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控制着眼泪,可法力不够,还是淌了出来。我想回信给温旭,向他说声对不起,但信封上没有地址,只有邮编,来自南方的一个栽满海棠的城市。
他始终没有原谅我,而且,用这种方式狠狠地回击了我。后来,我从同学那里断断续续了解到他的情况,他对生龙活虎的大学生活很是满意,参加校足球队,CS打得小有名气,很多女孩儿都暗恋他。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同学录”里,他留下了自己的通信地址,我犹豫了很久,自尊却不允许我主动低头,最终放弃了。那封写好的道歉信就这样躺在抽屉里,一躺就是3年。
5
毕业后,我回高中母校任教,由学生光荣地升任为老师。角色的乍然改变,令我措手不及,常常是带着一身学生气、抱着书穿梭在偌大的校园里。
那个下午,在阳光倾泻的广场上,学校举行合唱比赛,穿统一服装的学生们端正地站在台阶上,表情庄重又快乐。合唱的声音传得很远,嘹亮高昂。
我看着他们,确切地说是在感受着这一刻,眼角温润潮湿,心底温柔泛滥。
太阳明亮地照出他们骄傲的额头,时间霎时回到6年前,嘹亮整齐的合唱队伍里,一个男孩儿装腔作势,用掩耳盗铃的方式偷取了一个女孩儿的心。
只是,那个年龄的心,太薄太轻,承受不住一丝的肮脏,骄傲地转过身,以为成全了自己高贵敏感的灵魂。怎知,爱就在低头抬头的瞬间,冻结封存。再回转,已然物是人非。
年华流过自以为的天长和地久
-by:梦湖-
那年,她暗恋很爱装酷、装深沉的学长,与众多小女孩儿一起做着灰姑娘的梦:独自回家偶遇小流氓拉扯,那被学妹们神化的学长就立刻像盖世英雄般奇迹现身,三两下就打趴小流氓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当然,学长最好能踩着七彩云来。而那时的他,个头与她一般高。常准点儿踏着铃声,气喘吁吁地坐到她旁边,笑话她每日都顶着傻傻的蘑菇头,对她有关“七彩云”的美梦嗤之以鼻。他喜欢张曼玉、范儿冰冰似的美女佳人。
篮球比赛,学长班和他们班对抗。她叫破了嗓子,冲学长露出花痴的小虎牙。他不屑地瞥她,把印着她喜欢的数字“13”的球衣扔进了垃圾桶。全班去春游,她指着一株高高的玉兰树,自言自语:真想要最洁白的那朵啊。他默不作声爬上树,手臂上泛出点点红斑,她慌张得手心冒汗却只挑挑眉,说:谁让你逞强,你真逊。期末考试,他的成绩第一次超过她,看到墙上红榜中他的名字,她满心欢喜却恶狠狠地说:下不为例。
年少的淡淡情怀,像小鹿在心里乱撞,喜欢,却要假装彼此结着深仇大恨。
她说:“我对喜欢的人要求很多。”他摸摸头,说:“幸好,你对我要求很少。”她说:“我喜欢的男生一定是最棒的,他一定会踩着七彩云来接我。”他调侃道:“保佑每天万里无云。”他说:“我喜欢的女孩儿一定比赵雅芝还赵雅芝。”她贼笑:“赵雅芝已经儿孙满堂了。”她说,他说……整整3年,他们肆无忌惮地嬉闹,却将最真诚的声音停在心底。像贝壳,用坚硬的壳来保护内心的柔软,唯恐未知的情牵引来尖利锋芒,划伤脆弱的心。
她猜想,如果他在乎她,终有一天会对她说。他以为,如果她很在乎他,即使不说她也会明白。他们依旧是纯粹的友谊,没早恋就过了早恋的年龄。
现在想想,谁还记得她贴在桌内的许愿纸,她曾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第二个人看见。上面简简单单写着她最真的心意:希望我们考入同一所大学。然而,高考的结果猝不及防,他犹如蒸发般消失,而她去了南方小城。他们断了联系。
