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下人们没有如往常那样开始打扫、摆设,反而全都聚集在了门口,兴奋地向外张望着。
林远最后回头望了渡仙楼一眼,登上了马车。
渡仙楼三楼包厢里,顾掌柜站在雕窗前,默默看着马车驶去,消失在视野里,老眼中有泪光闪烁,林远小子这一去,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相见了。
……
“嗒嗒嗒。”在有节奏的马蹄声里,半日很快过去,三人没有片刻停歇,在林远的指引下,攀登着山路。
“前面没有现成的路可走,马车便不顶用了,只能自己走。”林远回头向车厢内喊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坐在马车外面,身边是驾马的黑袍老者,经过那个高傲冷漠的婢女不情不愿的介绍,林远知道了这位和蔼的老者叫做哲老人,似乎不会说话,虽能听懂人言,但林远不会手语,无法与老人交流。
果然,一个时辰过去,地势变得陡峭起来,两旁的树木渐渐稀少,到最后,只剩光秃秃的崖壁怪石。
哲老人将马车停了下来,车内人也感到动静,出到外面来。
当先的是那个婢女,她仍然一副高傲的神情,身上的素衣已换成了一套黑色紧身练功服,长长的头发也扎在脑后,看上去英姿飒爽。
而令林远吃惊的是,婢女出来之后,马车里便再无动静,哲老人和婢女却无任何奇怪之色,招呼着林远继续前行。
怎么回事?车厢里的贵人呢?公主殿下呢?
林远抓着脑袋,难道车厢里从始至终就只有婢女一人?
那也就是说,这个不近人情的婢女就是当今陛下的独女——安乐公主殿下?
三人之中,竟是林远首先体力不支了,不说哲老人,就连那位猜测中的公主殿下,也只是微微喘气而已。
这让林远有些咋舌,果然这二人都是有修炼底子的,特别是哲老人,步履轻盈从容,走了这么久他的呼吸仍然平缓均匀。
林远暗暗猜测,连顾掌柜也能达到聚星三品,这公主身旁的近卫哲老人,怎么也得是达到了聚星境七品以上吧。就算是达到了揽月境,林远也相信。
擦了擦汗珠,林远喊道:
“喂,咱们休息下吧,我累得不行了。”
婢女看了他一眼,满是鄙夷之色,有心想丢下他,但这崎岖山路若无向导,爬起来肯定是事半功倍的。
思索了一会儿,她下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就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说完,自顾自地盘腿坐在了路边的大石头上,闭目养神起来。
林远欢呼一声,招呼着哲老人坐在一起,一边休息一边与他聊着天。
此时,天南山脚下,林远等人遗弃的马车旁,不知从何处忽然窜出了四个身穿黑袍的身影,他们全身都严严实实地笼罩在黑袍里,连面部也被遮挡,身上没有任何标记能够说明他们是哪一方的人。
一名黑袍人上前钻进了马车车厢,半晌后又钻了出来,向领头的黑袍人一个鞠躬,说道:
“他们刚走不到半日,若使用疾行符,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即可追上。”
领头的黑袍人兜帽顶部插有一根洁白羽毛,听到属下的汇报,他背着手,眺望山路远方,眼中精光闪烁:
“好,所有人使用疾行符,我们追!”
“喏!”其他三个黑袍人齐齐喊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青色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不知名纹路,中间一个疾字,很是显眼。
青光一闪,四人的脚上忽然开始流转青光,白羽黑袍人一点头,众人顿时急冲而出,速度十分迅速,方向便是天南山路。
转观林远这边,休息了半柱香的时间,他已经基本恢复了体力,正想提前出发,忽然,他感应到背后有四个强大的气流,正径直向他们冲来。
自从觉醒了风之壁障之后,他虽无任何修为,却对风的流动非常敏感,隔着很远,都能感应到背后追来的青光。
他连忙站起身,爬到高处,举目望去。果然,山下他们行过的地方忽然出现了几个青色光点,正已极快的速度,向山上飞奔。
“哲老,快过来看看。”弄不明白这究竟是山里的妖兽还是什么,他回头朝哲老人喊道。
婢女看着林远的表情有些奇怪,也跟着来到林远所在的地方,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是一眼,清冷的面色便有些微改变,那是一种叫做惊讶的情绪。
“他们追上来了。”婢女轻轻说道,随即朝哲老人点了一下头。
哲老人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微微一躬身,然后竟凭空消失在了空气里。
林远看得目瞪口呆:
“哲老呢?怎么消失了?”
