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嘉周末再来的时候,珠豫恰巧出去办事儿了。在央嘉转身要走的时候,她横刀立马站在门口,你借我20分钟,我有话说。
他们站在操场上,月光下,情调合适,气氛合适,除了人不合适。立春只到央嘉的肩头,她斗志昂扬:QQ里“月色倾城”就是我,我虽然不倾城,可是我喜欢你,咱们俩志趣相投,都喜欢“驴行天下”,都喜欢打CS,都喜欢斗地主,都在年级排名第一,都是金牛座,都比较小气……立春没想到自己口才这么好,早知这样,她应该去参加大学生辩论赛的。
央嘉笑。
笑什么笑?是不是我是第一千个这样追你的女生?你别以为自己帅就有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是尊重我内心的意愿,是我自己觉得我和你特别合适!
立春最后也笑起来,她觉得自己也是不要脸到底了。唉,不要脸要趁早,就像出名要趁早,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央嘉仍然笑。这次,立春真急了。
笑什么笑?你一笑特别像恐龙!
央嘉说,我恋爱了。
我知道。
我的女友,身高1米62,喜欢打游戏,穿男孩似的衣服,短发……她不让别人考第一,她常常半夜在QQ上等我。
啊?那是我呀!立春跺着脚。
谁证明那是你?
我证明那是我!
你证明不了!
我,我……立春快急死了,又羞又惊喜。我可以把我们的聊天记录全背下来,我曾经为看到你在北外门口傻等,我曾经为了找你的QQ号和手机号动员了北外所有的同学……
央嘉说,为了找到那个让我负责的女生,我曾经天天跑到人大旁听,在女生楼下面溜达。后来我知道了她的QQ号,但我假装不知道,假装和她聊天文地理,看她装到什么时候,后来我知道我表妹和她一个宿舍,于是我找到了那个宿舍……
我看到了一张涂着面膜的脸,我想,让她装吧,看她装到什么时候。
立春听到这里又急又气,小粉拳打上去,满脸的羞红。
爱笑的天使嘴角上扬
-by:荆承-
下课时,苏舟在楼道里遇到陆青屿。
陆青屿说:“苏舟,给我写个东西吧,给文学社的,算帮我一个忙。我知道你文章写得很好。”
“嗯。”苏舟略一迟疑,点头答应了。
“太好了,多谢支持!”男生跑走了,白色的背影闪进了熙攘的人群。
陆青屿,很多女生眼中白马王子一样的人物,帅气、成绩好、文笔也棒,立春文学社社长。
而苏舟却是一个连走路都要低着头的低调女生,每天规矩地穿校服,打死也不会迟到的好学生。优秀的成绩并没有带来足够的自信,不爱说话,不爱和其他女生一样谈论名牌衣服饰品糖果漫画,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好看的外表。
有时苏舟想,自己不美,幸亏自己也没有美人的名字,否则多尴尬。女孩子都还是会在意这些的吧。
苏舟拿到新一期的《立春》杂志,翻到自己的那一篇《莫不静好》。有社长陆青屿的按语: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那几乎是所有人最初的梦想……
语文课,老师别出心裁,发下上次写的作文,让同学们打乱顺序互相点评学习,说是在别人的作文中才能发现自己的不足。苏舟看着语文科代表手中的一摞作文纸,不知自己的作文会发到谁的手中,不禁回头向靠近后门的位置看了一眼。
那是陆青屿的位置。
第二天有英语课,苏舟突然想起老师要讲的那张试卷还没有做完,落在了教室,于是,匆匆从寝室返回教室去取。
走读生的自行车都放在教学楼下花坛的前面。苏舟看到两个熟悉的背影。她听到李享的声音:“她是故意把书留下来,什么意思啊她?真看不出来,排名年级第一的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耍这样的心机,恶心……”
苏舟默默离开,她听出了李享在说谁,也自然知道了谁评判自己的作文。那次的作文,苏舟写的是一篇短小说。女孩借了男生的《夏至未至》。看小四的文字时,也看到书的主人在空白处写的L-etter乐团的歌词和各种涂鸦。于是,很想很想留下来。于是就真的这么做了。然后对男生说:“那本书我不小心弄丢了,所以买了本新的还你,可不可以?”
