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接近尾声,苏小南悄悄溜到侧台准备和另一侧的陈子昊一起登台。她看到黑压压的人群中,闪动着她苏小南的名字的荧光板,那是林素素在为她加油,她答应过她,这是最后一次。可就在音乐刚刚响起,就在她使劲儿掐着手指鼓足勇气走到台上时,另一侧的陈子昊挽着一位美丽到让人惊艳的女孩儿迎面走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和陈子昊的眼神有刹那的碰触。但从他的眼神里她只读到了惊讶,再无其他。台下片刻的寂静后是热浪一般轰然而至的尖叫,她听到有人在喊:苏小南,你又要登台表白了吗?仓皇从台上逃离时,那只爱扭伤的脚又矫情地故技重演,一如多年前。只是这次,她没让自己倒下来,像个上好了发条的木偶,不受伤,不疼痛,不哭泣,只一路奔跑。跑出礼堂大门时,她听到麦克风扩散出来的陈子昊的声音:女朋友刚从英国回来,我很爱她……那个让苏小南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百分之二十的不确定,彻底如死水一般,再也浮不起任何波澜。
毕业前夕,苏小南已签好工作单位,决定远赴香港,火烧火燎地把自己放逐到远方。林素素一直耿耿于怀,说她没良心,说她脱离组织,山高水远相见难。苏小南听到这话便笑得原形毕露,这4年的大学啊,不过是墙角处的那一堆行李,幸好还附加了一两个知己。
候机时,林素素突然转过身问,苏小南,你喜欢他什么啊?
苏小南喝在嘴里的酸奶,突然就变得更酸了。很多啊!他爱笑,笑起来的时候,连周围的光都是敞亮的;他有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侧脸;军训扭伤脚是他背我去的医务室,一路上我看到他额头上不断有汗水沁出,他的背宽厚而温暖,有足够妥帖的安全感。他让我有一种愉悦的感觉,这感觉,后来我知道,叫爱情,这是我生命中的盐。
29岁的夏天,苏小南在电话里对林素素说,她要嫁人了,她已经爱上香港的繁华。彼时的林素素已经是两岁孩童的妈,她一边给儿子洗澡一边对着电话大声叫嚷:苏小南,我儿子说了,他的干爸要帅到一塌糊涂。苏小南抱着电话笑得前俯后仰。帅到一塌糊涂,就这么一句话,又让她想起了当年的陈子昊,他在她心里,帅到一塌糊涂,从不模糊。
尽管林素素从未和她提及关于陈子昊哪怕一丁点儿的消息,她依然辗转知道了许多。比如他毕业出了国,回国后开了传媒公司,在一家电台兼做播音主持,事业风生水起,感情丰富多彩,只是没有和他的“小乖”在一起。
年少时的爱,像一朵不肯凋零的花,在苏小南的心里,日日花枝招展,夜夜若隐若现。她常常在深夜时分收听他主持的那档节目,有听众打进电话倾诉心声,他用低沉磁性的声音和风细雨地安慰着。终于在一个盛夏刚下过暴雨的夜晚,她决定拨通他栏目的热线。起初总是占线,这让她更加坐立不安。当电话终于接通时,她仿佛又穿越时光回到了17岁那年第一次告白时的样子,拘谨扭捏而又不顾一切。他说,你好。她久久不能回应,只轻声笑了笑。他听到她的笑声后,有片刻的安静,继而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风趣。她终于平复了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她知道,他已经不记得她的声音,这很好。我要讲个故事给你听,讲完后,我再也没有故事了。她透过电话的声音逐渐温婉。她讲17岁的自己,不懂爱,却拼命爱。她讲20岁的自己,知道了爱是两情相悦的事,却依旧倔强地独自爱,直到后来黯然离开。那个男孩儿从未在她生命里逗留过,而在她心中他却深刻得宛如一直都在。
不知讲了多久,他一直很安静。故事结束,猫咪蹭在她怀里熟睡得像个小婴孩儿。她准备挂断电话,安心地长长睡一觉,他的声音却隔着千里之外从听筒里悠悠传过来:放开吧,别想他,这世界上有很多爱你的人呢。就别再想他了,把所有的一切都当作是一场笑话吧。
苏小南轻轻挂断电话,窗户半开,夏日的风,绕过长街吹进来,夜空繁星满天。她看到那个曾爱陈子昊如生命的女孩儿,终于从旧时光里挣脱出来。青春原谅了她的鲁莽,那些光明正大的单恋堆积在一起,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盐。
十五岁的关卡
-by:林壁炫-
1
大头,你是我记忆里一树不败的花,盛开在我15岁的枝头。我记得你曾经说,我们这么不相同的人,怎么会交好的呢?