婢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带着命令的口气说道:
“走,咱们继续启程。”
说完,便当先走了出去,脚步很快,好像背后有猛虎追来了似得。
“诶,到底怎么回事,后面那四个光点到底是什么东西?”林远一头雾水,几步追上婢女的脚步,问道。
“敌人。”回答仍然言简意赅,但林远顿时就反应过来了,肯定是二皇子派来追杀公主殿下的追兵,算上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他们这边也只有三个人,肯定不是那些追杀者的对手。
两人虽疾步前行,但速度始终无法与背后追击之人的疾行符相比,两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那神秘莫测的哲老人此时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若是被追上,那肯定只有一个死字下场啊。
很快,林远和婢女终于走出了延绵的山路,面前是一片悬崖峭壁,下面云雾缭绕,深不可测。
“你怎么带的路?”婢女开口问道,在这个小子的带领下,竟然来到了绝路。
林远却不回答,反而大大咧咧地走向悬崖。
一步,
两步。
他的身影已经渐渐没入了云雾之内,看不真切了。
婢女大急:
“喂,你干什么,自杀不成?”
“你才自杀呢!”林远没好气的声音从云雾里传来,听上去已经离悬崖边很远了,仿佛站在空中。
婢女怯生生地向前挪了两步,这才看清楚,原来这悬崖并不是绝路,其近乎垂直的岩壁上,竟然横插着一联排的木棍。
她知道,这叫做“栈道”。
但这天南山的栈道也太危险了吧,没有铺上板子,只是用木棍一根间隔着一根插在垂直的山壁上,就连防止滑落的栏杆、铁链什么的都没有,其上又笼罩着云雾,确实是危险非常。
想到这里,婢女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喂,你干什么呢,快过来啊,追兵就要来了。”林远疑惑的声音传来。
婢女咬紧牙关,似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久久没有决定下来。
“真是服了你了,你中邪了吗?”林远从栈道上下来,趁着婢女心神不定之时,轻轻一把便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向悬崖边拉去。
“不要,不要!”婢女此时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冷漠高傲全然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受惊的小女孩一般。
林远颇感兴趣地看着她,想不到高贵冷漠的公主殿下,竟然也有这种样子,问道:
“怎么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你先走吧。”婢女推着林远的手臂,但因恍惚的心神,使不出太大力气。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
林远说道,随即不由分说地加大了力气,将她向栈道拉去。
“别……别……”婢女挣扎的声音传来,林远充耳不闻,这一日来被她欺负得够惨的了,此时正是报复的好机会。
“我怕高!”婢女高喊出声。
林远一下子停下了,回过头愣愣地问道:
“你怕高?”
“嗯。”婢女低下头,声音低若蚊鸣,脸红得快要滴下来。
林远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这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公主殿下竟然会怕高。
“不准笑!”婢女轻吒,满是恼羞成怒之色。
“好吧,好吧。”林远抹了抹脸,压下笑意,“你听我说,这栈道并不危险的,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掉下去的。”
突然,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声音里带着嘲讽:
“哈哈,既然不想走……”
后方的山路里突然出现了四道青光,落在地上,青光散去,四个黑袍人出现在林远眼前。
“噌,噌,噌。”突然到来的四人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恶狠狠地盯着手无寸铁的两人,慢慢逼近。
领头的白羽黑袍人走在最前面,低低怪笑着:
“那不如就留下来吧!你说呢,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