那个女孩其实就是自己,而男生是陆青屿。
临考试,苏舟有片刻的失神,她用签字笔轻敲自己的头,低下头准备考试。考试的座次是按上次摸底考试的成绩排的。陆青屿在身后小声哼着L-etter的《假如》,苏舟忍不住小声跟着唱。后面的陆青屿用笔捅一下她:“《假如》是L-etter很特别的一首歌,是不是?”苏舟侧过头,“嗯”了一声,随口念出两句:“玉搔头铜菱镜,谁为谁思念一生。借你的笑容只能还你,想假如是剪不断的痛……”
多想,多想,无数次想像其他女生那样在阳光下,毫无顾忌地大笑,想美丽自信地出现在喜欢的人面前。可是,不能够。
陆青屿再拿着小说过来时,苏舟说:“谢谢,不看了,要准备考试了呢。”
苏舟就那么轻易地被自己的小情绪困扰,不再对身边的每一个人笑,总是会无意中流露出一种戒备的神情。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很好,不该有自卑的理由。
时间像箭,快速地射出去。
后面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天临近那个日子,大家开始在传过来的各式留言簿上写离别的话,空气中滋长了一些伤感的气息,这个夏天,多少年后,会被这些人称为“那年夏天”。回忆起来,总是记得那些堆在桌上几乎挡住视线的课本和习题,记得外面树上知了的聒噪,记得少年在夕阳下穿着校服的剪影。那本留言簿上有手机号、QQ号和那句诗: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高考。散伙饭。漫长的暑假。各奔东西。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就下了雨,雨滴斜斜地在车窗上划出痕迹。到了新的地方就会有新的开始吗?
下了车,拉着行李,来到新的学校,开始新的生活。
苏舟申请了一个新的QQ号,不打游戏,不写日志,不传照片,完全用一种轻松的心态扮演另一个自己。
和一个叫容若的网友聊天,去看他的日志,看他上传的照片,看每一个变化的状态。
在自习室里,经常看着面前走动的人发呆,世界瞬间变得声息全无。还经常在笔记本的扉页涂抹各种颜色、各种字体,写下两个字:容若。
在一个网友的空间看过一篇日志,一篇叫作《背影女孩》的日志。日志的主人描述了一个长发飘飘渐行渐远的梦中女孩,那个女孩那么的似曾相识。
高中时的同桌打电话说五一假期要订婚了,邀请苏舟来,希望借这个机会和老同学聚聚。
如约参加订婚仪式,苏舟环顾,她看到了李享,依然美丽张扬,高高地仰着下巴,很大声地和男友说着话。美丽的女孩子当然不会寂寞。
李享经过苏舟身边时,笑着俯下身来,说:“苏舟,又见面了。”李享说:“苏舟,你相信吗?其实我挺嫉妒你的。我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输给你,我做了很多,而你什么也没做,他却喜欢你。”
苏舟并不知道他喜欢自己,毕竟,连自己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如果是他亲口说,苏舟愿意相信。
陆青屿确实也来了。他终于说:“苏舟,其实,我早知道在QQ上和我说话的人是你。”
那个每每一起聊天的人,用《诗经》中的句子作为“状态”的人,用看似冷漠的外壳包裹自己,却总会露出痕迹。他知道是她,因为她曾在“状态”里用了那句诗: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我也是深深地喜欢着那句话呀,包含着最初的梦想呢。”陆青屿说。苏舟抬起头,扬起嘴角,微微一笑。
那么久的喜欢。《背影女孩》的日志出自容若的空间,而容若就是陆青屿。
那本《夏至未至》还一直留着。她自己也开始喜欢L-etter的歌。用另一个名字去关注,却也是源于最单纯的喜欢。
只有勇气在旁边静静地看,你是王子,我却不是灰姑娘,没有一双水晶鞋,也没有一辆金色的马车,哪怕它会在午夜变成南瓜。一直没有勇气说:我,其实一直喜欢着你。
陆青屿说:“你也一直知道的,只是你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我相信你,可我不相信我自己。”
陆青屿看着苏舟:“我一直没有对你说,也是想等到你愿意相信自己的时候。你总是少一些自信。你眼睛里总有一种别人读不懂的伤感,但我觉得我懂。你觉得别人对你的喜欢是馈赠是怜悯,因为你从不认为自己是值得被喜欢的。我一直喜欢着你,现在你愿意相信吗?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有这样一种说法:我们这样的孩子是被上帝亲吻过的孩子。
爱笑的天使嘴角上扬,浑然不觉,兀自安详,不惹尘埃,不起风浪,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光。
终于,苏舟哭了,也笑了,是你让我相信,让我看到光。
那一刻,苏舟想问:“陆青屿,你是我的上帝吗?”