谁知道鸢尾花的花语?是一直在思念。大学,她惊喜地收到过他的一封信,没有只言片语,只夹带着一朵鸢尾花的标本。仿佛历经等待的沧桑,花瓣干枯,不再娇艳欲滴,芳泽褪尽,枯燥的颜色透薄如蝉翼。那时,她想,这多像他们的感情,似乎轻轻一触,便会支离破碎。但她怎知,整封信都染上了这花的清香,将思念蔓延浸透,空白的信纸泛出字里行间的过往。或许从那时起,一种寂寞的愁思从想他的那一刻,由罅隙里冒出来,袅袅而来。因为早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一旦彼此沉默,便有一种想念的化学物质产生。
她认识了比他高的他,他说我爱你。她笑着拒绝了。比他高的他问:你在等什么?她说:真爱。重播默片,定格一瞬间。那时的她,一心只想等待他。却不想,一个转身,就已经注定一辈子的错过。爱无法在适当的时间相遇,不是不心动,不是不后悔,是已没时间,再去相拥。
年华一载载过去,他终于像那一片花笺,被她珍藏了。偶尔打开闻闻,仍然觉得满肺腑都是清香。可,如今只剩下自己的独角戏,一个人的盛情。此时,他在哪里已不再重要。正如爱是自己的,回忆爱的还是自己。她隔着时光,音韵缥缈,自己就把自己醉倒。
年华果真宛如静静的河,流过春夏,流过秋冬,也流过了自以为的天长和地久。
玻璃心
-by:童馨儿-
他坐在她的前面,生性沉静,学习很是努力,上课时永远是最专心听讲的那一个。他的笔记,工工整整,看着就叫人喜欢。夏天里,他总是穿着白色的衬衣,头发剪得短短的,笑起来,也是颇羞赧的。
她最喜欢看他羞赧的样子。她顽皮而活泼,自习课时总是用脚踢他的凳子,叫他,喂,借支笔。一会儿又叫,喂,墨水,拿来。未至5分钟,她又软语相求,手痛,帮我记下笔记可好?他从来都拒绝不了她。他总是侧着头,仔细聆听她的一个又一个无穷无尽的吩咐,眼睛从来不与她的相遇,然后默不作声地做妥一切。她噘着嘴,并不言谢,心里只是恼他,永远一副木头疙瘩样。
男生总是喜欢她这样的女生。她身边,献殷勤的人络绎不绝。但她对他们,从来都没有好声色,对他,也是。天寒地冻的冬季,她塞给他一副手套,脸板板地斥他,戴上!他老老实实地接过来,戴在手上,心里百般欢喜,整整一天,双手彼此抚摸,不懂厌倦。
他家境不好,处处节省。因为学习成绩好,常被老师拿了做典范,就有嫉妒的同学总是寻机相欺。他不动声色,垂了头,自顾自地看书。倒是她,到底强忍不住,霍地站起身来,桌子一拍,说,明明是个人啊,怎么不说人话!柳眉倒竖的样子,倒让那些同学讪讪地退了回去。他这才抬起头来,静静地看她。她却是脸一扭,双眼瞟向了窗外。
谁又能不知道谁的心呢?彼此把对方放到心底,总觉无须多说。关怀,暗暗地,爱慕,也是暗暗地,自会有水到渠成的时候。
高考临近,晚上的自习课总是拖了又拖。她也认真起来,心里想着要与他一起,到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学校。他做无数的卷子,一张张地拿给她看,所有的笔记,全部誊写一份给她。炙亮的日光灯下,只听见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的声响。深夜她回家,街道空旷而安静,黯淡的路灯把影子扯得老长,不是不害怕的。她疾走,听得身后有隐隐的脚步声,始终跟随着她,忽快忽慢。她害怕起来,更加快了脚步,近至家门才喘口气,偷偷回头一望,却发现身后那人,是他。深重的夜色里,他的背影,直让她铭记一生。
终于结束了高考,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又知离别在即,倒是常常会到学校去。那天,是与女同学们玩笑,忽有人笑她,跟他填了一个学校吧,早看出来了,你喜欢他呢。她涨红了脸,倔强地说,谁会喜欢他呀,那么矮,那么土。话音未落,她侧身看到他,正离她咫尺之距。那悔,是顿时就涌上来了的。他怔怔地看着她,转身离开。
大学是如愿地考上了,但与他,从此天涯海角-他偷偷地改了志愿。她哭了好几天,她不明白,难道他不知道,她的话,其实只是一场无心之语,不过是为了掩饰她那羞涩的内心?
