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巨大的皇权的诱惑下,各个皇子党不但不收束脚步,反而变本加厉,铤而走险。他们认为这样做值得。活着干,死了算。这就是他们的逻辑,赌徒的逻辑。
储位之争,从来都是尖锐激烈的。而此次表现得尤为突出,简直就是肉搏战。刀来剑往,明争暗斗,造成政坛摇摆,政局动荡。为了平息皇子们之间的争夺,康熙决定把废掉的太子复位。这中间,他不断地说明自己的意图,向下灌输。后来,康熙又说孝庄太皇太后给他托了一个梦,说孝庄太皇太后“殊不乐”。康熙借题发挥,下令释放了皇太子。在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三月初十日,复立了皇太子。也就是说,在废掉皇太子六个月后,又复立了他。这是一个惊人之举。实践证明,康熙帝此举完全是一意孤行,是绝对错误的。
复立的皇太子实在是一块不可雕的朽木。他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复位前发下的誓言,依然我行我素,放荡不羁,沉湎酒色,结党营私。康熙帝为了管束他,总是把他带在身边。如赴热河围猎,便让他须臾不离左右。这位自由散漫惯了的皇太子实在是受不了。他特别羡慕诸皇弟之闲适,对父皇常发出怨恨之言,甚至说:“古今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乎?”
这句话惹恼了康熙,他觉得太子已经不甘心做接班人,而是要通过非正常手段谋取皇位。所以,康熙再次先发制人,在太子被复立三年零七个月后,再次废掉了皇太子。
立太子也是康熙,废太子也是康熙,觉得太子可以改过,重新立他也是康熙,最后再次说太子恶劣的还是康熙。让各位皇子接受良好教育、拥有政治才华的是他,而对各位皇子的权力争夺不表态的也是他,最后通过复立太子来压制皇子们争位行动的人依然是他。康熙这个绝对权威在左右着一切,皇子们只能成为他手中的玩偶,然而,做了玩偶还不自知,以为父皇重新立太子只是一时糊涂,这就不能不说是各位皇子的头脑简单了。
主动靠拢与静中求变
康熙拥有对继承人选择的绝对权威,也拥有整个帝国内的绝对权威,所以,如果要成为继承人,首先要过康熙那一关。但是,怎么让康熙认可自己呢?这是摆在皇子们面前的大问题,有的皇子主动表现,以靠拢的方式来换取康熙的认可,或者使用大臣们一致拥戴的方式来谋求储君的位置。另外,还有更加高明的皇子,则是以一副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状态来面对这一切。
究竟哪一种表现更让康熙喜欢呢?当然,不管是什么表现,只要能突出康熙的权威,康熙就喜欢。同样,如果违反了这个原则,再好的儿子,他也讨厌。
在太子胤礽第一次被废之后,皇八子集团就浮出水面。然而,这却是一个彻底失败的皇子集团,只因为它触犯了康熙的绝对权威,而且还一定意义上威胁了权威。
皇八子胤禩在皇子之中是人缘最好的一个,而且在大臣之中威信极高,被誉为“有才有德”的皇子。他聪明能干,内外经营,很得众心。在初废皇太子之后,胤禩署内务府总管事,勾结了很大一批党羽,他们替胤禩出谋划策,希望胤禩能够代替胤礽成为太子。
只有一般的党羽是不够的,而胤禩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不但能够拉拢普通人,还能够联合其他皇子,团结朝中大臣,为自己制造舆论,增加影响。
皇长子允禔为惠妃庶出,外叔公是已免职的大学士明珠,本没有希望获取储位。虽然他比废太子胤礽年纪大,但是并非“嫡长子”,所以康熙对他不予考虑,甚至对他没有什么好感。这是允禔最大的心病。所以,要一个什么样的皇子来做太子,将来做皇帝,是允禔十分关心的。
允禔的生母惠妃曾抚养过胤禩,因为这层关系,允禔对胤禩十分亲近,遇到太子废立的大事,两人就勾结在一起,允禔也成了胤禩的马前先锋。其他如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皇十四子胤禵(雍正皇帝同母的兄弟),大臣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都依附于胤禩。
因为过分招摇,而且事事都针对被废的太子胤礽,皇长子允禔想要拥立胤禩的密谋泄露,康熙自然不能容忍儿子之间的勾结和串通,于是他对允禔进行了极大的处罚,夺去爵位之后还把允禔幽禁起来。
储位空悬,总显得国家好像缺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大臣们建议康熙早定储位。康熙这时候运用自己的政治智慧,命朝中大臣密举可以担任太子身份者。这个密举,有点像无记名投票,本来是体现民意的东西,而康熙皇帝这样做,无非是要测验大臣们的心意。可是,大臣们还以为皇帝是要按照他们的意思册立储君,于是他们纷纷支持胤禩,大学士马齐等人牵头,大臣都秘密推举皇八子胤禩。胤禩觉得自己做皇太子大有希望,一些兄弟和朝臣也纷纷靠向胤禩。因此,在皇八子胤禩周围,逐渐形成了一个争夺皇储的政治集团。
