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张丙根应着。掏出信号枪向空中连发三枪。三颗明亮的红色弹珠跃上天空，它划破溥溥的晨雾，在朝霞跃跃欲起的清晨里显得格外绚丽璀灿。
怀江岸边。正焦急地等待着消息的王文修、孙玉青和韩郎中等人都看到了野鹭岛上空升起的红色信号弹，他们如获重释，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成功啦——胜利啦——”
王文修兴奋地说：“我们也该上岛了。”
他们一行人高兴地登上留给他们的小船往岛上驶去。
岛上的解放军战士和民兵们已经开始清理战场。他们把所有的俘虏押往被炸塌的营房前集中，把缴获的武器装到了船上。
“找到了唐名儒和桂子金了吗？”孙玉华问身边的李连长。
“还没有。在敌人的尸体和俘虏中都没有发现。”李连长说。
“安排战士们再去搜一搜，一定要把他们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孙玉华说。
“好。”李连长转身欲走。
“不用了。”姜大宽跑了过来，“据俘虏交待，唐名儒和老婆邢月娇准备过江投降，被桂子金开枪打死了。我们在那个俘虏兵的指引下，见到了被他们被丢弃的尸体……看来我们的政治攻势还是起到了作用……还有，许阎王的女儿许芙蓉上岛后，被这帮匪兵们群奸至死。许家耀见到了妹妹的尸体后疯了，抱着妹妹的尸体投了怀江……”
“这帮王八旦，真不是人！”李连长骂着。
“那桂子金呢？”孙玉华问。
“据俘虏们说，我们攻岛时还见到过他。后来在往小码头逃跑时，就不见了踪影……”姜大宽说。
“你们再带着人去找一找，一定要把这家伙找到，绝不能让他逃掉。”孙玉华说。
“是！”姜大宽和李连长回答后，分别带着人去开展进一步的搜查去了。
王文修一行人的船一靠岸。韩郎中就领着韩贵和韩雨婷跑到伤员们中间参加了救护工作。王文修和孙玉青大步向孙玉华走来。
孙玉华迎上前一个立正，行了个军礼：“报告首长，我们顺利完成任务！”
“好！”王文修说着激动地伸出手来，一把把孙玉华的大手握住，“好！打得好！……战果如何？”
“报告王政委，正在清理战场，战果还没有完全出来……”孙玉华说，“从初步统计来看，我军伤亡很小……”
“仓库的情况怎样？”王政委问。
“丝毫无损！”孙玉华高兴地说。
“打开看了吗？”王文修问。
“还没有……正等着王政委和孙助理来开仓验货哩！”孙玉华说。
“好！好！”王文修笑了，“你这个孙大圣，两个突击队用到了点子上，用神了……又得了船只，又得了粮食，肯定让孙助理笑得合不拢嘴哟……”
“大哥。你真行！”孙玉青上前跟孙玉华握了握手，“看来我的任务也可以顺利完成了。”
三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走。看看去。”王文修说。
“好。”孙玉华带着他俩往仓库走去。
只几步路，他们很快就到了仓库。此时的仓库周围已由解放军战士们布满了岗哨。他们看到王文修、孙玉华、孙玉青的到来。立即敬礼致意。
“快打开看看……”孙玉青性急地说，“我都等不及了……”
孙玉华笑着让战士把两个仓库的大门全都打开。满满的两库房粮食呈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乖乖。这么多！”孙玉青高兴地走进一仓库。又走进一个仓库，又是摸又是看又是闻，“太好了。一仓库大米，一仓库白面，全是精粮啊！……咱们北方的战士，南方的战士都有吃的了……”
“这比我们预计的要多好多呀！”孙玉华说，“估计有八万多斤……”
“我看足有十万斤……”孙玉青有经验地说。
“难怪唐名儒和桂子金敢躲到这里来负隅顽抗，就是不肯投降……”王文修说。
