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韩郎中的精心治疗,孙玉平的腿伤好得很快。肿痛已经消失,夹板已经打上。除了右腿活动还不太方便外,身体的其它部位都可以自由活动了。躺了十几天了,孙玉平都有些憋不住了,他想伤快点好,他想回到区里,他想参加工作。可是急有什么用?!姜区长说了,这次伤不彻底好,就不能让他回去。他自己也想,反正也在这里住上了,最好一次性地全治疗好,勉得回去后再犯,影响工作,还要让同志们为自己担心……唉,姜区长说的和自己想的都不作数,关键是要看韩郎中的态度。他要说好了,那才准是真好了。只要他的这话一出口,他马上就走,一分钟也不想多留,他太想回到那个战斗的集体、那个火热的生活中去了……他在床上坐起来,上下伸展着双臂,左右活动着腰肢,还把无伤的左腿使劲踢了几下,晃的床板“吱呀”作响。
“你轻点!别把床摇垮了……”韩雨婷拿着一把拐杖走了进来。温嗔地说,“我呀,就知道你已经躺不住了……”
“真有点躺不住了……”孙玉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爸说了,从今天起,你就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了……”韩雨婷说,“适当地活动,让全身的血液加快流动,会好得更快些……”
“那太好了!”孙玉平一听喜出望外,顺手抓起床边的衣服,就往身上穿。
“看把你乐的……”韩雨婷也为之高兴,“来,我来帮你穿上……”
韩雨婷帮孙玉平穿好上衣,又把被子掀开,要为他套上裤子……
孙玉平害羞地说:“还是我自己来……”
韩雨婷:“都这么多天了,还难为情呢?你不方便,还是我来,这样快些……”
孙玉平看着面前这位漂亮、大方、温柔、体贴的年轻姑娘,一想到她曾为自己擦洗过全身,脸变得绯红。
韩雨婷并没注意到他的脸色,边低头为孙玉平套上裤子,系好腰带,穿好袜子,穿好鞋,边问:“孙副区长,我可以不这么叫你吗?”
孙玉平:“可以……就叫我的名子好了……”
韩雨婷:“我想叫你玉平……”
孙玉平:“……行……”
韩雨婷:“‘玉平’真好听,又顺口,谁给你起的?”
孙玉平:“是我爹取的……咱们老孙家到我们这一辈,中间排个‘玉’字。我大哥叫孙玉华,就是华北,我们的家乡。我叫孙玉平,就是指我们家乡是大平原。我弟弟叫孙玉青,就是指大平原到处都有青纱帐。我妹妹叫孙玉穗,就是说庄稼熟了,麦穗、高梁穗长得特别逗人喜爱……”
韩雨婷:“听说,你大哥就是孙县长,你大嫂、弟弟、妹妹都参加了革命,大嫂和妹妹也在我们这个县里哩……”
孙玉平:“对。她们在枫垭坪区工作……还有个大哥,我嫂子的亲哥哥,可惜刚来不久,就被土匪杀害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听谁说的?”
韩雨婷:“是听姜区长说的……”
孙玉平:“他还说了些什么了?”
韩雨婷:“还说你是一个战斗英雄……”
孙玉平:“什么英雄?现在都快成狗熊了……”
韩雨婷抿嘴一笑:“这只是暂时的……爸说了,你要不了几天,夹板一拆,就全好了……”
孙玉平:“我真希望今天就好……快把我憋死了……”
韩雨婷神色黯然。她内心很矛盾,既希望孙玉平的伤快点好,但又怕他的伤一好,就会走,就会离开她。疗伤的这些日子里,他们朝夕相处,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说笑,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声容笑貌,甚至他的俊秀的五官和健壮的肌体都已深深的刻入她的心中。她不知不觉地把崇敬转变为爱。是的,她爱他,是真的爱,是少女发自内心深处的纯洁的爱。在给他喂药时,在照料他时,她感觉到一种特别的甜蜜,那是一个女人在侍候自己心爱的男人时的那种感觉。她真想就像现在这样,一辈子都不离开他……她有了自己的心思……
“你怎么了?我话说错了吗?”孙玉平看到了她的表情,不知所措地问。
“没……没有……”韩雨婷扶着孙玉平站起身,红着脸问,“玉平。我能参加革命吗?”