但是,胤禩也好,朝臣也好,都想不到,康熙皇帝之所以让其他皇子走向前台,之所以要导演一出大臣们投票的闹剧,背后都隐藏着康熙的做人原则。事实上,对太子候选人的考虑,应该不是简单的以民意取胜,所以,胤禩获得的支持率越高,康熙皇帝就对他越发不满,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康熙皇帝这个权威尚在的情况下,大臣们居然对胤禩的呼声最高,甚至有点和康熙皇帝持平的感觉。
所以,康熙肯定不会考虑把胤禩作为候选人,而且要反过来打击胤禩集团。果然,在太子胤礽被复立之后,胤禩被锁拿,并且夺去了他的爵位。十四阿哥胤禵上去求情,康熙大怒,还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想要杀掉胤禵,后来其他的皇子跪下抱着康熙,康熙才放过了鲁莽直率的胤禵。但是,为了对皇八子胤禩集团进行打击,康熙就下令让各位皇子一起鞭挞胤禩。
康熙看到废皇太子后诸子争夺储位斗争更为复杂,也更为激烈,于是复立胤礽为皇太子。诸皇子明白:既然皇太子第一次能被废掉,也可能第二次被废掉。于是,皇太子集团与皇八子集团之间的斗争更加激化。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康熙决定再废皇太子,对其党羽恨之入骨、严厉惩罚,如将尚书齐世武用铁钉钉死在墙壁上,将死于狱中的步军统领托合齐锉尸焚烧。这样,形势越发复杂,在皇太子集团和皇八子集团之间的皇四子胤禛也逐渐形成集团。
皇四子党包括胤禛的十三弟胤祥、十七弟胤礼,以及隆科多、年羹尧等。胤禛颇有心计,细心观察,不露声色。他对皇太子的废立,窥测风向,暗藏心机。他对皇八弟胤禩集团,既不附从,也不作对。他佯听父言,“安静守分”,虔心佛法,广结善缘,巧妙地将自己隐蔽起来。他对父皇表示忠孝,又尽力友善兄弟,并交好朝廷诸臣。对其同母所生的皇十四弟胤禵,却不去交结,听任其同皇八弟胤禩结党。当皇太子党和皇八子党争得鱼死网破的时候,在父皇、兄弟、王公、大臣们将视线集注于皇太子党和皇八子党的时候,他以不争为争,坐收渔人之利。
胤禛为着谋取皇位,韬光养晦,费尽心机。他的心腹戴铎,在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为他进行了谋划。戴铎提出的策略是:对父皇要诚孝,适当展露才华。不露才华,英明之父皇瞧不上;过露所长,同样会引起皇父疑忌。对兄弟要友爱,大度包容,和睦相待。对事对人都要平和忍让,能和则和,能结则结,能忍则忍,能容则容。使有才能的人不嫉恨你,没有才能的人把你当作依靠。胤禛基本按照上述策略,一步一步地绕过皇位争夺中的险滩暗礁,向着皇帝的宝座曲折航进。
胤禛知道,博得皇父的信赖和喜欢,是自己一生事业中最为重要的事情。他抱定一项宗旨,就是诚孝皇父。如在诸皇子争夺皇位激烈之时,他极力表现出对皇父的“诚”与“孝”,既不公开竞争,且劝慰皇父保重。康熙帝第一次废太子后,大病一场。胤禛入内,奏请选择太医及皇子中稍知药性者允祉、允祺、胤禩和自己检视方药,服侍皇父吃药治疗。康熙帝服药后,病体逐渐痊愈。
于是,康熙帝命内侍梁九功等传谕:“当初拘禁胤礽时,并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只有四阿哥深知大义,多次在我面前为胤礽保奏,像这样的心地和行事,才是能做大事的人。”胤禛自己也说:“四十余年以来,朕养志承欢,至诚至敬,屡蒙皇考恩谕。诸昆弟中,独谓朕诚孝。”对皇父的“诚”与“孝”得到了回应。
“友爱”兄弟。胤禛知道,善于处理兄弟之间的关系,是自己一生事业中仅次于诚孝皇父的重要事情。他在随驾出京途中,作《早起寄都中诸弟》诗说:“一雁孤鸣惊旅梦,千峰攒立动诗思。凤城诸弟应相忆,好对黄花泛酒卮。”表明他愿做群雁而不做孤雁的心意。他在即位之前,处理兄弟关系的主要原则是“不结党”、“不结怨”。诸兄弟之间,结党必结怨。胤禛没有参加皇太子党,也没有参加皇八子党。他表现出既诚孝皇父,也友爱兄弟的态度,使他躲避开皇父与兄弟两方面的矢镞,而安然无恙。
勤慎敬业。胤禛尽量避开皇储争夺的矛盾,极力表现自己不仅诚孝皇父、友爱兄弟,而且勤勉敬业。凡是皇父交办的事情,都竭尽全力去办好,既使皇父满意,也使朝臣口碑相传。自结婚后三十年的实际磨炼,使他对社会、对人生有了深刻认识与深切体验,为后来登上皇位准备了条件。
戒急用忍。胤禛的性格,有两个特点:一是喜怒不定,二是遇事急躁。康熙就此曾经批评过他。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胤禛央求皇父说:“现在我已经三十多岁了,请您开恩将谕旨内‘喜怒不定’四字,不要记载了吧。”康熙帝同意,因谕:“此语不必记载!”胤禛是个性格急躁的皇子。他曾对大臣说:“皇考每训朕,诸事当戒急用忍。屡降旨,朕敬书于居室之所,观瞻自警。”胤禛即位后,定做“戒急用忍”掉牌,为座右铭,用以警示。
因为采取了静观其变的态度,而且对父皇康熙采取了孝顺而且尊重的态度,四皇子胤禛终于获得了康熙的信任,加上权臣隆科多和武将年羹尧的配合,胤禛不露声色地就已经赢得了这场竞争,说起来十分简单,那就是因为他找到了皇位继承这场博弈的制胜基点,那就是保护权威至上原则,对权威的化身、父皇康熙也采取崇拜和追捧的态度,正因为这样,胤禛才会给聪明过人的康熙大帝留下深刻印象,成为后来继承大统的雍正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