“哦……据俘虏讲，唐名儒已经准备投降了，可是被桂子金先发治人，给打死了……”孙玉华说。
“唉……可惜了……”王文修说，“就他这个人能力而言，看看城里与这里的粮库建设和里面存放的粮食，就知道他是国民党军队里一个非常称职的粮草官……难怪李宗仁都那么器重他……”
“可惜路走错了……”孙玉华说，“最后落了个抛尸荒岛的下场……”
“我看哪……”王文修说，“咱们就别把这些粮食再往城里运了……现在，船是现成的。就把它作为第一批，直接给咱们的大部队送去。”
“好！”孙玉华赞同地说，“让咱们的战士吃得饱饱的，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
“太好了……真感谢你们……”孙玉青激动地说，“我先代表前方部队的战士们谢谢你们……”
“我们本来就是一个整体，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岂有言谢之理？”王文修风趣地说。
“好啦……谢就免了……”孙玉华说，“就这么定下来了，我这就去安排装船。”
“大哥。让战士们先休息一下……”孙玉青拦住孙玉华，“刚打了个大胜仗，大家还没有喘口气哩……”
“好。运粮之事，就听你的安排。”孙玉华说。
“运粮船上的人手够不够？”王文修问。
“没问题。”姜大宽正好跑了过来，听到王文修问话，抢先回答，“我们的民兵大部分都是船工，这些船一大部分本来就是他们的，是被国民党兵抢去……他们正在检查船只哩……”
“那好。”王文修说，“待会儿，我让李连长把押运的人员安排好。”
“好。万事俱备，只待装船了。”孙玉青说。
“桂子金找到了吗？”孙玉华问姜大宽
“还没有……”姜大宽摇了摇头，“难道他会飞了……”
“他跑不掉的……”孙玉华说，“这样吧。你去负责一下往船上装粮食，把这里的粮食统统送走，直接送给咱们大部队去……顺便告诉古队长，让他把各船的船工安排好……先往大船上装，装好了就出发。”
“好的。”姜大宽回答完，转身往小码头跑去。
姜大宽刚走，李连长跑了过来：“娘的，到处都搜遍了就是没见到那个王八蛋的影子，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也许是掉进江里淹死了……”
“死了更好……”孙玉华说，“他要真没死，跑了初一，也跑不了十五……这样，等把运粮船送走后，我们再好好搜一搜……”
“好的。”李连长回答。
“战果出来了吗？”王文修问。
“出来了。”李连长报告，“歼敌一百二十九名，光张区长往敌人营房上放的那一炮就一下子炸死四十多人。真是神人。真是神炮手……”
“我呀，是炸得到看不见。不如你们冲锋陷阵杀敌带劲儿……”张丙根谦虚地说。
“俘虏敌兵九十七名……”李连长继续说，“缴获轻重机枪十二挺，其它各种枪支一百九十余支……”
“还有哩……”王文修笑着说，“缴获了十几万斤粮食和十几条船只……”
大家都笑了起来。
“李连长。”王文修吩咐着，“你马上去通知战士们一起动手，抓紧把粮食装上船。另外安排好每条运粮船上的押运人员。”
“是！”李连长回答后跑去安排布置了。
“走。我们看看去。”王文修说着，和孙玉华、张丙根、孙玉青等人往小码头走去。
野鹭岛的小码头不在怀江的主江边。而是在老江道形成的支江深处，是一个既隐蔽而又实用的深水码头。平时，在怀江上行走的船只根本发现不了它。只有从狭窄的入江口处进入老江道后，才能看清它的面目。水面宽阔而平缓，简易小码头依坡修建，精致而实用。如果有船来犯，只要守住入江口处，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如果要出来，船一驶出入江口，即可进入怀江主航道，能上能下，将又是一番天地。真可见小码头修造者的良苦用心。