在成为同桌两个月后我们才真正有接触。都是骄傲腼腆的人,之前我们沉默着互不干扰,我习惯拿着练习本涂涂画画,你偶尔趴在桌子上浅浅睡眠。直到一节要到实验楼上课的物理课,你站起来拿起书,突然低头对我说:“一起走吧。”
刚孵化出来的小雏会把它第一眼看到的动物认作是亲人,从此便跟在它身后,这种现象,叫作“印随”。后来我想,我之所以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是不是心理上的“印随”-你是在我缺失依靠的空间里,第一个跟我说“一起走吧”的陌生人。
高一期末考试前的下午,我坐在书桌前看完了《梦里花落知多少》,那本书被藏在许多本复习参考资料的下面,我小心翼翼地翻看,如同层峦叠嶂后隐秘的桃源。合上书的时候眼前大雾弥漫,而窗外日光佳美。心底感觉有某处废墟在松动,好似有什么珍宝即将出土。
后来别的同学也开始看,有人跟我说你和顾小北很像,因为你身上也有着令人舒服的气质和干净的笑容。我跟你说起时,你轻轻问了句“是谁”后就低下头继续做题了。后来我又跟你说,我要开始写像郭敬明写的那种东西了。你说,挺好的。
那个时候我开始写东西。没有想过要发表,但是真正倾注了所有热情,似乎心中所盛早已超载,终于获得一个通道,于是源源不绝。那时并不知,这一个通道,亦是一扇门,这扇门一旦开启,就会有更悠长的道路在我面前铺开。
那时对郭敬明作品里的人物印象最深刻的是小A,那个在他的作品集里,被他不厌其烦地提及的人物。看到他描写的小A,我就会想到你。你们都像灯塔一样矗立在青春之上,凛冽安然。
容易迷路的人总需要一座灯塔。而你,一直是那一个奔跑在我触手可及的前方,带领我的人。多年后我很惶惑,怀疑我的灯塔仅仅只是蜃景,指引的光只是臆想燃放出来的凉远火苗,终不是指向真实的方向。我担心记忆作了伪证,你已经被我杜撰成了虚妄的人。我们或许根本不曾那般要好过,亦不曾那般彼此依偎前进过。全都是因为时间在前进的过程中过于寂寒,于是编造出了这样的故事来取暖。
或许小A从不曾出现在真实的世界里。只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太容易迷失,我们需要幻想出一个领路人才能够大步向前。只因为,成长焦灼的路途上,引领者的身份缺失了太久。
我害怕我的怀疑是真实的。如果一切疑虑成了真切,那么我为自己构筑的高中3年温暖的时光地图,将是我亲手毁灭掉回望的唯一线索。那么那座金色城堡,终将只能沉没在岁月中。我害怕,你不是我的小A。可是有些事情,是绕在掌纹间不灭的萤火。双手不曾抚触到,却旋成年轮里光华的印记。
2
那时你去深圳,发短信问我要什么礼物。彼刻我正在睡眠,醒来后短信因此延误了4个小时。我回说,你帮我买张《生如夏花》吧。你说早已买好,其实早就猜到我要这个-那张压在我抽屉里的专辑,就是证据。
文理分科,我钻牛角尖地要报理科。你苦口婆心地规劝,说不要赌气逞能,毕竟关系命运。我冥顽不化,你最后生气地说:“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你是神经质地硬要报理科的典型文科生。”报班那天,我趴在桌子上不知所措,周围喧闹一片,你却坐在我身旁端然沉静,早早在表格上填上“理科”后开始做你的题了。最后我填下“理科”,你轻轻说:“暑假的时候报个补习班,把落下的好好补一补就可以了,不用太担心。”后来又是我受不了外界压力,从班主任那里取回表格改为“文科”,你知道后深深舒了一口气,笑着说:“好了,终于好了。”-那张被修改过的报班表格,就是证据。