岁月如水一般逝去,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偶尔听到有关他的消息,也是放在了心底最深处。她不愿想起他,他是她一生的痛。
明媚的初春,她与先生一起打扫新居。抹布刚擦上窗玻璃,那玻璃就哗啦啦掉下来,碎了。先生奔过来,连声问,怎么啦怎么啦?附近有人在放一首老歌:“爱人的心,是玻璃做的……”她的心忽然疼痛不已。那么年轻的岁月,那么青涩的年纪,爱人的心,真的就似玻璃,经不起一点点的伤害。可是,那时,她不懂得。
小满时节,梅花开不开
-by:连十一-
是贪吃蛋糕又肥了两斤,自行车在抗议吗?经过“许愿树”咖啡馆我就再也骑不动了。下车捏捏后轮胎,昨晚打足的气,已经只剩一小半。然后我看到你站在马路边。准确地说,我先看到你那辆山地车,心跳眼热。几千元的车呢!迟淳,装酷是你的别名。
“嗨。”你不理我。我推车走过去,被你哭泣的模样吓呆了。你擦擦眼睛说没事儿,只是突然很想跟你一起玩到大的小表姐,她出车祸去世了。知道我那时的感觉吗?迟淳,我竟然在妒忌。我愿意跟你表姐互换,我愿意死,换你这突如其来的思念和眼泪。
想你时心脏骤停,看到你时心跳加速。所以,前一天听说你要去文科班,第二天我就找班主任重新填了选科表。你知道,我对物理、化学没什么兴趣,但至少,分开以后,眼不见你心明净,也许我心律不齐的毛病能豁然痊愈。
那个中午,我修好车去学校,“许愿树”又出了新花样。小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供应刨冰,菠萝、橘子味”。“吱”,急刹车的声音。一阵风,一张笑脸。“走!请你吃刨冰。”你下巴一仰,人已下车,走在我前面。金色的橘子酱在细碎的沙冰间晕染、着色,玉米粒大小的橘肉散布在冰上。“味道不错,你说呢?”其实我想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刨冰,可是话到嘴边,我却说:“迟淳,为什么这破店会取个咖啡馆的名儿?”显然你也不知道,胡猜一通,然后转过身,把问题重复给冰柜后的老板娘。老板娘撇撇嘴:“开店时是想开咖啡馆来着,开着开着就变了,懒得特意去改名。”我跟你互看一眼,爆笑。
“你看,让人想破脑袋的问题,其实有个超级简单的答案。”你像哲学家一样总结,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张韵之,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去文科班,因为你喜欢我。”
我想过很多次,等到高考结束,就不再避着你,我可以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地去你家,找你聊天,找你去游泳,约你看电影。
可放榜后我却没去找你,那天吃过刨冰,我就改变了主意。既然你已知道我喜欢你,我为什么还要去追你?世界那么大,未来那么长,迟淳,说不定某年某月,你会爱上我,到那时,为什么不能换你来追我?但你一直没有,没有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你向我发出邀请,参加你的20岁生日聚会。水瓶男,我想了好几天,决定送你一块玻璃镇纸。
我唯一为你做过的事,就是逃避。而逃避带给我的,就是这块玻璃。从此以后,看到这块镇纸,你会不会想到我?你不会。因为你身边已有了别的女孩儿,叶舫。她从杭州赶来参加你的生日聚会,她看你的眼神,我只看一眼就知道,她喜欢你。而迟淳,你这该死的依然不懂珍惜,依然这么可恶,你居然弯下腰,凑在我耳边说:“张韵之,其实我当她是我妹妹。”
再与你相见,已失去意义。但我还是会听人说起你。听说你不喜欢自己的专业,听说你大一念完就退学去了德国。没有那个女孩儿的消息。不过没有她总有别人,像你这样的男生,不缺女生喜欢。
除了一个冷冰冰的邮箱地址,以及逢年过节你群发来的祝福邮件,我们再没别的联系。这样也好,我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仍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你。