孙玉平大咧咧地笑了:“是这事呀……可以,当然可以!我们正需要像你这样有文化的人哩!……等我伤好了,就跟姜区长说说,你就到区政府来工作……”
韩雨婷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样她就可以天天见到心爱的人,天天能和他在一起了。她拉起孙玉平的手把拐杖递给他,兴奋地说:“来,我扶你走一走……快点好吧,你好了,我就可以参加革命了……”
孙玉平的一只胳膊被雨婷拉起搭在自己的肩上,她用力将孙玉平架起,让他的右手能支撑住拐杖,她喘了口气,逗趣地说:“你呀……真沉……”
孙玉平笑了,调侃地说:“还不是你们每天都给我好吃好喝的,把我养胖了……”
“你本来就不轻……”韩雨婷话刚出口,自己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脖根。她又忽地想到为他擦澡的情景,她赶紧把话岔开,“好吃好喝的可不光是我家的,大部分都是姜区长拿来的……我家给你吃的是药……”
孙玉平:“那我回去后,可得好好感谢他……把我喂这么胖,还怎么打仗……”
韩雨婷甜甜地笑了。
孙玉平杵着拐杖,往前迈出一大步,准备出门。
韩雨婷赶紧拉住他:“看你,使这么大的劲儿干嘛?……还想跑呀……”
孙玉平:“大伯不是说可以走走吗?”
韩雨婷:“走走,就是让你活动活动……爸说了,第一次下床,只能在屋里慢慢走走,不许出门……”
孙玉平:“这……”
韩雨婷:“我安排好了。你先慢慢走走,待会儿,我给你剪个头……看你,头发这么长,都粘在了一起,有气味了……”
孙玉平:“又麻烦你了……”
韩雨婷:“不过,我剪得可不好看……”
孙玉平:“剪短了就行……过去在部队,总是剃光头。行军、打仗都方便。如今,到了地方工作,这头发长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今天就交给你了……”
真是个直爽的北方汉子,有啥说啥。韩雨婷就喜欢他的这种性格,她温欣地笑起来。
自从在街上遇到韩雨婷碰了一鼻子灰后,何新生总是耿耿于怀。他真想再见见这个美若天仙的姑娘,贴近她,跟她亲热亲热。唉……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好媳妇,他算是掉进蜜罐子里了……他几次走过回生堂时都想进去看看,可他不敢。他知道孙玉平在里面治伤。他最怕的就是孙玉平,他对他知根知底,一见到他就是凶巴巴严厉的样子,从来不给他留点面子。他一看到他,全身发怵,心里生畏。因此,也没敢向回生堂多走一步……
但他仍然不甘心。现在生活也安定了,也没什么仗可打了。自己怎么说也当上了一个队长。每天就是镇头镇尾,大街小巷地闲逛逛。闲中生邪念,他想到了女人,他需要一个能和她一起斯混的女人。南方真是好,见到的娘们儿们,个个都水灵漂亮,怎么就没有一个主动来跟他搭讪、心甘情愿地跟他好呢?自己长得不算丑呀……他想到了小肚兜,那个年龄稍大了些的娘们儿。虽说不上美貌,但也风骚十足,让他心潮荡漾。只可惜城里离荷塘镇太远了,不然,他定会去找她,再共渡一次难忘的良宵……倏尔,他想到了许芙蓉,想到了第一天来荷塘镇见到过的那个小胖姑娘,那嫩嫩的圆脸蛋,那雪白的肌肤,让他心里像猫抓似的痒丝丝的……对。去好好看看她,会会这个恶霸地主的乖女儿……他下定了决心……
下午,他打发两个民兵去按路线巡逻,并特别交待,不要找他,巡逻完了就回去休息。他自个儿悄悄地来到镇外不远处的许家老宅院,推门钻了进去。
“你来干什么?”黄氏看到是一位区政府的人进来,存有戒心地问。
“我……”何新生一时语塞。
“我家的房子、财产都让你们占去了,该不是这老宅子也不让我们娘儿俩住下去吧?”黄氏带着怒气地说。
“不……哪能呢?……您瞧,我就一个人来的,是来看望你们的……”何新生定了定神说。
“你会有这个善心?”黄氏用小得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说着。她看到站在小院子里的确实只有何新生一人,这才放下心来。
“妈——是谁来了?”许芙蓉听到有人说话,跑了出来。这个许家老宅,自从她和母亲搬过来后,就一直没有人来过,今天听到有人来访,她感到希奇。
她的一出现,瞬时把何新生的目光完全吸引过去,而且再也挪不开了。他嘴里口吃地说着:“妹……妹子……我是来专门看你的……”
这一下,黄氏恍然大悟,全都明白了。从何新生的眼神、表情、言语,她已看出或听出,这个区政府的干部是一个馋嘴的“猫”。这个熟谙世事的女人,一下子想到了许多,态度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满脸堆笑地说:“哎哟……你可是稀客……别在院子里站着了……进屋聊天去……芙蓉,快领你这位大哥进去呀……”
许芙蓉不情愿地将何新生领进屋里。嘴里嘟嚷着:“谁是他妹子,我哪有这个大哥……”
当然,她说的话何新生并没有听清,即使听清了,他也不会在意,他脸皮厚着哩!兴致正浓着哩!
黄氏跑过去,关紧了院门,随后跟着他们走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