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竹这次一如既往地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看也不看清徽在那生闷气。
过了一会估计清徽休息够了,岐竹提腿就往前面行去,也不管清徽会不会跟上来。
清徽见此百般无奈,强忍满身疲惫站了起来,向岐竹背影追去。这不是在自己老家,有疼爱自己的亲人照顾。
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要不紧跟这个大骗子,自己就没有吃的喝的,就会饿死在这里。
还有自己的那把摅虹剑是岐竹背着。自己现在虽比剑高,但还背不了剑,要是自己背剑,路都走不了。
清徽心里早把岐竹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还得跟上去,顶着烈阳毒火,迈着沉重的双腿追上去。
这样走着走着,又不知走了好久,终于找到一条小河沟。清徽冲过去一看,不免大失所望,可谓气极败坏也不为过。
这条溪沟早已枯竭,累年长在溪边的水草都枯干了。东倒西歪毫无生气,如同被抛弃的死狗,看着都觉心慌。
眼前的这片山坡,长满了松树。但现在看去,整片松林如同火烧过一样,已是大面积枯死。偶尔一两个枝头上,还看得到一丁点绿意,总算还有生命顽强的。
本来天气就热,渴得清徽就想找点水来,滋润下五内如焚的胸腔。一时沮丧颓败,竟然有点脱水,满头大汗不说,连背上的包袄,也如大山似的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全身上下早让汗水浸湿,浑身痒痛不已,同时双脚如同灌了铅,早就虚软不堪。现在,最想的就是找来水,不然喉咙就要冒烟。
也许,前面就有水源,这个信念撑着清徽,一步一步艰难的缓慢前行。
还好,在日落后,在另一条山谷中,找到一处几尽干绝的水坑,虽只有酒杯状的丁点水,也缓解了清徽已经冒烟的嘴巴。
岐竹还是那样,坐在一块青石上,一幅风清云淡、傍花随柳的样子。
清徽见状,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岐竹按在地上打一顿,但自己又不敢。
次日,师徒俩继续前行。
一路上,见到的全是干旱,干得不像个样,也看不到几个人。就算看到几个人,都在打架争水源,居然打得头破血流也互不相让。
清徽不解,找到一个老奶奶,问这是怎么了?老奶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出原由:
从去年收割大春后,老天爷就没下过雨。干旱的情况从去年一直持续到现在,都要满一年了。特别是从去年中秋节过后,地上的泥巴就没打湿过。偶尔下的那点雨,连小春庄稼都没法种,特别是小麦。
去年因整个冬天干旱,天气很暧和,虽下了二场不怎么样的薄雪,根本没有解决旱情,也没把地里的虫子给冻死。
刚过年,开春后的天气就开始炎热起来,虫子把小麦吃得精光。这也罢了,原来估计清明、谷雨要下的雨,也没见天上飘来半朵云气,到了端午根本没见一滴雨水。
因大旱,种什么死什么,别说人要吃的蔬菜种不活,种活了也长不大,就是牛羊猪鸡吃的草都给枯死了。
农民的根子在土地,农民靠天吃饭。现在天不下雨,连生存下去都很困难。田地龟裂成小娃儿拳头都放得进去,粮食绝收了。
大家没办法,人不能不喝水,人总不能等死,于是大家出劳出力,四处挖井找水,还是解决不了问题。随着干旱时间越来越久,问题也越来越严重,有力气的纷纷带着家人逃离家园,留下一些走不动路的老家伙在家等死。
清徽听到这里,内心十分难过,帮着老奶奶骂道:你这贼老天,难道你眼睛瞎了吗?你就不下点雨?
辞别这位老奶奶,继续前进,又过了几天,一天傍晚路过一个村子。
这里已毫无生气,不见半点炊烟。清徽渴得实在受不了,就在村子里四处找起水来。
这哪还有水,连人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水?在路过一间房子时,隐隐传来说话声。
其中一个中年妇人,听声音都觉得有气无力,气虚体弱地说道:“当家的,明天还得继续找水,我看得去东边找找,东边地势要低些,可能好找水。”
跟着一个男人说话,声音沙哑疲倦,充满焦虑,低沉回应:“是啊,明天还得继续找啊,再不找到水,我们全村的人,就真的全都渴死了。”
“是啊!乡亲们还在后山挖井,今天估计是很难挖出水了。”
“就算如此,我们还得继续找水,不找到水,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们还是快点把干粮送上去吧,再这样干下去,连吃的也没有了。哎!这鬼老天,何时是个头,何时才下雨?哎。”
清徽打消了去讨要口水喝的念头,默默退了出来,走到岐竹身边。看来又得趁夜色赶路了,这老天爷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就不下雨呢?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一个镇子里。
清徽注意到,这里的人,也是个个脏得不成样,全是无精打采的,如行尸走肉一样,看人的眼神都是麻木的。
在一家饭馆前,清徽花了高价买来半碗水,这才解了口渴。岐竹递过钱去,向店家问道:“你们镇上旱情如何?”