十七岁,我敢和你一起飞
-by:良辰-
1
下午的阳光泛着橙子的香气,由美直起身子,听见一起值日的夏琳把脸贴到值日表上,抱怨道:“那个抄表的景明把我的名字都写错了。”由美走过去:“我帮你改过来吧。”说着,掏出一支黑色签字笔和涂改液。写好后夏琳看了看,说:“你的字和景明的好像,简直看不出来是两个人写的。”由美笑着说:“你先走吧,我来锁门。”由美是个很乖、很安静的女孩子,她会仔细地关好窗户,锁上门。她做什么都让人放心。
检查好门窗的由美,并没有急着离开,她走到第四排最左边的座位上,坐下来,抽屉里有一张废纸,那是她刚刚扫地时从地上捡起来放进去的。她拿起来抹去上面的灰尘再抚平,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大书,夹在里面。
晚上回家吃过饭后,她把那张废纸小心翼翼地摊在桌子上,拿起笔在纸上写道:今天的阳光很迷人,空气里有橙子的香味,你闻到了吗?我打完球早早就回家了,把邻校那些家伙赢得很爽。她停下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觉得你今天很漂亮。署名是:景明。写好以后,她把纸折起来,又夹进书里。
2
喜欢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像由美喜欢景明的方式就是捡他扔掉的废纸,然后模仿他的字迹写信给自己。有时候,她盯着那些伪造的信一盯就是一个小时。对于一个17岁的女孩子来说,自欺欺人有时候也可以很开心。
景明就坐在由美的斜后方,但他们很少说话。唯一的一次,是班里组织去游乐场,当时大家都去玩笨猪跳了,她不敢。景明是组织者之一,就在下面陪她聊天。也许就是从那天起,她开始喜欢他,常常坐在操场的台阶上远远地看他打球。值日扫他的座位时心里会有种别样的感觉,扫得也格外仔细。平时听到他在身后说话,嘴角会不自觉地弯起来。景明练过字,是班里大小表格的抄写员,由美就去书店买同样字体的字帖来临摹,久而久之,她可以把他的笔迹模仿得很逼真。她用他丢弃的废纸给自己写信,算是给自己漫长单恋的一个回应。虽然,这个举动本身也就是单恋的一部分。
3
情人节到来的时候,整个城市都弥漫着粉红色的暧昧。由美偶然去学校附近的小精品店逛,被一款情侣项链吸引了,她犹豫了好久,最后实在没有忍住诱惑,买了一对回家。男式项链的坠子是一块质地奇怪的石头,看色泽像是砚石,女式的则是甜美的粉色陶器。由美把它们挂在台灯上,越看越喜欢。最后,她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又一个周一值日时,她把那串男式项链放进了景明的抽屉里,再拿出一封自己写给自己的信,看着看着,就兀自凝神笑起来。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她猛地站起身,心脏在胸腔里“咯噔”地颤了一下。一看,是夏琳,她忘了带车钥匙。她看了看由美:“你不舒服吗?脸色很不好。”由美摇头:“没有啊。”夏琳不相信:“我送你回家吧。”由美急忙拒绝,可怎么也拗不过夏琳,只好收拾东西和她一起回家。谁知道,糟糕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因为太仓促,那封信掉在地上没被收起来。第二天旁边的男生捡到了,在班里大声读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了,班主任也开始追查此事。景明被叫到了办公室。由美害怕极了,如果他被处分或者怎么样,她就要难受死了。可她当时又没有勇气站出来,替他洗白冤情。