高考前,在我为着学业而疲惫到无能为力的时候,总要向你发牢骚。你在我错误百出的数学笔记本上,用正楷写着:“你有别人没有的灵气,怎会没有别人有的成绩?”-这本因为你这句小小的话而延长使用期的本子,就是证据。
3年1095个朝朝暮暮,全都是证据。你不是不存在,你只是在远去。而我,其实也在离你远去。
我们终究是要远游的人,只是我们始终走了相反的方向。后来在郭敬明的文字里再寻不到小A的踪迹。或许是他已走出年少时黑暗的森林,已经变得强大,没有灯塔的指引也能独自一个人勇猛地走下去,不会再将自己迷失。那个消失的身影,留在了黑暗的岁月里,成为记忆里温暖的光源。
3
在17岁之后,我不再热衷于郭敬明。但我并不为自己的薄情感到羞愧,因为我已朝着那扇门后的悠长旅途的更深远处前行,而他被我留在了原处。他停留在我16岁的关卡上,成为一道浅细但是清晰的路标,指向云深旖旎处。
而现在的你,我仍能感到天涯若邻,5年前隔着细长桌缝的那种近,5年后隔着浩浩山河的那种远,其实在抽丝剥茧后的本真中,根本就毫无差别。只是心境已改,我们成了在不同道路上时常相望的朋友。这已经足够,毕竟人与人之间,相伴不过一小段,远路上最终只有自己独行的脚印。
你停在我15岁的关卡上,站立成了一座散发着温和光芒的灯塔,照亮了我往后3年的路途。生命深远莫测,你无法替我照到尽头,但亦已足够。你3年里所给我的清辉,已经足以收集成一盏小小的灯笼,可以让我携带上路。即使不能指路,也足以终生取暖。
你也有自己的漫漫旅途要跋涉。再见你时,愿你还是我灯塔上孤独站立守望的不朽少年。那个已经故去的歌者是这样唱的:“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
当她遇见他,当他爱上她,这种欢喜就在他们的生活中蔓延开来。
他去排队买电影票,拿到手时,心里是欢喜的,将和喜欢的人去看一场电影,影片的内容并不重要;她去咖啡店买咖啡豆,买回家时,心里是欢喜的,给自己喜欢的人煮咖啡,咖啡不加糖也不会感觉到苦;他搭公交车去给她送盒饭,虽然烧这几个菜花了好几个小时,想着是为自己喜欢的人忙碌,心里是欢喜的;她在外贸服饰店买一件加大的棉衣,心里是欢喜的,给自己喜欢的人买东西,花再多的钱也不会心疼……
她走在街上看见每一件东西,都会想到他。这个小瓷碗他会喜欢吧?这个牌子的烟他抽得惯吗?这个款式的皮带他扎起来会更好看一些吧?这样想着,她就欢喜起来,感觉到内心的甜蜜正一点点地溢出来。
他遇见身边的每个熟人,都会说起她。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她有一对笑起来很好看的眼睛,她爱吃土豆饼,她讲起笑话来谁都忍不住要笑。还有,她给他织的围巾很漂亮。每次和朋友说这些,他都满心欢喜,觉得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了。
每对恋人都如此吧?因为欢喜而走入对方的生活。从年轻到衰老,把日子简单甜蜜地过下去。原来,记忆中最珍贵的并不是那些得不到的人、得不到的爱,而是那个在你容颜老去的时候,依然能让你欢喜的人。你们为彼此的相守而欢喜,欢喜为对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欢喜对对方说过的每一句话。
听说少年清澈如昨
-by:张觅-
傍晚,红霞满天。她坐在草地上,看几个女生在不远处放一只浅蓝色的风筝。风筝轻巧地滑入天空,越飞越高,像是绘在白云上的精致贴纸一般。
