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杜啸风与秦嗔越发亲近,众人都看在眼里。
杨开林看到两人总是腻在一起,话不多却十分亲昵,心里很是不满。
在他看来,身为大师兄的他,应是观里除师父而外最有权威的人物。因而,所有师弟都该对他毕恭毕敬,唯他马首是瞻。这杜啸风下了一趟山,就与三师弟如此亲密,这不是无视他这个大师兄吗?
练完功,杨开林仍不见杜啸风和秦嗔,心里火气直冒。他叫两个师弟去找,心里早已盘算好该如何责罚这二人。
等那两个师弟找到杜啸风和秦嗔,带至杨开林面前时,已是晌午时分。这对好朋友还以为大师兄派人找他们,是特地叫他们来吃饭的。
谁知,杨开林一见两人就说:“你二人犯了门规,可知错否?”
杜啸风心里委屈,但确实是犯了门规,便低头不语。
秦嗔却辩解道:“不,我们没有错。”
杨开林怒道:“哼,秦嗔,小师弟年纪小,贪玩不懂事尚可谅解。你这么大的人了,不光犯错,还要狡辩!来呀,把他们给我绑起来,家法伺候!”
所谓家法,便是将犯错之人绑在院中石柱上,用软鞭抽打。至于打多少下,要看犯了多大的错。像杜啸风这样偷偷下山,要打五十下,私留外人过夜,又是五十。
而秦嗔,非但跟随杜啸风,还拒不认错,矢口狡辩。身为师兄,知法犯法,且包庇犯错师弟,实在不能饶恕。故而,秦嗔要多加二十下。
杨开林才说完,立即跑来几个弟子,将两人五花大绑,捆在石柱上。
一个弟子还对杜啸风说:“小师弟莫怪,你和三师兄犯了错,我们也是不得已。”
杜啸风没有说话,杨开林听见这边嘀嘀咕咕,以为在说他的坏话,高声喊道:“有什么话大点儿声说,让大家都听见!”
秦嗔本不想与大师兄争执,因为这件事情师父是知道的,他们本不该受罚。要想杀杀大师兄的威风,就要等师父来。可杨开林这么嚣张,他实在忍不住了。
“大师兄,你嚷嚷什么?”秦嗔不屑地说,“别以为你是大师兄,就有多么了不起。我们只是看似犯错,其实没错。”
说完,他暗暗埋怨昨晚那个大叔,今早天不亮就匆匆下山去了。不然,还可以请他来作证。
罢了,与大师兄这个人是不能讲道理的。还是安心等师父来吧,到时候看他怎么收场!
杨开林见三师弟已经没把他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越发想要在众人面前显露一下威风。
他将手一挥,大声道:“行刑!”
话音刚落,执刑弟子听到大师兄发令,举起鞭子就抽。只听空中发出咻咻声,接着,那特制的软鞭就落在二人身上,啪啪作响。
“啊!”秦嗔忍不住叫道,“杨开林,你这个混蛋!都说了我们没错,你还要打,看一会师父来了怎么收拾你!”
杜啸风却只是咬牙忍住,心里默默地想着事情。如果,这样的抽打能把魔魂从他体内逼出,那再好不过……
执刑弟子听秦嗔这么说,也有几分犹豫。他们看了看大师兄,希望他说住手。
可杨开林却气急败坏地说:“打,给我狠狠地打!”
“啪——,啪——”
鞭子落在两人身上,疼得他们咬牙切齿,眉头紧皱。秦嗔还好,修为略高些,只需运气保护,便可抵挡部分疼痛,以减轻伤情。
而杜啸风,虽然得了魔魂的元力和真气,但始终只是个八岁孩童。他的身板依然单薄稚嫩,被这一顿鞭打,几乎晕眩。疼痛让他的身子不住地颤抖,泪水也不争气地流出。
但他还是咬牙忍住,不哼一声,眼泪一出就赶紧偏过头,在肩上拭去。每一次鞭打过后,他都很害怕接下来的那一鞭。因为身体已经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但他没有办法让大师兄停止,更没有能力让这疼痛消失。
心里的委屈一团团地涌出,泪水越来越大颗,杜啸风干脆不擦了,就这么任凭它流淌。
秦嗔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忍不住大声喊道:“啸风,别哭!大师兄做的事情,对错都由他自己承担。你是男子汉,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
听见三师兄的话,杜啸风嗯了一声,使劲把眼泪憋回去,拼命鼓起劲来忍受。
执刑弟子见杜啸风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忍,下手轻了几分。谁知,被杨开林看出,大声呵斥他们行刑时徇私情。
秦嗔愤然道:“杨开林,做人别太过分!”
杨开林正要分辩,忽听一个弟子说:“师父来了!”
