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弗抽泣着仰起头，对书记说话，究竟说了什么话，画面上能看到嘴巴动，却没有声音——记者离得太远。
“她说什么呢？嗯？她说什么呢？”林主任站在宋红雨办公室，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问宋红雨。
“我相信，她不敢把咱们陷害她的事说出去，因为她还要回来。”
“不能让她回来，更不能让大兕回来！”林主任的嘴没有停歇，“他们不但没死，还把动静弄得这大，直接和老关接触上了。这这这，这，不把我们放到老虎嘴里了？”
这时候画面上出现了救护车，医护人员跑向大兕和小弗，大兕挡住了，可以清楚地听见大兕说：“我们身体很好，不需要救护车！”
一个医生温和地朝大兕笑着：“还是检查一下吧，在山上受了惊吓。”
大兕愤怒地说：“离我们远点，我们不相信任何人，特别是你们医生！”
这时候，电视画面上的小弗离开了关书记的怀抱，关书记拍拍小弗的肩膀，手朝秘书一伸。秘书立即过去，请小弗上市委保卫处跟随关书记的警卫汽车，大兕也大踏步地跟了上去。
电视台记者不失时机地冲到汽车跟前，采访小弗：“弗总，请问关委书记对你做了什么指示？”
关书记的警卫忙伸着双臂把记者拦住，神色威严。这是个老记者，他知道情况的轻重，微微一点头，退后了几步。警卫也对他一点头，小声说：“谢谢配合。”
镜头里的警卫车，缓缓离开停机坪，很快地消失在画面外。
电视画面立即切换到山地救援场面，消防官兵们，沿着两条绳索往山下滑动，直升飞机想落到山底，却因为山峰与山峰之间离得太近，只能悬在半空中。
画面又切换到关书记，在离停机坪稍远的地方，关书记握着市武警总队队长的手说：“你亲自去天柱山指挥抢救，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感谢你们。”
武警总队队长向关书记敬礼：“请关书记放心，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要把两个失踪人员寻找回来，有消防战士在，就有他们在！”说完敬礼转身，大踏步地走向没有熄火的直升飞机。
关书记朝飞机招手，一直等他们的飞机起飞到半空中，手才落下来。
下面是云鹤电视台评论员现场评论：“通过这次山地大救援，我们可以看到，大火无情人有情……”
林主任转过身：“放屁！”
宋红雨：“我说了，小弗不敢对关书记说什么，因为她还要回来，她要在云鹤市混，离不开我们！”
“你这是小思维！”林主任说，“我能忍痛割爱，把大兕都派到那里去，让他去死，就是要百分之百地保证我们的安全，保证关书记的安全。他们两个肯定死了，特别是那个灵怡，死了真好，干净，一了百了。但是，大兕和小弗，已经知道我们对他们下手了，绝不会像以前那样对我们忠心耿耿，而且是埋在我们身边的定时炸弹，只要一炸，就会炸得我们粉身碎骨。所以，我们还要下手，而且必须迅速下手！自古无毒不丈夫，无毒办不了大事！”
“那……”宋红雨两只手攥在一起，走向了办公室里间，“怎么办……”
林主任也跟了进去，两个人都是下意识地走向了里间，那里没有开着的电视，给她们的耳朵和心，一个相对的清静。
“这样。”林主任重重坐在了里间的沙发上，“好端端一片山林，怎么会突然失火呢？肯定是他们放的火。”
“对，要不是这火，人们怎么能发现他们？”宋红雨豁然开朗，又紧攥拳头，“都是这个小弗，让她当年学得太多，知道得太多，这肯定是她出的主意。”
“先不管他们谁出的主意，谁放的火，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一起作案。”
“作案？”宋红雨看着林主任。
“这还不是作案，杀人放火，放火仅仅次于杀人！这是破坏森林，这是破坏自然，这是放火罪！”
宋红雨眼睛一亮：“对，这是犯罪，以放火罪嫌疑，先把他们控制起来，然后……”
“还有什么然后，必须让他们迅速死在看守所里。”
就在这时，林主任的手机响了，是关书记秘书打来的，说关书记让她和宋红雨立即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是立即吗？”她问。
“关书记指示，立即！”
“好，我马上到。”
“要不要警车接你？”
“哦……这一会儿，不会堵车吧，我们去就是。”
“这样，你们在哪儿，我让在附近的巡警车接你们过来。”
“那好，我们在一起，在华达大厦。”
“你们下楼，一会儿。”
合住电话，林主任脸色白了：“这么急着让我们去，肯定知道我们的事了，肯定是小弗那个东西告诉老关了，怎么办？”
宋红雨赶紧提上手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先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林主任没有想到，宋红雨竟然比她还镇定，顿时意识到：面对关书记，自己还是过分敏感了。
“你一点不担心？”她禁不住问。
“担心什么？”宋红雨说，“我相信，关书记到什么时候，都会和我们站在一起，只是怎样站在一起的问题。你说是不？”
“这倒是。”林主任点点头，“你说到了根子上。走，怕什么？”
关书记秘书就在市委办公楼最高一层的电梯口站着，她们一到，立即领她们到了关书记办公室门口，轻轻敲门。
“啊，来吧。”关书记在里面应。
秘书将她们让进去，然后倒茶。
关书记说：“不用倒了，都是自家人，你去约公安管理网络的领导来吧。”
林主任期望丈夫一个劈头盖脸的大骂，这样，事情就会烟消云散。但是，丈夫如此温和，让她反倒摸不到底了。
“有啥急事？把我们召到办公室来？”林主任故作镇定问道。
