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弗跑过去,拿起了斧头跑过来:“我看就这玩意儿管用。”
林水旭还在观察着,突然指着遥远的山沟:“你看,那儿有人家。”
“对!”灵怡一下子就盯住了,“山里人一般都这个时候做早饭,你看烧火的烟。”
“太好了。”大兕说,“我们下去,还有人家可以借宿。”
说着他就朝另一边山下观察。
小弗掂着斧头,对大兕说:“我从小在城里长大,这会儿就我没用。”
大兕揽住小弗的一只胳膊,这时候没有了林主任和宋红雨的监控,他可以放心大胆地表达对小弗的感情。他边朝山体下面看边说:“你掌控着全局,每个人看不同的地方,寻找下山的道路。”
小弗禁不住也揽住大兕的腰。
在这极度危险的环境中,在这可能难以生存的山顶上,大兕真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这时候,最让人有安全感的应该是靠着他的胸脯,但在另外两个人还在的时候,显然不能太露骨。况且,大家现在正在为谋求生存寻找道路。
这样想着,小弗朝另外两个人看去,见他俩都在寻找下山路,就把头倚在了大兕肩膀上。
林水旭突然大叫:“橛儿!有路了!”
大兕随声应道:“太好了,在哪儿?”
小弗赶紧放开了他的胳膊,他大步朝林水旭那儿跑去。
林水旭指着左边岩石下一米多处的一条手脖粗的山藤:“这条山藤有人上过,你看藤上面,大部分没有一片叶子,叶子应该多的地方,只有几片。对不?”
灵怡和小弗都朝那条山藤看去,灵怡立即肯定地说:“是的,这是山里人上山的手拔路。”
小弗轻声问:“啥叫手拔路?”
“就是用手抓住,往上抓着上来的路,不是用脚上来的。”
“那,不能一直用手拔呀,人能受住吗?”
“当然,不可能全用手拔,这么高的山,谁也拔不上来。你看,山藤歪到山腰那棵树上了,肯定是人有意让它歪过去的,人可以在那儿歇脚,不,歇手。”
“不是歇手。”林水旭眼睛没有离开望远镜,“树旁边,有小道。”
“我看看。”灵怡过去,伸手跟林水旭要望远镜。
林水旭把望远镜递给她:“你看,再往下,无路,那肯定是山洞。你再往下看,那儿,对对那儿,路又接上了,说明山洞下到那儿了,对不?”
“对,太对了。”小灵怡高兴地叫起来,“大兕,我们不怕了!”
说着她把望远镜递给大兕。可就在大兕接过望远镜看的时候,她却忧虑起来。
真的下了山,反倒害怕了,荒山不可怕,人最可怕。具体地说,林主任和宋红雨最可怕!
下去之后又该怎么办?难道就住在这深山里,和山下的人家一起刀耕火种?
这些不用自己操心,有弗总,有大兕,还有林水旭,他们会有办法的。关键是先得下去。山上肯定是不能生存的。
“是的。”大兕把望远镜递给小弗,“你看看,这是一条山民的路。”
小弗看了半天,终于看出点名堂:“这,像是一条路,你们能下去,我能下去么?”
“只要我们能下去,你也肯定行,你只是没有山区经验,你那一身功夫,在这儿正好派上用场。”大兕看着小弗,“你说是不?”
“你说得有道理,不就是胳膊和手上有劲,攀爬跳跃么,这些我拿手,既然这样,立即行动。”小弗说,“先探一下,如果不行,再找路。”
小灵怡挨到小弗身边:“弗总,我先下去探。”
小弗看着灵怡:“你怎么行?你刚刚做过引产,身体正虚着。”
“已经养好了。”小灵怡眼里尽是诚恳,“我在山里时,和同学们藏猫猫,经常手拔上山,我先下去看看,能行了,喊你们,你们一个个下。”
“不行。我和林水旭虽然不是这种山区的,但也有山区经验,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先下?”大兕坚决地,“我先下。”
“你怎么能先下?”小灵怡眼光闪闪地看着大兕,“你这么高个头,身量太重,要下,也是我和林水旭先下,水旭个头小,弗总是城里人。”
小弗看着林水旭:“小灵怡说得有道理,要么,你先下?”
“好。”林水旭说,“把斧头给我。”
小灵怡却立在了山藤上面的崖端看着林水旭:“我说是我先下。你随后,我是不用斧头的。”
“不!”林水旭说,“弗总已经说了,我先下。”
“求你了。”灵怡急了,“这对我,不算啥。对你们,都有危险。再说了,我的命,是你们救出来的,我这会儿不出力,啥时候才能报答你们呀?”