“回老哥的话,我们镇上缺水厉害。镇上那条小河,早就干了。镇上的人到处挖井找水,甚至为了争水,还与其它村民发生过几次打架事件,好几次都差点把人给打死了。要不是镇里的冯家大老爷出面,协调了几次才算搁平。不然,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呢。”
“这样说来,你们这里也将近干了一年吧?”
“是啊,有近一年了。我们在河道中间、田间地角,凡是能挖的地方都在挖,但没找到水。有甚者每天往返三十里,去外面背水回来喝。”
“那官府有什么说辞没?”
“好像有说法,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县令传话下来,叫各乡自行找水。”
“哦,自行找水,能找到水就不错了。关键是去哪里找水呢?”
“是啊!找水哪是这么容易的?我们都找了半年多了,也没找出水源来,哎!这没水喝的日子太难过了,我们都好几个月没洗过脸、换个衣服,身上早就馊得发酸发臭了。现在,家里也断水了,只剩这最后一丁点了。今天晚上吃了最后一顿饭后,明天就真的断水了,哎,哎,哎!”
这位店家唉声叹气、摇头不已。
岐竹准备叫清徽走时,无意听到店家自个嘀咕:“希望明天祈雨,能有个好的结果,能祈得雨来,哎哎,愿天保佑。”
祈雨?自己可没见过,一下就吸引了清徽的注意力,转过头来问道:“大叔,你是说明天镇里要祈雨?”
“是啊!明天冯大老爷亲自出面主持,还请了高僧到鸡鸣寺……呸呸呸,是请了高僧到龙王庙念经打醮作法祈雨。”
“哦,这样啊,那热闹吗?”
“当然热闹了。这是大事,人人都要来,人人要出钱。谁要敢不来,谁要不出钱,就打断谁的腿。这是冯大老爷说的,要是谁家不出钱,哪个敢不来,不让他喝水。”
清徽决定今晚不走了,要留下来看明天祈雨。所以死活也不走,哪怕岐竹百般威胁也不走。没见自己脚板都磨出好几个大血泡,走一步痛一下,钻心的痛啊?
岐竹拿犯起浑的清徽没办法,只好又掏钱在这家店里住下来。
天还没亮,整个镇子就骚动起来,锣鼓唢呐喧嚣,各处也是乱哄哄的,吵成一团。
清徽哧溜一声跳下床来,不小心碰到脚上的血泡,痛得嗤牙咧嘴的。顾不得了,好久都没看到过热闹,而且这是祈雨,肯定仪式很大。
鸣锣开道,黄旗掩映。
带头的是乡绅耆老,身穿白色苎布长衫,后面紧跟着数以百计的镇民。
很快以各街各巷为队,老人在前,青壮居中,妇孺在后,依次排好队伍。三五十人一队,两队汇成大队,大队再汇合成人流,渐渐向镇中心那家大户走去。
那大户正是在家里跺跺脚,整个镇子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冯大老爷家。
清徽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来到冯宅前看着这家高门高阶。只见冯家大门前有二座大狮子,显得非常威猛。
太阳出来慢慢高升,整个天地如蒸笼一样热火朝天。
这时大门吱嘎响起,原来吵闹的人群安静下来。大门打开,走出一个人来。有五十来岁,脸色发黑,身材高大,穿着干净的天蓝色笼纱衣服。
后面还跟着几个仆人,不停的打起扇,给冯大老爷送去凉风。
冯大老爷站在高高的门槛前,扫着下面的人群,只见全镇男女老幼,穿戴整齐,抬着九头黑、九头白羊、九只鸡、九只鸭,还有香纸火炮等贡品无数。
冯大老爷点点头很是满意,迈开步子走下台阶,就向龙王庙走去,准备献祭祈雨。
后面的人群自觉跟上,同时所有的锣鼓、唢呐大声奏起,吹吹打打要去请愿祷告。
后面的人群,接过冯大老爷家派发的明香,于是个个手持明香,顶着烈日,不准持扇张盖,互相簇拥着。
快要到龙王庙时,所有人员停止了脚步,改为三步一跪,疾呼:“救命啊!龙王。救命啊!龙王。”
三步一叩,哀声遍野,口干舌燥,筋疲力尽。
清徽跟在人群里中间走着,果然是热闹无比,臭味熏天。光这人数少说也得上千,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再加上吹吹打打的礼乐,就一个词:热闹!
正如李约在《观祈雨诗》写到:桑条无叶土生烟,箫管迎龙水庙前。朱门几处看歌舞,犹恐春阴咽管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