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有人出来朝咱这儿看没有?”
“没……”大兕失望地说,“没有……”
“我来看。”
小弗接过望远镜,看见有一个娃娃在院子门口玩耍,却没有大人出来。
“有小孩子就有大人,深山里不可能光有小孩。”
“就算是有大人。”大兕说,“他们也不可能通知到城里,这么偏僻的深山区。”
“这个我倒是注意了。”小弗说,“前几年搞村村通,就是要通电视,通电话。华达公司想接云鹤市的盘,后来一测算,没有什么利润,就放弃了。结果政府出面完成了,而且已经实现全市通,全国通,没有一个死角,你看那个老百姓的屋顶,有个接收电视的锅。”
大兕却喊叫起来:“小弗,你看咱身后!”
小弗一回头,就见许多蛇、鼠、獾等动物从着火的森林里跑到灌木丛,又从灌木丛跑到草丛里,一些蛇和老鼠已经跑出草丛,往这边空旷的地方跑。
“不要害怕。”小弗说,“紧急知识上有这一章,凡是遇到大火、大水,动物和人都是避难者。开始,一般不会互相伤害,两三天后,才会因为饥饿残杀。”
说着她拍拍自己的腰带:“你知道我腰带里有武器,鞋子里也有武器,我们不怕,如果真的没人来救,他们还是我们的食物。”
说完又回头,拿着望远镜看山下那几户人家,突然高叫起来:“好了,有大人了,大人从山沟里跑回来,大兕,是跑回来,跑进屋子里去了。”
大兕高兴地将手在空中挥舞着:“他可能是打电话报警了。说不定,他就是护林员。啊啊,小弗,你可以在城里做我的老婆了!”
“我们要回城了!”大兕猛地把小弗从后边抱起来,摇晃着。
小弗被摇着,心里很温暖,却小声说:“回去了,还得靠那两个老女人不是?”
大兕火了:“靠她们,我恨不得吃了她们的肉!我得收拾她们!就靠那封信,就能让公安局逮捕她们,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起诉她们!”
“你还能不知道?你跟了她们那么长时间还不知道?公检法的领导,都是市委书记管的,所以,咱们回去,要没有过硬一招,是斗不过她们的,不但斗不过,咱们还得又一次神秘失踪。”
“我就不信,没有一点公理?”
“那是理想。你也别想着去割她们的乳头了,那是匹夫之勇。我在咱们从医院回来那天,就有了不祥预感,所以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拿了一个U盘。”
“U盘?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我跟你说,咱们这样。”
当她把打算说给大兕以后,大兕又一次把小弗抱起来摇晃:“媳妇,我的媳妇!老婆,我的老婆!我真是太崇拜你了!”
大兕禁不住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狂喊:“再也不用怕那两个老女人了!”
消防救护队是两个多小时后到达山顶的,坐着直升飞机。
后来他们知道,一是山下的山民向乡里报告了山顶着火的消息,二是卫星发现了火警,从北京迅速通知到云鹤,要求立即组织灭火,北京的通知中明确表示,山上还有两个人。
从全省调来的四架消防直升飞机先后到达山顶,有三架是专门灭火的,来来回回几次,盘旋在山火上空,抛下粉末状灭火剂,很快就扑灭了还不算猛烈的火焰。
第四架飞机是救援他们两个人的,还有一些带着吹风灭火器扑火的消防队员。
当救援他们的直升飞机一降落,两个消防队员全副武装地朝他们跑来,消防队员身后,是扛着摄像机的云鹤电视台记者。
小弗面带微笑地立在四处乱钻的老鼠和蛇之间,大兕挑着无蛇和老鼠的空地,走过去和消防队员握手:“谢谢你们!这么及时赶来。”
电视台记者立即将话筒伸到他面前:“请问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大兕笑着说:“你应该问,我来做什么?”
记者:“那好吧,你们来做什么?”
大兕:“我是云鹤市华茂公司的董事长,她是副总,还有总经理和一位副总,我们一起到山顶来考察咱们市天柱山旅游开发项目,没想到遇到了山火。”
“那两位在哪里?”
大兕低下了头,泪水簌簌流出。
“他们在寻找逃生的山崖上……”
46
宋红雨将华茂公司的大账摆到办公桌上,自己笑了。
为这些项目苦恼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次噩梦,到头来,还是由我来做!
灵怡呀灵怡,没有你的贪婪,哪有我的这些福分呀!
小女子,太嫩了!你的命搭上去不说,还把我调教了这么多年的小弗搭上去了!
想起小弗,她还是有些伤感,吸了一口气,勾起食指弹掉衣袖上似有似无的灰尘,然后开始翻阅华茂公司大账。
内线电话突然响了,她一看号码,是监控室的,就接了,还没待她应声,那边就冲过来慌张的报告声:“宋总,出大事了!”
“说。慌什么!”
“这个、这个弗总,还有大兕,出大事了!”
她心里一跳,他们一到那儿,手机已经完全不起作用,监控室怎么可能监控到他们的信号?如果能监控到,他们也就能跟外界联系上,这才是坏大事了!
她猛地合住大账:“别慌,说!”
“市电视台肯定带着信号放大器,正在山上现场采访直播,您赶快打开电视看看,他们在山上,失火了!”
多年以来宋红雨还没有这么慌张过,她立即起身,几乎是一跃到了茶几跟前,拿起电视遥控板,打开了电视,却不知云鹤市台在哪个频道——过去这些事都是小弗干的,没了小弗,她少了一只手。
宋红雨终于找到了云鹤台,播出的却是市委关书记的讲话,是关于农民工的。
“农民工这个词,就带有严重贬义,只要他们到了我们市打工,就是我市成员之一,我们的医保、劳保、社保、子女上学都应该一律跟上去,对他们应该跟城市居民一样,一视同仁地做好服务!”