“也行。别争了。”小弗说,“好在让你换上了山地服,要不,还真麻烦呢。”
林水旭突然说:“也奇怪,那两个蛇蝎女人,怎么没阻拦我们穿山地服呢?”
“她们知道这里下不去,穿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小弗说,“你没看她在信中写的,要我们在这里生儿育女,过绿色生活呢!”
灵怡爬到山崖边沿,身子往下探。
大兕赶紧过去,抓住她的脚:“你怎么……藤在那儿,还没有一人高,你怎么头朝下,应该脚先下。”
灵怡头都没回:“你不是这种大山里的人,不知道这种山区山民的习性,必须头朝下,手才能先抓住藤,脚朝下,怎么抓?”说着,身子往下溜。
大兕紧紧抓住,林水旭也过来,抓住灵怡的脚。
灵怡叹了一口气:你们帮倒忙。你们也算山里人?好好,心好,放开一点点。”
两个人就慢慢往下放,放到灵怡抓住山藤了,他俩一松手,灵怡的身子石头一般从山崖上掉了下去。
小弗大叫:“灵怡——”
大兕失声喊:“啊呀——”
只有林水旭没有喊,却猛然将身子伸出山崖,去抓灵怡,却抓了个空。
45
十八里河所临的小河已经两年没有水了,成了一条干涸的河床,农民们干脆在河床里种上了红薯。今年雨水多,河里竟然有水流淌,虽然水不多,但是对两年无水的河床来说,非常重要。因为这水不但滋润了河床,更滋润了河床附近的田地。
宋高天挖了一大片红薯,他的女人将一个个红薯捡起来,剥掉上面的泥,放到箩筐,看着红艳艳的红薯已经满满一箩筐了,宋高天想到了儿子。
儿子橛儿爱吃在灶膛里烤熟的红薯,红薯上还沾着火灰,他都来不及吹,连皮吃,那种吃法让一家人都馋了。
“这一筐送给咱橛儿吧。”他对女人说。
女人吸了一下鼻子:“我正想这事呢……”
袄在河床斜坡上沿的刺槐树上挂着,手机就在袄里放着,自从给他配了这个手机以来,儿子给他打过十几个电话,也就是问个平安。他却每天都要给儿子打个电话,问问儿子的身体,他知道其他事情不用问,即便儿子说了,自己也不懂。
他走到坡上去,拿出了手机,拨儿子的电话,却传来无法接通的声音。于是就想:儿子是在开会?是在飞机上?还是……他拿着手机浮想联翩,突然想到了儿子司机,于是拨通了司机的电话。
电话响了十几声,还是没有人接。
他坐下来,看看周围,没有人,于是拿出烟袋,抽了一袋烟。他喜欢旱烟,但村里人说,你儿子把事干得都上报纸了,你还抽旱烟?于是,他只好为了面子,在有人时抽烟卷,在无人时抽旱烟。
他又打儿子电话,还是无法接通。再打司机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他有点心慌意乱了。“哎——”他喊女人,“跟娃打不上,我心里咋七上八下的呢?”