她就是在这时听到那个声音的,像一滴清澈的水滴忽然落入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微微的涟漪,于沁凉空气中,荡起无声的回响。
校广播里传出的声音,浑厚,低沉,融进了那温暖得要使人落泪的夕阳里,照到她的脸上。她望着远处静静的岳麓山,听那声音遥遥地飞向青山一方,忽然觉得茫然而又怅然。
那个声音缓缓讲述了一个美丽而忧伤的爱情故事。她静静听着,眼里便渐渐含满了泪。她听着那声音,莫名地感到温暖和安心,几乎要睡着了。
从此,她拥有了一个甜蜜的秘密。
她渐渐喜欢一个人漫步,在校园的林荫道上。下过雨后,树叶被濯得越发青碧可爱,那种微微的清香在雨后弥漫了整个校园。在这样雾似的清香里,她独自走着,头顶的树叶不断滴下来晶莹剔透的水珠。踏着长长的影子,听那广播里传来的已极为熟悉的声音。有时,抬起头来,看那温暖的夕阳,不经意间已镀红天边的一抹云。周围是年轻活泼的面孔,鲜艳的衣衫,喧闹的声音。可她心里却是一派宁静,洁白清新。
她只听得到那个声音。一字一句,落到她心里,仿佛就在瞬间,心像莲花一样绽开了。
在傍晚放学的路上,她时常想,拥有这样声音的,会是怎样一个男生?
深秋的时候,金黄的落叶瑟瑟地落满了校园,蓝天明净。大二的生活也开始了。这时,广播站开始招新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正靠着一棵大树仰望那树叶缝隙里蓝色眸子般的天空,心忽然止不住地狂跳起来。她这才发现,其实自己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会是怎样的模样。
于是便去了。录音室里,一个男生在那里调音。听到那声音,她的心怦然而动,是他!他取下耳机,转过头,微微一笑-多么清秀的一张脸!她只觉得自己一阵恍惚,几乎以为是在梦中了。
那个男孩温和地开口说话。她一句也没听清楚,只觉得阳光异常的明媚,空气里仿佛开满了洁白的花朵。
忘了是怎样的一个过程,她微微低着头,轻声念起纸上的文字。阳光静静地笼罩着她橘黄色的毛衣,玲珑剔透的脸,是青春才有的清灵。
她被录取了。
然而,正式进广播站的第一天,她发现站长换成了一个女生,清秀男生已经不在-他大四了,要开始实习了。
她有些失望,又有些惆怅。
不过她却爱上了广播。每天戴上耳机,听自己的声音犹如清澈的水滴般滴落,是件太快乐的事情。
夕阳的光芒照进录音室,细小的金色灰尘在空气中沉浮不止。她总是莞尔一笑,想起不久以前,他在录音室里安静地录音,而她在香樟树下仰望在蓝天白云间穿梭的浅蓝风筝,心中一派平和喜乐。
她常常借了他留在录音室里的带子回去,一遍遍地听……
间或也能听到他的消息。他已经保研,却又放弃,执意去北京工作,因为北京,有他高中时就开始喜欢的女生。
知道这一点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又宁静又温柔,一如从前。
那个不能说的秘密,就此沉入心湖之底,成为一枚温润的、凝聚着年少记忆的琥珀。
也许,这样,也很好。
年少茉莉淡淡香
-by:水蓝衫-
“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缱绻春光里,总不忘折几枝茉莉插于花盆中,细土薄肥,清水朝露,就那样小心翼翼地侍弄着。应该是4月吧,当白玉珠玑般的花蕾在油亮亮的绿叶中乍然跃出时,欢喜就在那芳香的昼夜,翩然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