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怔怔的,怔怔的站在原地,不言不语,活像个木雕。视线,只能紧紧的萦绕在那哀然离去的身影上。
为什么?不是恨吗?为什么,看到她哀伤的样子,他会有拥他入怀的冲动?!甚至于,后悔了出言不逊伤了她!看着她无奈的离去,他的心,如同被利刃剐着,一刀接过一刀,又深又狠。
“砰!”一记重拳猛地朝他挥来。云飞闪躲不及,鲜血,从嘴角溢出。若风看着他,好不气愤。
“我不该劝她回来的。要是知道你会这样没心没肺,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根本就不该劝她回来!”若风气呼呼的说,双眼血红,满是对他的失望和气愤。云飞自嘲一笑,漫不经心的将唇角的血抹去,转头看向他:“何必劝她回来。她最了君王的女人,不是比做王妃来得风光。”
“你还说这样伤人的话!”克制不住的,他再度上前,想要好好打他一顿出气,打死这个不知好歹的混蛋!
“风儿,先冷静下来,飞儿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啊!”司徒惠儿见着了,慌忙上前护住儿子,却也是一脸不赞同的瞪了儿子一眼。“凡事必有因,你何不听云儿把话说完。”
“因?!”他讥诮的笑了,“什么因?贪恋荣华就是最好的因!沉迷富贵就是最好的因!”她宁愿要荣华富贵也不要他,早在木须国时,他就死了心了。
“如果她真的是贪恋荣华富贵之人,今儿个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了!”没脑子的混蛋!
“什么意思?”他的话里似乎另有隐衷。
“什么意思?你没脑子的吗?如果她真的是贪图享受的人,她会回来吗?她该是在木须安稳的做她的皇妃,享受百官朝拜的乐趣,怎可能出现在这儿?难不成她犯贱,巴巴的跑回来找你骂的吗?!”气昏了头了,也过不得措词有多粗鲁。
“为什么?”云飞问。不知为何,他的心中隐隐有了种感觉,一种让他心慌到了极点的感觉。德馨将丈夫拉到一边。依着若风现在气愤难平的样子,只怕几句话没说完又揍人了。虽然司马大哥不分青红皂白的乱骂人也令自己气愤难当,但总得将事情说清了,才能使他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司马大哥,先不说若风说的话有没有道理。论权势论富贵,你觉得自己会输给那个木须国的君主么?要是云姐当真是贪图富贵,见异思迁的人也断然不会选择他了。你虽然名为王爷,却是云启手握重兵之人,不论是从威望还是权位上来看,你都远远胜于那个所谓的木须君主。别忘了,他只是个小国的王,而你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了他。你觉得云姐会这么傻选择他吗?”一字一句,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这才想起,那日的华堂,她的神色有过隐忍与无奈。
“而且,我们劝她回来的时候,她还犹豫不决,怕对上的是你的冷漠。若当真贪恋富贵,怎会如此?更何况,你可别忘了,她可是掌握了朝廷经济命脉的徐家堡大小姐,什么富贵之物她没见过?她为了你,放胆一试,差点把命都给搭上了。好容易逃出生天了,哪想到却是无情冷漠的谩骂,你让她如何忍受?!”越听越是心惊,愧疚,在心里慢慢聚集,凝成海,汇成江。
“你说,她差点把命给搭上了?!”一听此言,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他从为想过居然会是如此。
“是。”哀叹一声,将他突变的脸色尽收眼底,却又是一阵无奈。太在乎了,往往便被表象蒙了眼,看不清事实。只是,伤的,却是两人。
“木须拜堂那日,她是为了让你死心,不要为救她而犯险涉难,这才说那些话的。事实上,她的袖底早就藏了刃,就等着你们安全了,就将利刃送进心窝。”
“她想寻死!”又是一惊,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不是。云姐说,寻死是弱者的行为,她不会那样做。她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人的心房上有个位置很神气,被利刃刺中会流血不止,看去凶险却是毫无大碍,只需稍加调养即可。她想的,便是借此脱身。我曾问过,若是古书上是胡诌的怎么办。她的回答是,若是胡诌,便是她命该如此,与人无尤。这样的她,会是贪图富贵的人吗?!”
自责,劈头盖脑的涌了过来。云飞痛苦不堪。她的聪慧,她的勇气,她的用心,自己为什么都无法看清?伤了她,可还有挽回的余地?!一念及此,他匆匆起身,向着外头便要狂奔。
“上哪去?”若风不悦的拦住他。
“去找她。她不能再离开我了。”简洁的答案令旁人脸上闪现出了笑容。这家伙,总算知道反省了。欣喜之余,却没有人发现,角落中闪过一抹妒恨。
漫无目的的,她来到溪边,看着桥下的倒影,不禁苦涩一笑。
一番苦心,却不料遭到这种对待。
是命吗?
想来也是好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穿越到了这个举目无亲的古代,做了王妃。想来真像是一场梦。
王妃的虚名,她从来没有在意过。她要的,只是一个人真心的对待。原本以为得到了,却原来到头还是一场空。
夫妻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不具备了,她还能希冀什么?
忘了吧。想来是缘尽了。这一切,只当是一场梦。梦醒了,了无痕迹。
或许,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亲情,爱情,友情,她都没有了。
望着那澄澈的水,她真的很想纵身一跳,从此消失于世间。可是,却是打不起勇气来。
又是一个发现,她变懦弱了!
曾经,她因为心有了依托而坚强。如今,心死了,空了,居然连死的勇气都没了。这是不是天意?
