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村长也来了,腰里别个米袋,来到店里,一声吆喝:“李三,装一袋米,先赊着。”李三满脸堆笑,急忙递上根“帝豪”烟,又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为村长点着了烟,这才大度地说:“村长大人能光顾我这小店,是我的荣幸。什么赊不赊的,往后缺米缺油了,尽管来莫客气。”说完,李三到后面给村长装了一袋米,对村长说这是刚从原阳进来的纯天然绿色无公害大米。村长没说啥,背起米袋就走了。
过了一个月,村长又来了,还是那句话:“李三,装一袋米,先赊着。”李三不敢怠慢,又给村长装了一袋原阳大米。村长连声谢谢也没说,扭头走了。李三在背后骂道,吃不掏钱的米,小心噎着。
又过了一个月,村长又来了,这回脸上有点笑容,还给李三让根烟。李三受宠若惊,一个劲地说村长您坐,村长你喝茶。村长又从腰里拿出米袋子,还是那句老话。李三也只能乖乖地装满大米。奇怪的是这回村长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和李三唠起了嗑。李三趁机对村长说:“村长,俺家娃子的宅基地啥时候批呀?”村长笑笑说:“不忙,不忙,正在研究,反正你小子也不是太急。对了,李三,这次出门太急,忘了带钱,你嫂子还让我买化肥呢,你看,能不能借我两百?”李三心说,这一借又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啦。但嘴里还得客气:“村长,咱哥俩,谁跟谁呀,有事你尽管吱声,不就两百块钱吗?小意思!”说完,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村长接过钱背上米就走了。李三心里那个气呀,把钱扔到水里还能听个响呢,这村长连个屁也没放,好像老子应该孝敬他是的。下次来,看哪个龟孙还赊给你。
果然,一个月后,村长又来了,这回不光带着米袋,还带着个大油壶。一到这,还是那句老话:“装米,灌油。”李三心说,这是个黑心的村长呀,世上的事都只有再一再二的,哪有再三再四的。今天得给他来真的,得罪就得罪了,反正自己也不在村里住,不怕他给自己小鞋穿。想到这,李三堆上一脸假笑:“村长,装米灌油可以,不过得先把以前的账结了。”村长一听,恼羞成怒,红着脸说:“我还能赖你那点米钱?等你爹死了再来给我算账。”李三一听,这村长可太缺德了,赖账就赖账吧,还咒我爹死。
一个硬要,一个不给,两人大吵起来,引来了一大群围观者,眼看着生意没法做了。李三一怒之下,把村长告上了法庭。在法庭上,村长对李三的指控全部承认。李三见村长认了,长舒了一口气,又得寸进尺地说:“他是个黑心的村长,不但欠我米钱不给,还咒我爹死,我要求他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一句话未说完,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手里拄着个拐杖。李三一见忙问:“爹,您老人家怎么来了?”老头举起拐杖就打:“我不是你爹,你个不孝的畜生,你的心才黑了呢。这些天要不是村长,我早就饿死了。”
谣言的旅行
曾祥伍
那天晚上,闲着无事,我与几个哥们到酒吧里玩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我仍然打起精神坚持上班,但显得无精打采的。
在上班的路上,单位的老王遇到我,就说你怎么啦?无精打采的,提拔没希望啦?
我连忙否认说,没有,昨天晚上到酒吧玩了一个通宵,没休息好而已。
老王说,年轻人要注意劳逸结合啊,不要影响了工作。
我说那是那是,偶然的一次,以后我会注意的。
第二天,老齐遇到我,挺神秘地说,我听老王说因为这次提拔的对象中没有你,你就赌气到酒吧里喝了一个通宵?年轻人别这样,机会有的是,要好好表现啊,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说我没有,只是遇见了几个多年不见的好朋友,一高兴就忘了时间,单纯喝酒而已。
过了一天,下班的路上,老方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我听老齐说,你那天在酒吧喝酒时,遇到了单位的头儿?还因为他不提拔你的事跟他吵了一架?这可不行啊,兄弟,人家可是公鸡头上的肉——大小也是个官,得罪不起,你往后还要在他手下混呢!
