻那虚无缥缈的仙路，没有将生死置之脑后的觉悟，想来即便是入了仙门，也早晚有一日得倒在仙路上。唉，这次我就拼上那么一次。”
“哈哈，好！这才是我渡仙楼出去的孩子！”顾掌柜大拍一下桌子，兴奋的说道，“到时候可别学其他仙人不问世事，你还是多下山来看看老子，也不枉我将你拉扯大了。”
“行了，到时候肯定给你拉来许多仙人，让你也做做仙人生意。”林远回道。
“仙人啊，老子以后也可以出去吹嘘就连仙人都来咱们渡仙楼里喝酒了。哈哈，咱们酒楼也能改名了，就叫众仙楼，不不，叫万仙楼！哈哈……”
窗外明月渐渐爬上了夜幕，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三楼的包厢里亮着烛光，顾掌柜兴奋的声音不时传了出来。
两人都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拜入仙门，甚至成仙之后的美妙日子，默契地忽略了远处那笼罩在漆黑夜幕里的天南山，忽略了其内凶猛危险的妖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