女人还在剥红薯:“吃完晌午饭再打,或者你看表,十二点半,肯定能打通,那时候娃正是吃饭的时候。”
宋高天把烟袋锅在树干上磕磕,往烟荷包里一塞,下了河岸,心里说自己:
“竟然没有个女人家沉得住气。”
其实他不知道,他的儿子这会儿正在天柱般的山顶端,拽灵怡的脚。
他更不知道,为他儿子开车的司机,这会儿正在接受审查。
就在直升飞机回到云鹤市的时候,市公安局立即出动了几名干警,到华茂公司,以涉嫌商业诈骗为由,查封了他们公司的账目,然后,将公司所有人,集中在大会议室,一个个进行询问。
山顶上,就在林水旭大叫一声的时候,却发现灵怡的脚顺着崖壁沙沙沙蹭下去,蹭到山藤跟前的时候,腿一侧,两条腿就夹住了山藤,她头朝上一仰:“你们急啥?我先下去看看。”
说着,两条腿夹着山藤,双手轮换着抓拽,一下一下,往山下溜去。
三个人的眼睛都直瞪瞪地看着她,几乎都屏着呼吸。小弗拿着望远镜,看着灵怡的手一下一下的抓着山藤,抓一下,她的心里就紧一下。她知道,山藤的皮很粗糙,灵怡虽然有山区经验,但毕竟在城里这几年养得细皮嫩肉,手上的粗皮老茧肯定已经不在了,抓不到半山腰那棵树那儿,她的手肯定会流血。
果然,在望远镜里她看见了留在山藤上的血印,但她没有吭气,她害怕自己的关心反倒会让灵怡分心,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地乱跳。
灵怡终于到达半山腰那棵小树跟前,双脚轻巧地踩住了树身,长长地吁一口气。
小弗的心跳稍微平缓了些,她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太棒了,灵怡!”她把双手拢在嘴上,朝灵怡喊。
大兕浑身的紧张终于松弛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攥着,已经出汗了。
林水旭朝灵怡喊:“灵怡,好样儿的!歇一会儿再下。”
“好的。”灵怡抓着山藤,骑在了树身上,然后将满是血的手掌,放在山崖的崖壁上,慢慢地蹭。
大兕知道,这是她在用山崖上的土封手掌上的伤口,这是山民常用方法,他不禁喃喃道:“好样儿的!灵怡,好样儿的……”
林水旭对大兕说:“下面该走山崖小道了,前面还要进山洞。我先下去吧。”
“还是我下去吧。”小弗说,“我身体要比你轻。”
“这不是轻不轻的问题,你的劲儿没我大,也没有山区经验,我下去探好了,才放心,让你下去,我心更悬。”说着,学着灵怡的样子,头朝下就要下去。
小弗抓住他的衣服,另一只手把斧头递过去:“先别急,来,拿着斧头。”
“对!”林水旭说,“就是,带上它方便多了。”他接过斧头,插在腰左边,觉得不合适,插在右边,也觉得不合适。
“这样容易掉。”他说,然后把斧头插在了肚子正中间的裤带里,把衣服扣子扣紧,等于勒住了斧头,这才伸头向下,抓住山藤,一斜身下去,双脚学着灵怡,蹭着山壁,沙沙沙地蹭下去。到了山藤跟前,身子猛然与山藤碰住,他一抬腿,像灵怡一样地夹住了山藤,但不同的是,他没有灵怡的灵巧,他的身子往下坠了一下,腰间的斧头被山藤顶了出来,顺着衣服掉了下去。林水旭下意识地去伸手抓斧头,却忘记了自己是在山崖上,整个身体,如斧头一样,顺着笔陡的山崖,掉了下去。
小弗失声惨叫:“林水旭——”
大兕禁不住往山下扑,小弗拦腰抱住了他,在他耳边喊:“大兕!”
危急时刻,只有灵怡是最镇定的,山野经验丰富的她,先是躲过了斧头,然后用大腿夹住树身,双脚蹭住山崖,张开双臂,去接林水旭。
悬空的林水旭已经吓晕了,山上的小弗和大兕,极度紧张的心稍微缓解一点。
但也就是几秒钟时间,林水旭到达灵怡身边,灵怡伸手一抓,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
“哈——”大兕长叹一声。
小弗大喊:“灵怡,加劲!”
灵怡没有吭气,她的力量提不起林水旭,但她将林水旭的手拉向了树身,林水旭抓住了树身,另一只手奋力抓了过去去,双手抓住了树干。
但就在这时,树身响了起来,嘎、嘎、嘎——树断了,两个年轻人,像两块石头,向山下坠去,片刻间就掉进了一团云彩。
山上的两个人傻了,喊叫得嗓子都痛了,也没有听到两个人的应声,却听见物体坠落的声音,很微弱,也很沉闷……大兕浑身软了,扑腾坐在了地上。
小弗哭了,跪在地上,完全像个村妇,号啕大哭,双手还捶着地,捶着捶着骂开自己了:“我真混蛋,我为啥把斧头给他!啊——是我害了他俩——”
倒是大兕先提起神来,搂住了小弗的肩膀:“别、别哭了……哭解决不了问题。”
小弗却收不住,但是声音小了:“呜——呜……是我害了他俩……”
“不说这个事情了,他俩已经没命了,咱俩不能困死在这里。”搂着摇晃小弗的肩膀,“没了灵怡,没了半山腰那棵树,从这个陡山上,咱俩不可能下去,得想个办法。”
小弗虽然止住了声音,但是还在抽泣:“是……是得想想……”
“我刚才想到了我进公司的时候,保镖教练教的功夫,这会儿全能用上。如果来个动物啥的,咱俩不怕,但是,咱们绝不能在这个地方过所谓的绿色日子,咱们得回去。”
小弗抹了一下泪,终于冷静下来:“你说的是,但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离开这个鬼地方。”
“咱们平时用的那些家伙,我的鞋底里都有,还有腰带。”
大兕挺感动,“你还保留着这些,我早都不带了。”
“那当然,说到底,你已经成了林主任的心肝宝贝,我的身份和职务虽然不断变化,但自始至终,还是宋红雨的保镖。咱俩这么忠于她们,也被她们置于死地!”
