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排长等土匪安静下来,悄声问孙玉平:“可以发信号了吗?”
孙玉平点了点头。
“砰”的一声,一发绿色的信号弹腾空而起,在阳光下的半空中格外绚丽好看。
没见过世面的土匪们纷纷放下碗筷,昂头观看着,好奇地叫着:“这是什么?像宝珠似的……真漂亮!……看它掉在那里,快去检回来……谁检到归谁……”土匪中一阵骚乱。
正在独自饮酒的匪首,听到了枪响,又看到了信号弹,已经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惊呼:“不好!我们被发现了……快撤……”
也就是在匪首说话的同时,孙玉华的一声“打”字已经脱口而出。无数颗密集的子弹、手榴弹从土匪周围的芦苇中射出或投出,打得土匪晕头转向,不知所措,顿时死伤一片。匪首还没来得及指挥,就先饮弹身亡。剩余的土匪们丢下尸体和伤兵习惯地往河边边还击边撤。早已守候在河边的孙玉平、王排长和战士们岂能让他们逃走,手中的武器开始吼叫,猛烈的火力截住了他们的退路……
“爷爷们。别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没被打死的土匪趴在地上,举起枪,哀嚎着、哭叫着。
孙玉华率领的战士们已将包围圈逐步缩小,最后逼近了剩下的二十几名土匪身边,把他们全部俘虏。
清点完战场,张丙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他愤愤地骂起来:“他娘的!那个老家伙没说实话,明明六七十人,他说只有四十来人,我们只来了六十多人,差点上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孙玉平看了看面前垂头丧气、狼狈不堪的俘虏,看了看缴获的武器,轻蔑地说:“就凭这几个土匪,这几只支破枪,我们一个还不顶他十几个?!我的瘾还没过够哩……”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王排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稳操胜卷……咱们孙县长指挥有方……”
孙玉平笑侃地说:“我看,还是老张的情报工作做得好,搞得准,咱们才有仗打……喂。老张。下次再发现土匪,也得叫上我老孙哟……”
张丙根笑了:“那当然……你那边什么时间打野鹭岛也一定要通知我哟……”
令孙玉华最满意的是这次战斗不仅消灭了一股土匪,还缴获了四条木船。他独自站在河边。看着木船,心里像灌了蜜似的,甭提有多高兴。
张丙根走到他面前:“孙县长。该收兵了……”
大伙儿也都跟着围了过来。
孙玉华用手把船一指:“老张,你看。这是最好的战利品,最大的收获呀……”
张丙根:“船?”
孙玉华:“对!就是这几条船。我们现在缺的就是它……你可得给我看好了……打野鹭岛时准用得上……”
“好咧!……甭等打野鹭岛了,现在咱们就用得上……”张丙根笑着大声吆喝着,“同志们。押上俘虏上船。……咱们打道回府——”
“好咧——”同志也都学着他回应着。
充满着自豪、饱含着胜利的欢笑声,在芦苇荡上空徜徉,久久不散……
孙玉华风尘扑扑地回到了县政府。一跨进大门,他就看见童书文正坐在会议桌旁,与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交谈,他还以为是童书文找来的两个帮忙的人,打趣地说:“老童。你动作还真快,这么快就把人物色好了……”
童书文看是孙玉华回来了,忙站起身笑着说:“我老童可没有这么大本事……这可是他们自己来的……”接着,他向两位陌生人介绍,“这是我们的孙县长。”
“孙县长好!”两位来者站起身,客气地说。
孙玉华一时没弄明白:“自己来的?”