小码头上热火朝天，战士们和民兵们正把一袋袋的粮食，肩挑背扛地通过跳板，装上大木船。古水生带着几个老船工在上上下下、跑前跑后的调动着船只，指挥着装船。没多久，六条大船已装载完毕，全是满载。各船的船工和各船武装押运的战士也都上了船，待命出发。
“哎——老古——”站在坡上的孙玉华看到船已装好，高声地喊着，“你记了没有，一共多少斤？”
“足足十二万六千斤——”古水生在码头上高声回答。
“准确吗？”孙玉华又问。
“准得很——”古水生喊着，“老船工了，一看吃水就知道了——”
“好——做好准备，马上出发——”孙玉华高声喊着。
“知道啦——”古水生回答着，然后利落地登上打头的第一条船。
“听到了吧？”王文修笑着问孙玉青，“这就是从我们康阳县送出的第一批粮食。”
“太好了！”孙玉青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向王文修、孙玉华等人敬了个军礼，“我该走了！……你们的任务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下面的送粮任务就由我来完成。我保证把粮食安全、顺利、一粒不少的运到目的地！”
“再见。”王文修跟孙玉青握了握手，“祝一路顺风。……代我们向办事处和总部领导问好。”
“好的。”孙玉青高兴地回答，并跟孙玉华、姜大宽、张丙根一一握手告别，最后还跟赶过来的二哥孙玉平拥抱了一下，然后跑下斜坡，登上第一条船。
“收跳板——”古水生高声喊着，“解缆绳——起锚啦——”
随着古水生的号令，六条大船收起跳板，解开缆绳，拉起锚链，有序地离开小码头，排成一条长龙，往入江口驶去。
岸上的同志们大声喊着，：“再见——一路顺风——”
高坡上的王文修和孙玉华挥动着手臂向他们告别。
船上的船工和押运的战士们也挥着手与岛上的领导与同志们再见。
孙玉青站在船头，心中无比激动，这次的调粮任务完成的这样顺利，多亏了王政委和大哥呀！他打内心里感激他们。还要感谢那些勇敢的突击队员们，感谢所有参加攻打野鹭岛的战士们、民兵们、船工们……他回去后，一定要把这里的一切向办事处和总部领导详细汇报，为他们请功……
“注意喽——”古水生高声喊着，“船要入江喽——”
孙玉青听到古水生的喊声往前望去，宽阔奔涌的怀江已在船头的前方。入江口处，主江与老江道的汇合处泛起着一串串旋涡，清浊的两江分界线清晰可见。
由于入江口江面不宽，能行大船的深水处更为狭窄，再加上宽大的木船又全是满负荷装载，吃水很深。如果哪一条船稍微不慎，撞到水下两边硬地上搁浅，或是在江面上旋涡中打横，都会船翻粮倾，堵塞航道，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
船工们按分工，分外小心地在两边船舷撑着船，有经验的舵手紧张地搬动着舵把，眼睛密切注视着前方，万分谨慎地掌握着航向。木船缓缓地前进。
突然，一阵刺耳的马达声在岸边响起。大家闻声望去，只见一只钢铁的小快艇从岸边的芦苇丛中驶出，直朝着领头的大船快速冲了过来。一个国民党军官独自驾驶着快艇，疯狂地嚎叫着，气焰十分嚣张。
原来，桂子金潜进芦苇荡中找到了自己暗藏的小汽艇后，原打算逃走。由于到处都有解放军，他只好耐住性子，想捱到共军离岛或天黑后再溜。但是，当他从暗处看到解放军战士和民兵们高高兴兴地将粮食往船上装时，他开始醒悟，他的一切已经随着野鹭岛的丢失全完了……地盘没了，队伍没了，粮食也没了，即使他能跑回到国军那里去，他也难免死罪。妈的，共产党让老子死，老子也不让你好好活！干脆来个鱼死网破……一股仇恨的烈火在他全身烧起，一种报复的欲望在他心中形成，一个极端的邪念在他脑子里产生……他要用他手中惟一的武器——钢铁小汽艇，去把领头的大木船撞破、撞沉。让它堵塞入江口，让其它的船只无法通行，让共军也尝尝被困在这里的滋味……他要以这一行动向党国证明他的忠诚，他要以这一“壮举”勇敢地为党国捐躯……当他看到装满粮食的领头船正驶进入江口时，立即发动了小汽艇。