世间何其大,她真的没有容身之地了吗?
寻了大半夜,却仍是毫无所获,云飞不禁有些气馁。
“怎么办,还是找不到。”团团转的他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别急。待会我就进宫,请父皇张榜寻人。大家一起帮忙找,总比一个人毫无目的的寻找要来得好些。”德馨柔声安抚着。
虽然今日的一切说得上是他自讨苦吃,可她仍是无法坐视不理。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
夜阑人静。
云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怎有可能睡得着?在自己那样伤了她之后,在遍寻不获的情况下,他忧心如焚,怎有可能睡他的安稳觉。
云儿,他的云儿,到底去了哪里?!
是躲着他不让自己找到吗?
苦笑,再度挂在了唇边。
自讨苦吃的烦恼,他尝到了。一切,只是自己咎由自取。
窗外,隐隐有了响动。
今晚的月色,朦胧不明,正是适合作奸犯科的好时机。
借着朦胧的月色作为掩护,一个黑色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来到书房门前,左顾右盼之后,确定没有人,这才悄悄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找到了他要的东西。那是兵符!只要司马云飞丢了兵符,可就是抄家问斩的大罪!到时候,可真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娘的苦心没有白费,也不枉他埋伏了这许久。满意的笑着,他将兵符小心收好,志得意满的抬头,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一开门,蓦地,一只手伸了进来,惊了他一跳,连忙挥手挡格,这才发现来人武功不低。
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的从阴暗处走出,惊得他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真的没想到,会是你施刑。”云飞看着他,难以置信的说道。话语里,除了疲惫,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哀戚。从未想过,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的人居然会是包藏祸心之人,也难怪左思耀那家伙对自己的行踪了若指掌了。
施刑脸色一变,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所做所为会被逮了个正着。但也只是一瞬间的错愕,眨眼间,恢复成了云淡风轻。
“是我又如何。”他看着他,全然不畏惧。
“如何?”云飞苦笑,有种心力交淬的无助感。一天之内,连着受到两重打击,就算是铁人,也难保不会疲倦吧?
累了,真的累了。
“为什么这么做,莫非你是左思耀的人?”早就知道府里有内奸,难不成会是他?!
“为什么这么做?”好象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般,施刑蓦地大笑不止,“为什么?当然为的是让你家破人亡!”浓浓的恨意从那双眸子中迸出,似乎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我自认没有做过亏待你的事。”
“你是没做过,可你爹做了。父债字偿,天经地义!”
“父债?”云飞愈加迷惑。似乎有团迷雾现在眼前,好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不错。当年,你父亲还只是郁宁王世子时曾经到江南游历,遇上了我娘。你父亲曾经信誓旦旦,会把我娘接进府来,让她无忧快乐。我娘傻傻的信了,一直痴心的等待着。谁知一等就是四年,等回的,却是你父亲另娶他人的消息。娘承受不住打击,一夜之间将双原本清亮的眸子哭瞎了,从此后我也失了母爱,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被教导着如何复仇。这笔债,是你们郁宁王府欠我们的!要不是你爹见异思迁朝秦暮楚,我岂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田地!”他愤恨的,将心中积压多年的怨愤一股脑儿的倾泄而出。
“所以,你才打算要我身败名裂?”
“不错。你死了,继承这一切的就是我。”
云飞苦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还有兄弟,可这兄弟却显然恨他恨得紧。罢了,荣华一场云。风过云散,什么都留不下。执着于名位,竟然伤害了至爱,如此的不智,让他也看开了。
“若你真想要的话,我不介意将家业全数奉上。”云儿已走,守着这一切荣华只是提醒着自己有多愚蠢罢了。
“你愿意放弃这一切?包括功名爵位?”显然没有料到得到的居然会是这样的答案,施刑有片刻怔愕。旁人眼中的高官厚爵,他真能等闲视之?
“富贵如浮云,等闲视之,并无留恋之处,若你真想要,我自然能够放手。”两袖清风,乐得逍遥自在,正好能够放下一切,找寻心中的人儿。
“明天,就来我这儿拿帐本还有库房的钥匙吧。”说着,他向外走去。他的淡然,令施刑傻了眼。或许想过,他用的会是缓兵之计。只是,见着他一脸的平静,看来不像是说笑的。难道,他真的要继承准备偌大的家业吗?一直以来,他的宗旨只是为了复仇。对于这偌大的家业,并无真正的觊觎之心。若真的由他为主,他当真有心打理得?一时间,前尘旧恨好象都消逝了。眸一定,他的心中有了主意。害他,只是为了一口气。他闲云野鹤惯了,怎有心思去打理这偌大的家业?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不是他能适应的。一闪身,他飞快的挡在了云飞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当真不在乎?”
“有何好在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是一堆死物。”
“既然你都不留恋了,我又有什么好留恋的。”他忽地笑了,笑的开怀,无一丝勉强。
“什么意思?”
施刑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了兵符放回他手中:“我赌的,不过是一口气而已。如今这口气出了,我也没有心情替你打理这偌大的王府。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吧。你都不想做王爷了,我这人闲云野鹤惯了,更无法胜任王爷的职位。”
云飞愕然的看着手中多出的东西,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那你娘那……”
“娘作茧自缚多年,我想也是时候解脱了。一直活在仇恨之中,只会损折她原本硬朗的身体。我娘的事就不用你费心了。最后提醒你一句,小心何芷兰,她不是普通人。”留下一句忠告,他甩甩袖,潇洒的离开,留下云飞一脸沉思的站在原地。
何芷兰?难道,她会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