“可不是。你看……”童书文将手中的介绍信递给孙玉华,“是汉口总部办事处介绍来的。……他们都是要求参加革命工作的志愿者,办事处的同志知道我们这里缺人,就把这两位同志安排到我们这里了……”
“好哇!我们这里是正缺人手哩!……欢迎,欢迎……”孙玉华高兴地说着,边跟他们一一握手,边把他俩打量了一番。
这男的约有三十多岁,身材较高,也较健壮,身穿着一套蓝卡机布的中山装,刚刮过胡子后白净的脸上架着一副金属丝边的眼镜,显出几分斯文,这反而与他的身材,装束不那么相配。
这女的有十七八岁,也许是二十出头。她个头不高,不胖不瘦,皮肤微黑,瓜籽脸,秀发披肩。脖子上扎着的一条大红色的丝巾,把耐看的脸蛋映的红红的,再加那一身像校服似的装束,俨然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学生。
“请问,你贵姓?“孙玉华客气地让他们两个人坐下,然后先向男的问了起来。
“报告孙县长。我叫周汉民,原来是一所中学教国文的教员……”他说着,就又立正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说……不用这么多讲究……”孙玉华亲切地说着,让他坐下来。
“我叫冯晓妮,今年刚从女子中学毕业……”那女的还没等到孙玉华问,就性急地作起了自我介绍。
“还真是个小妮子……”孙玉华笑了。
“县长。我这个‘晓’可是拂晓的‘晓’不是那个大小的‘小’……”冯晓妮很认真地说。
她的认真劲儿一下子把大家都逗乐了。
“好。都有是文化的人呐……我们这儿正需要文化人。不过,我们这里条件可艰苦哟,比不上大城市……”孙玉华边笑边说。
周汉民:“我有这个思想准备……”
冯晓妮:“我可不怕艰苦……我就是来锻炼改造自己的……”
孙玉华:“那就好。”
“老孙。他们也是刚到不久,你看他们的工作怎么安排……”童书文问。
孙玉华思考了一会儿,说:“老童,这样吧。他们也刚来,一路上够幸苦的了。先安排他们休息。工作的事,咱们再商量商量……”
童书文:“好的。……小梁。”
梁小牛跑过来:“到。”
童书文:“你先带这两位同志去休息。”
“是。”梁小牛回答后,帮助周汉民和冯晓妮拿着行李,带着他俩走出门去。
他们出门后,孙玉华将手中的介绍信又仔细看了看,然后递还给童书文,问:“他们的到来,你给办事处打过电话核实了吗?”
童书文:“我打电话核实过了,这两位同志都是他们经过政审的……”
孙玉华这才放心:“老童呀!在目前敌我对峙的情况下,城里又有大批粮食,我们可得长个心眼呀!”
童书文:“我明白……”
孙玉华:“他们工作的事,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周汉民是个教员,教国文的,就安排在县政府当秘书吧。正好我们这里缺少这样的人。……女同志嘛,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就让她到妇救会去工作,跟喻正英同志学习学习……”
童书文:“我看这样安排行!我也是这个想法……”
孙玉华:“那咱们是不谋而合了……”
两个人都笑起来。
童书文:“听说你们在杨树湾打了大胜仗?”
孙玉华谦虚地:“大,还谈不上。只算是一个漂亮仗吧……最令人高兴的是,缴获了四条船……”
童书文高兴地:“那我们打野鹭岛就有用的了……”
孙玉华:“可惜太少了……”
童书文:“真要是打野鹭岛了,我们会有办法的……你刚回来,杨树湾的情况要不要向地委做个汇报?”
孙玉华:“具体情况,我在杨树湾就已经打电话向地委汇报过了。王政委表扬了我们,同时也再三强调,今后,只要发现祸害老百姓的土匪,就不能让他们跑掉,坚决消灭干净……”
童书文高兴地:“那今天可得好好慰劳慰劳你喽……”
孙玉华:“也好!加两个菜。把刚来的两位同志也叫上,就算给他们接风吧……”
童书文:“好咧。”
一名杨树湾区的工作队员押着邢月娇来到了荷塘镇,他们一进区政府的院子,正好碰见姜大宽。
“报告姜区长。张区长让我把她交给你。”工作队员把邢月娇带到姜大宽面前。
“好。就交给我吧。”姜大宽说着,“小项。过来一下,把这个女人带到我的办公室去。”
小项跑过来,把邢月娇带进了姜大宽的办公室。
“那我回去了。”工作队员见已完成了任务,准备告辞返回。
“好吧。”姜大宽跟他握了握手,“你任务完成得不错。……回去后代问张区长好……”
工作队员完成了任务,返回杨树湾去了。
姜大宽走进办公室,他看到邢月娇站在那里,便拖了把凳子给她;“来,坐下再说……”
邢月娇看姜大宽十分客气,也不那么害怕了,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姜大宽又倒了一杯水给她,然后在她对面坐下,和气地问:“唐名儒有几个老婆?“
邢月娇有些难堪:“不……就我一个……”
姜大宽:“你确认?”
邢月娇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没离开过……”
姜大宽:“那……他这次逃走,怎么不带着你呢?”
邢月娇面露难色:“他走得太急……他也有难处……”
姜大宽:“那你想不想见他?”
邢月娇:“想……不,不不……不想……”
姜大宽笑了:“想就是想嘛……人民政府成全你们,让你回到他身边去……”
邢月娇:“让我们见面?”