小汽艇开足马力，离领头船越来越近……
“是桂子金。这个狗娘养的……”眼尖的古水生已经看清了小快艇上的驾驶员，焦急地骂着，“他是想撞沉我们的领头船，堵住入江口……”
“打！”愤怒的孙玉青大声命令着。
押船战士们的机枪、步枪、卡宾枪一起向小快艇开火。小快艇上的挡风玻璃被打得粉碎，桂子金被多发子弹击中滚入江水里。但巨大的惯性使小快艇继续向领头船冲撞过来，领头船想怎么避开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小快艇即将撞上领头船的千钧一发之际，就在瞬间会造成船破粮沉的关键时刻，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上，担心着不愿见到的事情要不可避免地即将发生了……就在此时，谁也没有想到，孙玉青看准小艇过来的方向，飞快地跑过甲板，从船弦纵身飞跳下去，并紧双腿在半空中朝小快艇船头用力一蹬。小快艇在外力的作用下，顷刻改变了方向，紧贴着领头船的船帮“呼拉”一声向船头顺方向驶去。大木船丝毫无损，灾难避免了，但甩过来的小快艇尾部螺旋，却打在了落入水中的孙玉青头部，棉军帽被打掉在水中，漂浮在江面，孙玉青的身体在旋涡中沉入江底。领头的大船安全了，满船的粮食保住了，航道畅通了，可是英雄孙玉青却不见了踪影……
古水生立即指挥抛锚停船，组织人打捞，可是不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找到孙玉青的遗体，只捞起了那顶湿漉漉带血的棉军帽……
岸上的同志们都看到了这一突然发生的事件。王文修和孙玉华在高坡上，更是看得真真切切。他们不敢怠慢，立即跑下坡来，乘上一条小船靠上领头船，登了上去。
古水生抱着孙玉青的棉军帽失声痛哭，船上的船工和战士们也都低着头，心情沉痛地落着泪低头不语。
“同志们！”王文修大声说，“振作起来！……要奋斗总会有牺牲，孙玉青同志用生命保住了船只和粮食，开通了航道，我们更应该加倍努力，完成他所没能完成的任务，把粮食安全地给我们的大部队送去……”
“王政委。孙县长。我们一定要完成任务……”古水生抹去眼泪，把带血的棉军帽交给孙玉华，表示着决心，“为了孙助理，为了牺牲的解放军战士，我们一定把粮食安全地送给咱们的大部队，完成死难烈士的心愿……”
“好！这才是我们革命者的性格！”王文修说。
孙玉华看着孙玉青的棉军帽，悲痛的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当他听到王文修的话后，深知送粮任务责任重大，毫不迟疑地揩干眼泪，对王文修说：“王政委。我请求将这次的运粮任务交给我来负责。我一定会代表弟弟将粮食安全地送到咱们战士的手里……”
“我也是这个意见……”王文修说，“由你这个当大哥的来代替小弟弟执行这次任务吧！”
“坚决完成！”孙玉华说。
“见到办事处和总部领导后，你代表我们地委和军分区，也代表康阳县委、县政府和全县人民，为孙玉青同志请功……”王文修说。
“是！我明白了……”孙玉华心情沉痛地说。
“好！我等着你们胜利凯旋。”王文修与孙玉华紧紧握了握手，然后返回小船。
“做好准备！继续前进！”孙玉华举起孙玉青的军帽，毅然下达着命令。
“起锚啦——开船啦——”古水生含泪高声发出统一行动的号令。
六条大船再次启动，一条跟着一条，顺利地鱼贯通过入江口，驶上怀江主航道。
“扯风帆——全速前进——”古水生悲壮激昂的声音在江风中响起。
朝霞满天，风鼓船帆。运粮的船队宛如一条巨龙，乘风破浪驶向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