我说这是从何说起啊,根本没有的事。我是那种人吗?
又一天,我正在家里吃饭,邻居老冉敲开门,轻脚轻手地走了进来,不等我开口,他就说,我听老方说,你在酒吧里遇到单位的头儿,因为他没把你列入提拔对象,跟他闹翻了?还扬言说要把他的那点事情告到纪委去,有这回事吗?
老冉是我多年的朋友,我想有必要告诉他真相,就把事情的原委跟他作了说明。
老冉听完后,没说什么就走了。
又过了一天,和我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小胡趁无人时,问我说,哥们,我听老冉说,你已经到纪委去检举单位头儿的那点破事了?我跟你说啊,这年头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怎么能这样冲动呢?告也白告,胳膊拧不过大腿。以前,不也有人检举过吗?到头来屁事没有,还自己惹得一身臊。
我说,这绝对是谣言,我什么都不知道,别人不相信我,连你也不相信我?好歹我们也在一起共事了那么多年。
小胡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我不也是为你担心吗?兄弟不愿意看见你自毁前程。
那一天,我和单位的老雷一起下班,快到家时他说,兄弟,今晚到我家去,哥俩喝两杯。
这些天来,我心情特别郁闷,正想找地方喝酒呢,就答应了下来。
老雷是单位里的办公室主任,干办公室工作近10年了。虽然只是中专文凭,但是接待、协调、材料整理都是一把好手。可领导换了一届又一届,他就是原地不动。
待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老雷瞪着血红的眼睛说,兄弟,问你个事,我听和你一个办公室的小胡说,你已经到纪委去检举咱们单位头儿的那些破事了?
我说,哪里的事啊,纯粹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
没事,兄弟,我给你说句掏心窝的话,这话已经压我好多年了,看你是个实在人,我给你讲讲,否则我会被压出病来的。咱们那头儿,本事不大,却阴,黑!他压了我好多年,就因为我没给他上贡,他不推荐我,我岁数已超过提拔的年龄了,只有干这给人擦屁股、做嫁衣的活。说穿了,我这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啊,否则,凭我的本事和能力,早他妈的上去了,你说是不是?兄弟,你这是为人民做好事啊,哥哥我佩服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根本不存在的事。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差点没摔酒杯。
终于有一天,单位的头儿把我叫了去。他说真是恨铁不成钢啊,本来这次提拔我们已经把你列入了考察对象,可你……唉,心术不正,为了提拔的事到处散布谣言,给大家造成了不好的印象不说,还给我们的工作带来被动。看你平时挺正派和上进的一个人,为什么也会使坏呢?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候就稳不住了呢!
天啊,真是六月飞雪,我比窦娥还冤。我张了张口,正要说点什么。就见头儿不耐烦地摆摆手,把我打发了出来。
我刚从头儿的办公室出来,又遇到了老王,他眯着眼睛凑上来亲热地拍着我的肩膀说,恭喜兄弟,头儿找你谈话了?看来提拔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吧,往后当了官可别忘了哥们啊!