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面孔,她也死死地看着我。擦肩而过时,我听到她叫我“张韵之”。一瞬间,我也想起了她:叶舫。“张韵之,知道吗?迟淳喜欢的人是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会为了我而念文科,因为你以为我铁定会作出同样的选择;我不知道你在叶舫面前天天谈论我,直到她对你的热情全部被浇熄;我不知道你曾打算向我表白,但那时我已跟一个理科男打得火热;我更不知道,你为小表姐流的眼泪,其实是为我而流的-我竟然改了选科表,改读了理科!你是闷骚骄傲的风相水瓶,我是故作神秘的水相天蝎。感情风生水起,却都不肯让对方看到彼此的真心。我打开邮箱,翻出你的地址。也许,我可以给你写一封信。“叮”一声,有新邮件的提示。我揉过眼睛,掐过胳膊,还是不大相信。但这不是梦,我收到了你的信:“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南山。”落款是5月21日。
迟淳,你明知我们错过了梅的花期,但那有什么关系?花开不尽,只要你想和我在一起。
借我一部时光机
-by:蜜小卡-
对初恋所有的回忆源自于搬家时清出来的一盘磁带。略带沙哑的声音咿咿呀呀地说着当时的心情,音质不太好,已经难以听得清楚。时光紧贴着我,重复着我们的故事,也许不够长,也许不够感动,但是我会记很久。
如果有哆啦A梦,我一定找它借一部时光机,让我在回忆里抱抱你。
第一次与你相见,是在学校的毕业晚会上,你抱着吉他弹一首曲子,手指修长。我坐在人山人海的观众席里,看着你在灯光间荡漾的眉眼出神。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你,有着好听的名字,被重点高中二中提前录取的优秀特长生,拿过全校唯一的奥林匹克竞赛全国一等奖,说着流利好听的英文,始终是一副遥不可及的样子。
那之后,我就为了考上二中废寝忘食地做着习题,总觉得要跟你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才够资格去喜欢你。
中考的成绩很理想,我顺利进入了二中,更幸运的是跟你分到了一个班。我站在烈日下,仔细地看着密密麻麻的分班名单,我们的名字在一起,都能够让我幸福很久。
到现在我都很怀念那个时候的自己,可以那样简单地因为一点小事忐忑,只为记住你温柔的微笑。
还记得那时候我的英文不算好,做不来复杂的卷子,每次听到老师在讲台上表扬你令人钦佩的成绩时,我都会想,倘若能够与你的名字出现在一起,那一定是件十分幸福的事。于是我报了许多补习班,时常熬夜做题,好像这样就能够离你更近一些。
可是并不如愿,高中的科目太多,我没有你那样聪明的头脑,总是很难拿到好成绩。在若干次月考之后,按照成绩排名分班,我被分到了离你很远的普通班。那一夜,我拿着不争气的考卷蜷缩在被窝里哭到失声,以为生命里所有美好的事情都长出了翅膀,在温润的晚风里渐渐地飞远了。
然而却在意想不到中,又离你更近了。
因为有一点钢琴底子,我被班上推选参加学校的文艺晚会,你也有节目,于是多了在一起排练的时间。你每次都抱着吉他,坐在剧场的角落里排练,安静地弹拨着旋律。我则在台上布满灰尘的钢琴前,吃力地练习着一首断断续续的曲子。
你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皱着眉头告诉我弹错了音,然后用修长的手指,按在黑白琴键上,耐心地纠正。你的呼吸离我那样近,我却听不清。那个时候,我内心狂涌的情绪,似乎把那一切都吞噬掉了。
但是我的独奏还是在最终定节目的时候被刷了下来,想到再难有跟你独处的机会,我竟然在台上哭得稀里哗啦,一堆同学在台下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