说到这儿,小弗突然一拍脑袋:“你一说保镖教练,我倒想起他说过一个绝境逃生的办法,就是放火。”
“放火?”大兕一愣,“山上是有那么多树,但是离城市很远,谁能看到呢?
万一逃不出去,我们还要靠这片树林生活呢。”
“不要紧。”小弗说,“城里看不见,但是卫星能看见。国家有专门的监控卫星,还有气象卫星。只要一着火,特别是这种森林大火,马上就能被发现,并且会迅速通知最近的城市参与扑火,只要扑火,就能发现我们。”
“卫星那么高,咱们这个山头的树林不像大兴安岭那么大,会发现么?”
“那也得试试,这是目前我唯一想到的办法,如果森林着光了,还没有人来救火,森林里的动物起码可以让我们吃几天。另外,我们有望远镜,我们再探寻道路,我相信,凭我俩的功夫,这座山怎么也能下去。”
“好!”大兕一跃起来,“王八蛋林若水!王八蛋宋红雨!你们他妈的想弄死我们,没门,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还得感谢她们。”小弗说,“她给咱们和箱子里放了火柴。”
“这是取笑我们,我们难道真能在这里生活吗?不可能!我跟你说小弗,如果出去了,我要做两件事,一是娶你,二是收拾这两个女人!”大兕猛吸一口气,“她们是想让我们在这儿一天天混成野人,自生自灭,我也得给她们来点狠的,我割她们一人一个乳头,让她们生不如死!”
小弗一咧嘴:“这不是办法,先放火吧,你在气头上,不可能想到报复的好办法,我倒是早做准备了,我有治他们的最好办法,如果有人来救火了,我再告诉你。”
“我就知道,你在任何时候都能拯救我!”大兕猛地抱住小弗,在她的嘴上吻了一下,“按说这时谁也没有,我们做那个多好,但是没有一点激情。”
“怎么会有激情?刚刚掉下去两个朋友,咱们是死是活,还没定数,赶快放火吧!”
“好!”大兕立即去箱子里拿火柴,大步朝森林走去,朝身后喊:“你别来,就在这儿等着。”
小弗却跟了上来,走到大兕一侧:“这会儿不能出半点差错,我怎么能离开?”说着从一丛灌木上折下一根硬枝,走到大兕前头,敲打着脚前面的草,于是就听见嗖嗖嗖的声音。
“你怎么一敲,草里就响?”
“教练给你教的时候,只教了保镖部分,给我讲的就有山地救护等等。你可别小看这些草,里面危机四伏,刚才的响声,就是蛇和别的小动物。”
大兕吸了一口冷气:“多亏你来了,我都没想到这一层,真要是被毒蛇咬了,我们根本没法治。”
越到森林跟前,草丛越稠密,灌木也高起来,小弗拉了大兕一把:“就这儿吧,你以为点森林就要去树跟前?”
大兕恍然大悟:“噢对,树还一下子点不着呢!”
“先别急,我看……”小弗四下一瞅,“现在是西北风,火和烟就朝东南,咱们从那儿放火,然后立即往北面走,火烧大以后,万一风向变化,咱们就到直升飞机降落那儿,那儿一点草木都没有,再烧也烧不到咱们。”
说着小弗从灌木丛旁边撕扯起一些干草,让大兕点火。
放火是很容易的事情,火烧起来也是很容易的事情,他们立即跑到了直升飞机降落的地方,大兕迅速拿起望远镜,朝天上张望,希望看到有直升飞机过来。
“不会这么快。”小弗说,“先看看山下面那几户人家,看那儿有动静没有。”
“有道理。”大兕说着,就朝刚才飘着炊烟的地方望去,却没有炊烟了,只好向遥远的山脚下,一点一点地在沟沟坎坎里搜寻人家。
“在那儿!”他猛一激动,手朝那几户人家指去。
小弗用肉眼,只能看到几个点状物,不同于山石,那当然是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