“你们坐下说吧。”关书记从办公桌后面走过来，手向沙发一摊，“你俩坐，小宋，坐。”
她俩这才坐下了。
“今天，这层楼上，就我和秘书，你们说说，怎么把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不用害怕，咱们现在是解决问题，找出疙瘩，就知道咋解了。”
林主任看看宋红雨，宋红雨立即说：“责任都在我，是我办砸了。”
“现在不分责任，你和她能分清吗？”关书记声音依然温和，“只说事情，咋办的？特别是重要环节。”
“好，我们本来觉得天衣无缝，没想到会出现意外。”
“说事情，别浪费时间。”
“好，是这样，为了让灵怡消失，我们安排在医院下手，但是，我们最相信的人手软了，没弄成事，反倒让灵怡知道我们要害她。这样一来，灵怡就成了炸弹，而且，协助我们的两个人在关键时刻没有跟我们一心，成就了灵怡，而他们又掌握着咱们的大量秘密。既然他们在这个大事情上能和我们二心，就会坏以后所有事情，所以必须清除掉，和灵怡一起清除掉。至于那个总经理，他虽然知道事情少，但是他和董事长整天混在一起，不知道已经知道了什么，干脆一锅烩了。”
宋红雨一口气说完，战战兢兢地看着关书记。
“说下去。”关书记微笑着，立在她面前，手下意识地捏着下巴，“怎么烩的？”
“我们原来准备开发鹤乡山区最深处的天柱山旅游区的，那个地方，人上不来，下不去，又没有手机信号，所有现代化都在那里失效，所以我们叫人假装旅游局的人，与他们签了开发合同，以考察的名义，把他们送到那儿，然后调走了飞机。本想着他们会死在那儿，或者野人一样生活在那儿，没想到他们竟然放了火。
我刚才和林主任商量了，已经死了两个，并且死了关键的灵怡，这是大好事，现在，这两个人，应该以放火罪逮捕，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事情就好办了。”
关书记依然温和地微笑着：“处理得不错，应该说处理得不错，天衣无缝，应该是天衣无缝。但是，问题出来了，你们低估了他们的智力，火确实是他们放的，不放火，谁能发现他们，这个，我刚才在路上，已经得到汇报了。”
“这不就妥了！”宋红雨说，“可以逮捕他们。”
“你说呢？”关书记微笑地看着夫人。
林主任叹口气：“只能这样了。”
“那么我告诉你们俩。”关书记在办公室走动，脸上依然温和，并带有微笑，声音平缓，“不但不能逮捕，而且要加倍保护他们的安全，不能出半点差错。”
“为什么呢？”宋红雨猛然直起腰。
“你以为他们完全在你们的把握中吗？”关书记走到沙发跟前，弯下腰看着宋红雨，“他们没有对灵怡下手，就已经防备你们了，而且，完全利用了现代化防备，以攻为守。”
“怎么回事？”林主任也急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关书记。
“你们是不是让小弗管着监控？”
“是的。”
“你们监控得很全面，连我都监控了，连我那晚去别墅的录像都让小弗拷贝走了。”关书记将手背在身后，脸上依然没有愠色。
宋红雨顿时急了：“这个，这个小弗，我给她严厉交代过，凡是你去别墅，关掉所有监控，她、她……”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也没有怪罪你。问题是，这段录像已经上传到国外十几家网站，国内五家网站。只要他们不再上传文件，文件在两周后就自动发布，而要删除和打开这些文件，只有他们知道那些网站，还有密码……”
“关起来！”林主任一拍茶几，“上手段，我就不信，他们不说出密码。”
“那么多网站，他们只要少说一个网站，咱们就完蛋！”关书记蹲在茶几前，依然微笑着，“你以为他们傻呀，他们知道，只要说出密码，说出网站，他们也就没有价值了，他们的生命也就不会存在了，反正是死，他们肯定选择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林主任愤然道，“他们这两条鱼算什么东西，我们的网可是不能破的。”
关书记指着她：“这回你说出根本了，人常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现在光脚板，咱能跟他们拼吗？在这个平面上，我们是劣势。”
他站了起来，又踱了几步：“我已经问过北京的网络高管，他们说，在这个人人都是媒体的时代，要完全把他们发出的上传件消除，除非他们自己。”
林主任一脸是汗：“你不是叫市公安局网管的人来吗？”
“是的，我就是让他们查一下从华达公司、华茂公司以及灵怡和大兕住处的电脑上，有没有上传过大型视频，上传到哪里。另外，我想让你们了解一下，在送他们上山之前，小弗上过网吧没有？”
宋红雨立即说：“这不用查，她上过两回街，去过很多地方，我想着她快死的人了，让她放放风。”
“他去过网吧没有？”
“这个，跟踪、监控一直都是她管，没有她，这些事情……我没想到她会上网吧。”宋红雨一脸懊丧。
“这就坏了。”关书记脸上的微笑瞬间被挤得一干二净，“只要从网吧上传的，根本查不出来。还有，咱们市有那几个四星级五星级酒店，大堂里的电脑都可以与互联网连接，而且当天关机后自动清除所有操作信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电话，拨通秘书电话：“他们来了没有？”
“在我这里等着。”
“叫他们回去吧，就让他们加强微博管理，引导积极向上的东西，所有发布不实消息的微博用户，在网上公布名单和不实消息内容。就这样。我不见他们了。”
宋红雨很机警：“公安局网管不用了？”
“还怎么用？无法用了。用不好，又多了一道枷锁。好了，你们也回吧。甜子的事我也知道了，你赶快去北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