好在景明最后没事。想来他成绩好,老师也不会责难他的。由美听说他甚至都没否认那是他写的。也是,面对用他的废纸写出来的和他字迹一模一样的情书,他怎样也脱不掉干系。
为了避嫌,他们从此不再说话,甚至不敢有目光接触。不久,老师把景明从由美身后调开了。在忐忑和难过中,由美默默地学习、吃饭、睡觉。她再也没有见过那天那样泛着橙子香味的阳光了。
4
后来就高考了。考完最后一门从考场出来的时候,由美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看见了景明的后脑勺,就那么一眼,然后流动的人群就将他们冲散了。她站在熙熙攘攘的考场门外,突然哭了起来,把来接她的妈妈吓了一跳,以为她考砸了,急忙安慰她:“没关系,还有明年,明年再努力。”
她和景明却不会再有明年了,他们被时间的洪流推搡着,仓促地演完了戏,由美都还没来得及给他摆一个自己最美的造型,他就已经被冲走了。
成绩出来,她毫无悬念地上了本市的一本。班里策划去游乐场搞最后一次同学聚会。由美没有去,后来夏琳给她打电话:“你怎么不来啊,景明终于有机会亲口表白了,你却不给机会。”由美苦笑,没人知道真相,她要一个人把它捂在心里,直到发霉、腐坏。
然而第二天,由美收到一条短信,里面说让她去同学聚会的那个游乐场,在东北边最后一条长椅下面找一张纸条。她问是谁,回过来说,你去了就知道。于是她换了衣服,去那里找。果然有一张纸条,是一家超市储物柜的小票。超市就在游乐场对面,她去找到那个储物柜,打开,发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项链,和她当初买的情侣项链一模一样,只不过,是女式的那款。如果不是知道那条项链一直在自己抽屉的最底层压着,她都要以为这就是自己的那条了。
储物柜里除了项链,还有一个信封。打开,是两张内容一模一样的信。其中之一就是她丢在景明座位上的那张,有些皱,有些脏。另一张很平整,但内容、字体都一样。她拿着这两样东西回到了游乐场。信息又来了:到玩笨猪跳的台子上来。
由美就像被一个神秘人指引着完成一场秘密任务一样,紧张又好奇。而当她终于登上了笨猪跳的高台时,景明就站在那里。她先是猜测被应验的狂喜和兴奋,继而转为淡淡的羞涩,最后,她愧疚难当,对他说:“对不起,那封信是我写的。”
景明笑了:“我知道。那天我看见值日表上夏琳的名字,就知道了,只有你会模仿我写字。”由美还想说什么,景明打断了她:“我记得你不敢玩笨猪跳。”由美点点头,走过去往下看,风呼呼地在耳边吹着,下面的一切仿佛正在向她接近,她就要坠下去了。
她缩回来。景明笑着摇摇头,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我们一起跳,你不用怕。”由美踮起脚和他抱在一起。他身上的味道干燥而温暖,让她的眼泪像断了线一样流下来。“我敢和你一起飞!”她大声说。
头朝下坠落的时候,景明的项链坠子从衣服里滑了出来。是那条男式项链,黑色的,闪着砚石般隐秘的光泽。呼呼的风声里,由美听见景明说:“我跑了半座城,才找到这条项链的女生款。”
由美笑了,耳边的气流飞速冲向他们身后,一切都模糊了,地面上有人发出一阵欢呼。那一瞬,由美觉得自己是一只鸟,终于找到了缺失的那一半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