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平看到眼前这些无家可归的群众,有些心酸,他同情地对姜大宽说:“老姜。我们就把这里让他们先住下吧……”
姜大宽有些犹豫:“那……我们呢?”
孙玉平:“我们再想想办法……”
姜大宽很理解孙玉平的心情,他点点头,对古水生说:“古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就先在镇公所里住下,待会儿,我再叫人送些吃的和用的过来……往后的事儿我们再作商量,从长计议……”
古水生感激的热泪淌了出来,他想跪下,但被姜大宽拉住了。他哽咽地说:“谢谢!太谢谢了!你们救了我们……我们安顿下来后,可以找些岸上的活计干,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孙玉平:“这是人民政府应该做的。……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来安排了……”
“行!”古水生爽快地回答后,转身大声对大家说,“乡亲们,人民政府把镇公所让给我们暂时住下。我们不能忘掉人民政府的恩情呀……”
正在为吃住发愁的渔民们一听到这个喜讯,高兴地欢呼着涌进了镇公所。
姜大宽对门口站岗的战士说:“告诉我们的同志,带好行装,出来集合。”
“是!”战士回答后跑进屋子。
刚才来的那几个地主、乡绅,一直被群众围在中间,无法脱身,只好呆呆地站在那里。现在看到群众都进了镇公所,正准备溜走。
孙玉平看见他们要溜,猛然想起姜大宽刚才说的话,他大喊一声:“站住!”
那几个地主、乡绅吓得不敢再动步子,老老实实地低头站着不动。
孙玉平:“姓朱的。你不是这里的副镇长吗?就让你再当一回官……回去后给镇里有钱人家打个招呼。每家拿出一百斤粮食,十斤油,送到这里来,如果到晌午还送不来,我们就去取……你们想想,是你们主动送来呢还是我们去取好?”
“是……是我们送……送来……”朱副镇长和几个地主、老财们连声回答。
姜大宽:“还有……把家里的被褥、衣物也拿些过来……这是你们立功的好机会……去吧……”
“是。是……”地主、乡绅哆嗦地哼着,赶紧走了。
工作队员和解放军战士们已在门口集合完毕。
王排长:“报告两位区长。队伍集合完毕,请指示!”
姜大宽忍不住笑了:“老孙,该作什么指示?”
孙玉平:“计划全打乱了……”
队伍中的何新生不高兴地嘟囔着:“该不会再睡露天吧……”
孙玉平一听不高兴地:“就你多嘴……”
姜大宽:“别批评了……再让大伙儿睡露天,我都不同意……对了……你昨晚讲到老区是怎么做的?”
孙玉平:“打土豪分浮财……”
姜大宽:“……看来,我们今天必须向老区人民学习了,这个土豪是非打不可了……”
孙玉平:“对!先打了再说……顶多是个提前行动……先解决我们的吃住问题……”
姜大宽:“最重要的是要把区政府建立起来。”
孙玉平:“目标?”
姜大宽:“要打就打最大的!”
“许阎王。”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来。
姜大宽:“王排长。”
王排长:“到。”
姜大宽:“目标许家大院。出发!”
由于许阎王家就在镇子中间,离镇公所不远。队伍很快就来到许阎王家大门口。
王排长带着解放军战士直接冲进了大门。几个持枪的家丁吓得连枪都不敢放,就被解除了武装。
姜大宽和孙玉平带着工作队员走过了院子。孙玉平看了看宽大的院落,和周围众多的房屋:“这地方真不错,够用了。”
姜大宽笑了:“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个胜利成果。”
王排长:“还缴获了几条枪哩……”
姜大宽:“老孙。我看部队住东房,工作队员住西房,正房就作区政府的工作埸所。……明天就在大门口把区政府的牌子挂起来……”
孙玉平:“行。……大家就按姜区长的布置安排吧……”
工作队员和解放军战士们开始分头走进东西耳房,安顿着住处。
“哎呀……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要抢劫呀……”黄氏扭动着肥胖的身子从正屋里跑了出来。
姜大宽一看到她,严厉地说:“你是许阎王的老婆吧?你享福的日子到头了……这里归区政府所有了……”
“我儿子是国军的副官……”黄氏不知是想吓唬来人,还是误把解放军当成国军,振振有辞地说。
“嘿!还真打对了……我们打的就是国军……你听着,限你和你的家人晌午前搬出去……只准拿你们自己的私人物品,其它东西一律不准动!”孙玉平厉声地说。
“哎哟……叫我们母女俩怎么活呀……还不如死了算了……“黄氏一屁股坐在院子中撒泼地哭叫起来。
“你真不想活了?那好办……”孙玉平可不怕这一套,在老区这样的事儿他遇到过,结果没有一个是真想死的。他“嘿嘿”笑了笑,严肃地大喊一声:“来人呐!”