下面是采访农民工的感想,市民的反应,学校校长的态度。
宋红雨急了,跳一般到办公桌前,拿起内线电话,打通了监控室。
那边电话刚刚接通,电视上却出现小弗和大兕的画面。
主持人:“现在,我市华茂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和副总已经登上了回城的直升飞机,目前,消防官兵正在冒着生命危险寻找两位遇难者。”
下面是直升飞机起飞的镜头,然后是消防官兵绳索救援的镜头。
宋红雨看呆了,忽然想起了林主任,连忙拨通了她的电话,电话的彩铃是《大悲咒》。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却没有人接,一直到服务器回应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宋红雨颓然放下了电话,大脑一时空白。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眼镜又盯上了电视,电视里却在播云鹤市鹤乡县农民卖红薯难的问题,一个胡子拉碴的农民擤了一下鼻涕,两只手搓搓,对着镜头说:“红薯种下是为了吃的,卖不出去的,城里人谁愿意要,来我这儿拉,我白送。”
“这不是白痴吗?”宋红雨把遥控器甩出去老远骂道,“你以为城里人会感激你吗?你以为城里还有好人吗?”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她连忙接听:“你可算拿电话了,出大事了。”
“慌什么?”林主任说,“到咱们这份儿上,还值得慌张么?”
“好。”宋红雨咽了一口唾沫,硬是平下气来,说了山上的事,“我去见你?”
“还是我去你那儿吧。”林主任的语音里,已然显出慌张。
“我在门口等你。”
宋红雨应道,心里却说:“你不是也慌了么!”
林主任急步上车,在车上与公安局要员通电话,询问华茂房地产公司诈骗案处理情况,得知所有人员不准离开办公大楼,等候审查,大账已经遵嘱交给宋红雨的情况后。
“给全体员工开一个会,对他们说,就是趁他们董事长和总经理不在的时候,查询诈骗案,所有员工必须配合调查,并对董事长和所有高层保密。”
说完,她稍一思量:“让他们按照日常工作,该干吗干吗。”
通完电话,林主任想清静地想一想,理一下思路,手机却又响了,她一看,是宝贝女儿打来的,立即接了。
“妈——”女儿在那边大哭起来。
“咋了宝贝?”她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咋了?”
“他……他、他在给我表演武功时,失手了,头朝地栽下来,脖子断了……妈——你赶快来吧,我必须把他救好……”
“好好好,宝贝……”她立即大汗淋漓,扣住电话,喃喃道:“真他妈祸不单行!”
往汽车后背上一靠,跟司机说:“给我订晚上去北京的飞机票。”说完喘了片刻,又打电话给驻京办主任:“甜子那儿有事了,麻烦你……”
“我已经知道了,我在这儿,您不用急,医生已经全力抢救。”驻京办主任稍稍一顿,“您不要放电话,我出去跟您说。”
她哦了一声,就把电话拿到面前,看着电话,直到里面又叫了:“林主任,林主任……”
“林主任。”对方声音很小,“一、他是在习武时受伤,和咱甜子没有关系;二,医生刚才跟我说了,就是尽全力治好,也是高位截瘫。林主任,您得有思想准备,毕竟,他还不是咱家的人……”
“明白。”林主任叹口气说,“尽量救治吧!钱花多少是小事,你把你刚才说的话,跟甜子单独说说,就说是我的意思。我晚上到。”
“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她在心里说,“也是个没福气的东西!本来可以做我的乘龙快婿,一生不愁,应有尽有,耍什么二杆子呢?结果呢,弄了断脖子。”
“脖子就是人的七寸,抓蛇就抓脖子,杀人也杀脖子,你个小子,啥地方不损伤,损伤脖子?”接着想到女儿甜子,“宝贝呀,这是你的命。”
“没有啥,有本事的男人少,这样的身强力壮的男人好找,你不就图他个有劲儿么!我给你找一个!”
林主任正思量着,司机提醒道:“主任,到了!”
她这才意识到,更大的事情在等着她,便立即下车,在前来迎接的保安的引领下,走进了华达公司大门。
宋红雨迎上来抓住她的手,一句话都没说,就走向电梯。她感觉到,宋红雨的手冰冷冰冷的。
到了宋红雨办公室,宋红雨对前来服务的人员说:“不要进来,也不要叫任何人进来。”
服务人员关好了们后她才急急问道:“关书记知道这些事不?”
“你是指哪些事?”
“就是……咱们、让他们上山的事。”
“这个我没说。”
“那得立即跟他说说,去他那儿,肯定来不及了,电话上说一下。”
“怎么来不及了?”
“他已经在林业局直升飞机停机坪等着大兕和小弗了,电视上已经报道了。”
“这麻烦了!”林主任立即拿起手机。
电视机上出现了直升飞机降落的画面,关书记的风衣,被旋翼风吹得往后飘飞。
直升飞机的舱门打开了,大兕和小弗先后从舱门下来,大兕下来后,下意识地伸手,用五指梳理了一下头发,但刚刚理顺的头发就被风吹得旋转飞舞。小弗是跳下舱门的,依然是平时做宋红雨贴身护卫时的状态,四下一看,就看见了关书记,眼睛一亮,几步跑过去,高叫:“关书记——”
“这这这……”林主任看着电视新闻,语无伦次。
宋红雨却呆呆地张开嘴,瞪着眼看着画面。
关书记虽然以一个市委书记的职业性动作朝小弗迎去,小弗却一下子扑到关书记的怀里。
“关书记……”小弗泣不成声。
记者们冲了过去,大兕一伸胳膊挡开了记者,不让记者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