姜大宽:“对。我告诉你吧,你的男人没有跑到天涯海角,他就在对面不远的野鹭岛上。我们现在就放你走,让你去岛上找你的男人……”
邢月娇:“真放我走?”
姜大宽:“那当然。我们说话算数。你也都看到了,这里已经解放了。土匪已被消灭了,恶霸也被镇压了。……我们也调查过,你男人还没有直接参与干过什么坏事,也没有血债。你见到唐名儒,带个话给他,只要他认清形势,率部投降,我们人民政府是会对他宽大处理的。如果他不死心,一味想在岛上坚守,为国民党卖命,那等我们打上岛去,可没有他的好果子吃了……听明白了吗?”
邢月娇连连点头:“明白。明白了……”
姜大宽站起身:“明白了就好。……你可以走了。”
邢月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怯生生地再一次问:“真让我走?”
姜大宽笑着说:“那还有假?!你走吧……”
邢月娇站起身,慢慢往门口挪动着步子,一出门,马上变成大步,向外走去
“小项。”姜大宽喊道。
“到。”小项跑了过来。
“你悄悄在远处跟着她,不要让她发现……看她是怎么上野鹭岛的……”姜大宽吩咐着。
“是。”小项机敏地答道,随即追了出去。
夜深了,城里的货店铺面早就关门打烊,疲劳了一天的居民们也已进入了梦乡,暄闹的街道一静下来。反而觉得有一种不和调的冷清。
周汉民独自一人来到街道上,他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细看着每一个店面的招牌,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这时,一队巡逻的解放军战士走了过来。他又像怕被人发现似的闪身躲进了暗处。等解放军战士走过去后,他才又出来继续寻找。他最后在一家叫梅记杂货店的门前停了下来。又一番仔细观察后,他轻轻、有节奏地敲响了门。
敲门声响了几遍后,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老头干巴的脸露了出来:“请问,你有什么事?”
周汉民小声的说:“我是来买干货的。”
干老头:“有河南的烟叶、陕西的木耳,全都是现货。”
周汉民:“不。我只要本地出的金银花,干透了的,数量还不少……”
干老头:“带钱来了吗?”
“有银票。”周汉民掏出一张纸递给干老头。
老头一看,赶紧把他让进店里,又顺手将门插上:“你就是特派员狸猫先生?”
周汉民点了点头。
干老头:“……我们已接到通知,知道你这几天要来。正等着哩……”
“怎么称呼你呢?”周汉民问。
“就叫我梅老板吧。”梅老板说。
老头领着周汉民穿过店堂、走进库房。
“人和电台呢?”周汉民边走边问。
“都在这儿……”梅老板搬开一捆杂货,推开一个隐蔽的小门。周汉民低头走进亮着暗淡浊光、低矮的小屋内,他先嗅到一股霉味,然后看到乱糟糟室内,两个打扮成伙计模样的人正在地铺上睡觉,靠墙角的一张破桌子上架着一部军用电台。
“快起来,快起来……”梅老板把睡觉的两个人叫醒,“这位是上峰派来的特派员——狸猫先生,今后这里的一切都得听他的……”
“是——”两个伙计爬起来。揉着腥松的眼睛回答。
“怎么就两个人?不是说还有二百多人吗?”周汉民问。
“那些都在野鹭岛上。前段时间下了岛,来攻城,被共军打回去了……我这里原来有四个人。桂参谋长让派两个去炸毁粮库,结果被共军发现后打死了……”梅老板窘惶地说。
“愚蠢!”周汉民骂着,“幸亏是被共军打死,要是被抓了活的,这个地方还不暴露了?!……今后,必需停止一切这样的愚蠢行动……”
“是。是……今后一切行动听特派员的……”梅老板唯唯偌偌地说。
周汉民看了看面前的三个人,想到上峰交代的任务,面露难色。看来靠武力夺走粮食是不可能的了,只好靠自己再另想办法了……
“打起精神来……”周汉民摆出特派员的架子,训斥地说,“这次上峰派我到这里来,就是为粮食而来的。你们要配合行动。……前方战事吃紧,国军急需粮食。有了粮食,国军就能打胜仗,就会很快打回来……到那时候,你们都是功臣。想要钱,想当官还不由你们要……”
两个伙计似乎对这样的话听得太多了,显得有些无动于衷。只是相互面视了一下,没有回答。梅老板倒是有些激动。他哆嗦地说:“我……我们早盼着这一天……”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得走了……”周汉民命令着,“给上峰发份电报。就说,狸猫已顺利到达,并成功打入共党内部,正伺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