几个解放军战士跑了过来。
“把她拉出去毙了!”孙玉平故意厉声命令着。
“我搬……我搬……”黄氏吓得战战惊惊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因为太胖,好半天站不起来。
“妈——”许芙蓉惊叫着从屋里跑出来,她帮助母亲从地上站起来,胆怯地说:“妈……我们搬吧……我怕……”
站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的何新生看到有一个小姑娘从屋里跑出来,他眼前一亮,马上被这个小姑娘的模样迷住了,两只眼睛色迷迷地直盯着她看。唉,皮肤真白、真嫩呀……能摸上一摸,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心里麻滋滋的。这要在以往,他一定会走上前死皮赖脸地调戏她一番。可现在他不敢胡闹,两位领导就在眼前。
“要搬就快去收拾……还磨蹭什么?”孙玉平催促着。
许芙蓉扶着黄氏慌张地进屋里去了。姜大宽和孙玉平开心地笑了起来。
姜大宽:“老孙。你真行!有老区干部的派头……”
孙玉平:“什么派头呀……只要大哥不批评我违反政策就行了……”
姜大宽:“孙县长要批评呀,就说是我的主意……咱俩既然一起到了这个区,工作是一起做的,要挨批评嘛,也一起挨……”
两人都笑了起来。
一片飘移的阴云把天空中仅剩的一点残月遮住了,天完全黑了下来。两个黑影借着夜幕钻进了鲍家大院。
叶氏一看是儿子鲍元才和曹管家回来了,赶紧把他们让进屋里,鲍元才见到母亲,第一句话就问:“他们把我爹咋样了?”
叶氏:“成天拖着你爹去游街……丢死人了……”
鲍元才:“他们没打我爹吗?”
叶氏:“还没有……儿子。曹管家都跟你说了?”
鲍元才:“都说了……就是得到了信儿,我才赶回来救我爹的……”
叶氏:“带人来了吗?”
鲍元才:“带了六十多个弟兄……在土堤外庄稼地里藏着哩……”
叶氏:“好!人来了,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先把你爹救出来,再把他们一锅端了,不留一个活口……”
鲍元才:“我爹现在关在哪里?”
叶氏:“就在乡公所……他们的人住在大房子里,你爹就关在旁边的小房子里……”
曹管家:“一个姓丁的副区长带着十几个人到别的村子去了,其他的人都在,就只有十一二个人。姓刘的区长也在里面……就是他带人来抓得你爹……”
鲍元才:“真是天助我也……”
叶氏:“乡公所没有后门,他们跑不掉……你爹在时,趁他们不注意,让人在后墙根下挖了个坑,埋上了炸药……原想,如果不叫你来,他也要派人去把炸药点了……”
鲍元才:“那好!我过去后就动手……”
叶氏:“一定要把你爹好好救出来……”
“一定会的……妈。你就放心吧……”鲍元才说完先让曹管家出去,将院门开了个缝,看了看外面没有人,他就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钻进黑暗中。
夜深了。在枫垭坪区政府门外土堤上站岗的工作队员,也许是因为劳累了一天,有些支撑不往了,坐在土堤上打起了瞌睡。一个土匪从他身后悄悄地摸上去,把尖刀插进了他的心脏。随后,几名土匪窜到了区政府旁边的小屋,他们撬开门,把鲍显仁背了出来……
被刺中的哨兵在地上挣扎着,他用最后一口气扣动了手中枪上的扳机。
“砰——”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有情况!”和衣睡觉的刘秀北一咕噜从地铺上爬起来。
工作队员们也从睡梦中惊醒,纷纷爬了起来。抓起了枪支。
“冲出去!”刘秀北指挥着。
但是已经晚了,大门被土匪的机枪封住。一名工作队员刚打开门,就被迎面射来的子弹击倒在血泊中。
鲍元才看到爹已经被救了出来,指挥着土匪们开始发动冲锋。几十名土匪向区政府扑来,刘秀北从窗口看得清清楚楚,他大喊了一声:“打!”就端起卡宾枪向黑暗中的土匪们扫去。
工作队员们的枪声都响了,子弹从窗口、大门射向进攻的土匪,冲在前面的土匪倒下去一排,后面的土匪吓得退回土堤后面。
“姓刘的区长。快投降吧!你们被包围了……放下枪,饶你们不死……”鲍元才扯着破锣嗓子喊着。
“放你妈的狗屁!”一名工作队员生气地向喊声方向打出一梭子子弹。
“注意节约子弹……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就几个土匪,没什么好怕的,我们要想办法冲出去……”刘秀北鼓励着工作队员并指挥着,“我来掩护……枪声一响,你们就冲!”他端起枪开始向外急射。