原来,会元真人见杜啸风偷偷下山又偷偷回来,也不找他,知道这孩子心里装着很大的事。他想去找杜啸风谈谈,却见杨开林将杜啸风和秦嗔二人五花大绑在院中石柱上,惹得众弟子好奇观望。
“开林,你这是做什么?快把他们放下来!”会元真人走过去,厉声喝道。
要想解开那绳索,对会元真人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的小事。但这是杨开林做的,自然该由他去解。
杨开林正在呵斥杜啸风,见师父过来,忙上前施礼道:“师父,你来了。杜啸风这小子无视门规,偷偷下山,回来也不说一声。而且,他还带外人来此过夜。秦嗔明知故犯,且包庇杜啸风,徒儿不过是替师父教训他们。”
会元真人喝道:“胡闹!啸风下山,是去拜祭过世的父母,已和为师知会过。那个外人,乃是送他回来的好心人。留恩人食宿,不过是本分,你怎的如此容不下?难道你忍心看一个八岁孩子自己走夜路,被妖魔鬼怪或毒虫猛兽吃掉不成!”
杨开林被师父这一顿训斥,吓得不敢再说,心里却十分不服。但俱于师父威严,他还是去解开杜啸风身上的绳索,让他以后别再自己一个人下山。
杜啸风对他的警告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便走向师父。
秦嗔则轻蔑地说:“大师兄,我不是说过吗?我们,哼,没犯错。”
杨开林心里恼怒,可当着师父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隐忍下来。
会元真人见杜啸风脸颊上也有伤痕,衣服都破了,心疼地搂过他说:“风儿,让你受苦了。”
杜啸风转眼看朝杨开林,低声说:“多谢师父关怀,啸风下次不敢了。”
杨开林不甘地说:“师父,今日这事,不知当如何处置?”
会元真人道:“下次要责罚谁,须得先问过我。”
杨开林应着是,眼睛却瞟向杜啸风,暗想这孩子运气太好。而且,不愧是师父捡来收养的,待遇自然与他人不同。
秦嗔在一边不阴不阳地说:“我还好,多少有点修为,能抵挡一下。这点疼,不过是蚊子在我身上啜了一口。至于小师弟嘛,他那么小,细皮嫩肉的,怎么受得了哦。”
其他弟子也颇为同情杜啸风,低声议论起来。杨开林顿觉很没面子,悄悄溜走了。
会元真人训斥了众人几句,罚行刑弟子到后院劈柴。之后,便带着秦嗔和杜啸风去上药疗伤。至于杨开林,他另有责罚。
两人脱下上衣,秦嗔的伤痕略浅,只需抹上药膏,不过两日便能好得如无事一般。而杜啸风不同,他刚才一心想着鞭打可以把体内魔魂驱除,根本就忘了还可以运气抵挡部分伤害。
看着杜啸风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渗出,会元真人很是心疼。就连在一旁端着药罐的秦嗔,也不住地叹息。
杜啸风却咬牙说道:“师父,这不过是小事,我不是还没死吗?三师兄,你也不必难过叹气。一点皮外伤而已,不碍的。”
一个八岁孩子如此坚强,还反过来安慰他们这两个大人,实在叫人敬佩。
秦嗔忽然觉得,他跟师父修行了这么多年,倒不如一个孩子。他自嘲地笑笑,握了握杜啸风的手。
呃,奇怪,那手怎的如此冰凉?不,不是冰凉,而是寒,寒得让人禁不住打寒战。
秦嗔惊讶地看着杜啸风,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淡定的神情,仿佛早已看穿世间一切,是死是活都无所谓。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早熟了。
会元真人看出秦嗔惊讶,解释道:“啸风他,被魔魂侵扰,真气和元力虽有很大提升,体性却已趋魔。故而,身体变得寒凉。”
杜啸风听着,心里阵阵难过。他想要把体内的魔气全部驱除殆尽,可连师父都没办法,他还能怎么办?
秦嗔叹了口气,抱住杜啸风说:“小师弟,真是苦了你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只管说来,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杜啸风嗯嗯地应着,连连点头。
会元真人安抚道:“风儿,你也不必过于担忧,更毋须为此有心理负担。为师知道,你是个天性善良的好孩子。那魔魂只是借住在你体内,并非成熟魔怪附着。你若潜心修炼,或可将其炼化。”
“师父,我也是这么想的!”杜啸风还没来得及回答,秦嗔就抢着说。
杜啸风张了张嘴,觉得这根本就不可能办到,便把想说的话咽下了。
会元真人沉吟片刻说:“唔,只是,这事难度很大。以啸风此时的修为,恐难做到。”
秦嗔着急了:“可是,师父你有没有想过?那魔魂现在正值弱小之时,倘若拖延太久,待那魔魂壮大,要想炼化他,谈何容易?不如趁早,先把他炼化了再说。”
杜啸风泄气地说:“师父,我也就会几下拳脚功夫,怎么可能有那本事?”
会元真人道:“放心吧,这个,为师会尽全力帮你的。”
听师父这么说,杜啸风心里踏实了些。只是,他仍然有些忐忑,生怕到时候不能炼化魔魂,自己却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