我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可是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
意想不到的结局
吴万夫
女人半夜里忽然被一泡尿憋醒。女人睁开眼瞅瞅,身边的枕头上仍是空空如也。女人知道男人这会儿还未回来。男人近来迷恋上了赌博。女人多次劝男人戒赌。男人总是不听。劝急了,男人就瞪着血红大眼向女人乱吼乱嚷。女人知道男人的脾气。每每这时,女人就低眉顺眼,叹气连连。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停了。只有呜呜叫啸的北风,不时撺掇一气,在冬日的午夜里搅起一股股寒意。女人赖在被窝里,本能地打了一个寒噤。女人委实不想离开热烘烘的被窝,抖落一身暖气。女人的五指下意识地在鼓胀的小腹上游走,紧绷绷的小腹随时都有“决堤”的危险。女人实在挨不过一阵又一阵尿意。
女人磨磨蹭蹭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骨碌一下钻出了热被窝。女人钻出热被窝的刹那,一股寒流霎时袭击了她,上下左右的鸡皮疙瘩便立时排着队保卫她。
女人到厕所里没有穿衣服。准确地说,女人只穿了一条短裤。女人很少有穿长裤睡觉的习惯。女人在起床的瞬间,曾在穿与不穿棉衣之间徘徊犹疑了一下。女人觉得上厕所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完全没有必要穿上冰冷的衣服,还未焐热马上又脱下。女人这样想着的时候,便抱着膀子,勇往直前地冲进了屋外的厕所。
就在女人从厕所出来时,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种局面:不知何时,她的门被一股风带上了!女人没带钥匙。女人的一颗心立时便被紧紧地闩在门外,掉进了一座冷风四起的冰窨子里。
现在唯一能打开这扇门的,只有男人身上的那把钥匙。可此时男人又不在家。女人头皮发紧。她几次试着去那门。女人知道这种努力纯属徒劳,但她还是没有放弃一切机会。女人希望她的努力会出现一丝奇迹,但那扇严扃的门,根本没有开启的希望。女人在寒风中禁不住哆嗦起来,浑身的鸡皮疙瘩更细更密。女人的心里一片茫然。她不知该不该去喊男人回来。可自己的这副模样又如何出去见人呢?她不知男人会赌博到啥时候才回来。如果男人通宵不归,自己就得在门外等候一夜么?
在这个凛冽的寒夜里,女人瑟瑟栗栗,不知道自己在门外还能坚守多长时间。女人几次拿砖头欲敲打邻居的墙壁,叫醒马长鸣,让他帮着去找回男人。可刚刚举起砖头,女人又不得不垂下了手。女人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打扰马长鸣。马长鸣是位单身汉。就在几天前,马长鸣在人多的场合,不经意同女人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却被好事之徒添油加醋传到男人耳内,信以为真的男人在半道上截住了和女人“有一手”的马长鸣,一顿拳打脚踢,把他揍了个鼻青脸肿,马长鸣从此见了男人,像老鼠见了猫,退避三舍……
女人每每想起这些,心里都会涌起一丝愧怍。
在这个寒风彻骨的冬夜里,女人该想的都想到了。女人跌跌撞撞摸进她的厨房。黑暗中,女人在灶头上抖抖索索摸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摸到一盒火柴,摇摇,空的。女人这才想起昨夜的火柴早用完了。女人想用火柴烧火取暖的计划破灭了。
女人又把灶门前的稻草收拢一起。女人想用稻草覆盖身子,以抵御寒冷的侵袭。但稻草毕竟太少,女人偎在灶门前,只感到一股股凉气从地底下冒出来,不时锥进她的脊梁骨。女人知道这样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女人只希望男人快点回家——可男人啥时能回来呢?
女人没有毅力再这样“守株待兔”下去了。女人后来还是忍不住拿砖头敲响了邻居的墙壁。睡意蒙眬中的马长鸣,来不及细问,慌乱中披衣起床奔向夜色四合的村巷中……
女人在马长鸣走后的一刹那,心里乱到了极点。女人觉得让马长鸣帮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男人对马长鸣本来早就心存芥蒂,更何况正是半夜三更,自己又“一丝不挂”,怎么向男人解释清楚呢?
想到这里,女人懊悔得要死。女人懊悔的时候,就听到从村巷里传来犬吠声。先是一声,接着是两声,三声……激烈而杂乱,很快连成一片,仿佛一把屠龙刀,把沉浸在阒寂清冷中的小村切割成无数碎片。女人在这网一样罗织的犬吠中,敏感地捕捉住了男人的脚步声,由远渐近。那每一脚踩下去,都宛如有稀泥溅射到她心上,女人窸窸窣窣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