两三名工作队员闻声跳起来,向门外冲去。可是,还没有跨出门槛就被敌人密集的子弹击倒在地上。
敌人又再一次发动了冲锋,土匪们叫着喊着压了过来。也还是被工作队员们打得丢下几具尸体后,又退了回去。
双方出现了僵持。
刘秀北已经从土匪的枪声中听出;外面的土匪是有备而来。他明白,这样打下去,对工作队不利,他看了看后墙,焦急地指挥着:“把后墙砸开,突围出去……”
几名工作队员跑向后墙,因为没有工具,他们只能用枪托砸。但墙太结实了,他们进展很慢。
鲍元才更是着急,眼看自己的弟兄死的死、伤的伤。可还拿工作队没有办法。他也担心,如果这样耗到天亮,既使工作队没有援军,周围的老百姓也会看清他们是土匪,群起而攻之,帮了工作队。他想起他娘说的话,把一个土匪叫到身边。交待了几句,让他赶快跑进村子。他来劲儿地对其他土匪们说:“你们给老子看好了,别让他们跑了……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鲍显仁被救回家后,他顾不上休息,马上叫人把梯子搭在院墙上,自己爬上去伸着头看土匪们的进攻。他看到的是土匪们久攻不下,他气得直骂:“这帮窝囊废。连十来个泥腿子都对付不了,就知道吃喝……”正发着火,他忽然看到一个土匪顺着墙根跑了过来。
“鲍老爷。豹爷说打不进去,叫你赶快点炸药……”那个鲍元才支使来的土匪,刚跑到墙外就喊起来。
“妈的……真是饭桶……还得靠老子的狠招……”鲍显仁边爬下梯子,边狠毒的说着,“快!你们快去……给老子点了……把洋火带上……”他指派一名手下跟跑来的那名土匪一起摸向区政府后墙。他自己又蹬上梯子,他要亲眼看到,敢在自己地盘上来当区长的人下场……
两个黑影悄悄摸到区政府后墙,他们蹲下身,扒开伪装的乱草,炸药包在土坑里露了出来。他们划着火柴,一根、二根……终于点燃了导火索。他们飞快地跑开……
“轰——”瞬间,区政府的大瓦房在一声巨大的响声中完全垮塌。工作队员有的被当场炸死,有的则被压在破碎的砖瓦和房梁下面。
众土匪一窝蜂地冲了上来,在瓦砾中乱翻着。
“妈的。没看到一样值钱的东西……”有个土匪在搜寻后气恼地骂着。
“点起火把,给老子好好检查一下……不要留一个活口……”鲍元才恶狠狠地命令着。
土匪们燃起火把,照着亮查看着倒在地上的工作队员,有几名还有呼吸的,又被他们补了几枪。
刘秀北因在窗边,他没有被炸死,但也受了重伤。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抓身边的枪支,可是被鲍元才发现。鲍元才跑上去对着他的胸口连开数枪,刘秀北惨死在血泊中。接着,他又不放心地查看了一遍,确认了十一名工作队员确实是已经全部死了后,他才松了口气,就准备带着土匪们撤退。
鲍显仁打着火把跑了过来。
“爹。你来干什么?”鲍元才问。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鲍显仁说,“有活的没有?”
“没有……”鲍元才说,“全送他们上了西天……”
“好!太好了……”鲍显仁咬牙切齿地说,“让穷鬼们看看,谁敢动我鲍显仁?谁还敢到这里来当区长?”
“妈的!哪个是区长……都一个NFDA1Q……”一个土匪说着。
“这个就是……”鲍显仁借着火把的光亮找到了已经牺牲的刘秀北,指着他说。
“是老子亲手崩了他……”鲍元才显示地说,“爹。我为你报仇了……”
“是啊……”听到“报仇”二字,鲍显仁有所触动,不免有些担心,“你为我报了仇,共产党必定也会为他们的人报仇……”
“爹。你不必担心……”鲍元才宽慰地说,“我给你留下来十几个弟兄,不管多少人来你都可以抵挡一阵子,再马上派人通知我带人回来……”
“哪好吧……”鲍显仁宽心地说,“天快亮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那……我们这就走了……”鲍元才安排了十几个土匪留下,然后向父亲告了个别,对其他土匪们说,“弟兄们。我们撤回……”
“那……弟兄们的尸首……”一个土匪问。
“留下的弟兄们把他们埋了……埋完后就跟着老爷子回去,好好保护我爹……其他的人都跟我撤回山里去……”鲍元才命令着。
回去的土匪们跟着鲍元才向山边跑去,消失在黑夜中。
留下的土匪们打着火把,把同伴的尸体草草地掩埋……
土匪们和他的儿子走了,鲍显仁长出了一口气,他好像是把自从工作队来了后的恐慌和郁闷都吐了出来似的,随后发出阴冷的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