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谦听完岐竹这番话后,心乱如麻、惊恐万分,咬牙问道:“如果徽儿留在人间,他的命运又会如何?”
“如若清徽命数不改,留在红尘有益无害。但其命数已变,留之则有害无益。”
“如果徽儿修不了道、学不了医,又将如何?”
“如若清徽修不成道、学不成医,贫道必助其一生衣食无忧,以全造化之功!”
老爹不解,岐竹解答了一番:清家受荫护佑,两个孩子都有福气,尤清徽最大。但清徽命数已改,必须下山修道,才能避祸解劫。就算贫道不收清徽为徒,如果清徽继续留在尘世,此剑也会另创机缘,帮助清徽脱离红尘。这期间变化太多,稍有不慎坠入魔道,会使前途更加迷茫,更有害无益。与其如此,不如让清徽跟着贫道修仙学医。
而大公子清益没有道缘,留在家里可读书可从业,总之能承继家业。清徽走后,其祖荫会加持到清益身上。特别是怪兽鹿蜀,经贫道亲选之坟风水很好,能护佑你家气运。总之不会因清徽下山学道,对清家不利。
老爹把岐竹的话,三思而后说道:“让清徽自己选吧,让他自己做主,就算将来有个什么,他也怪不着别人。”
岐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光阴如白驹过隙有去无回。但在清徽眼中,时间过得太快,就希望时间过得慢点。因为过年对孩子来讲,是天大的喜事。
时间在清徽走亲戚、收红包的欢声笑语中,来到正月十五元宵节。
乡野之人过元宵,没有风花雪月,最多再大吃一顿而已。地里的庄稼要施肥、要除草,还得整治让洪水冲坏的田地,农事有得忙的。
元宵这天,全家吃完午饭。
清徽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没回过神来。在他眼里,过年没有端而兑之,只有白米饭、大鸡块,当然还有新衣服穿。
岐竹拿着紫竹杖,与老爹并坐一排,征得老爹同意后,岐竹叫住清徽,问道:“清徽啊,年过得快乐吧?你想不想跟我下山去访道啊?”
正啃着鸡腿的清徽,头也不抬就问道:“下山访道有什么好玩的?能不能天天像过年一样,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还有红包拿呢?”
岐竹哈哈一笑:“没有!修道之路,无比艰苦。这之过程,只有餐风露宿、栉风沐雨,只有饮冰茹檗、食荼卧棘。”
“不去,不学!”
“但下山修道,学了会飞!”
“飞?”
清徽闻言非常吃惊,张大嘴巴,都忘了继续啃鸡腿,只见岐竹点了点头。
清徽还是不信,好半天才把嘴巴给收回来,对岐竹说道:“你骗我,你飞给我看看?”
岐竹浑不在意,拿着竹杖走到院坝里,对清徽说到:“你看贫道往哪里飞?”
清徽左看右看,看到院旁有一棵大松树,有七八丈高,离院子也有十五六丈远,清徽指了指松树。
岐竹看也不看松树,对着清徽点点头后,左手持竹杖,右手将衣服下摆一扰一收,束在腰际。
就见岐竹将左手竹杖一点,奇迹出现了:岐竹全身纹丝不动,脚下如有神力相助,轻轻地托举起岐竹,慢慢地升高离地五尺。再轻轻地飘向那棵松树,最后岐竹站在松树顶上三尺处悬而不落,飘渺欲飞!
清徽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那嘴巴张开后就再没合拢,口水流到胸前打湿衣襟大片,手里的鸡腿也不知何时掉了。
清益和老娘,早就惊得心神俱裂、魂飞魄散,要不是岐竹在家里住了半年之久,真以为神仙降世了。
岐竹如秋天之落叶、冬天之雪花般,缓缓降至清徽面前,用手把清徽的下巴,给捡起来重新安好。最后笑问:“能飞,学吗?”
清徽满脑子除了飞,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小眼睛里充满不可思议,满脸崇拜地点了点头,好半天才回答了一个字:“学!”
老爹心里一痛,又无可奈何,见是清徽自己所选,只能暗自神伤。
于是,准备香案,沏好山茶,备好礼品,要清徽拜岐竹道长为师。
在堂屋,岐竹道长高坐,旁边放着自己的紫竹杖,前面放着一张席子,席子上放着一个垫子。
清徽穿戴整齐,脆生生的跪在岐竹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喊:“徒儿清徽,拜见师父!”
清徽行完三跪九叩大礼,又接过清益递过来的山茶,双手恭敬地捧着,念道:“师父在上,请师父喝茶!”
青松接过茶来喝了三口,交给旁边的清益接了过去,又拿出竹杖点在清徽头上:“为师之道,以修身养性、修德行善、积功造福为念。为师有三不欺:一不欺穷弱、二不欺良善、三不欺天地。徒儿,你能做到否?”
清徽没听懂,愣了片刻,干净利落答道:“徒儿定能做到!”
岐竹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收杖下椅,扶起清徽起来,于是礼成。
岐竹决定在村里再住几日,一是帮清家调理气运,二是让清徽家人再相聚几天。
岐竹知道,清徽这一下山,很可能再也不回来。又找来一块硬木,做了一把剑鞘给清徽,并恢复剑名:摅虹!
这天,岐竹特意带着清徽来到三潭潭布,对清徽说:“徒儿,为师给你讲一个‘善’字。”
“善?”
“嗯!上善若水的善。”
“请师父给徒儿讲讲!”
“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故水有七德:一曰守拙,二曰齐心,三曰坚忍,四曰博大,五曰灵活,六曰透明,七曰公平。
“孔子曰:夫水者,启子比德焉。遍予而无私,似德;所及者生,似仁;其流卑下,句倨皆循其理,似义;浅者流行,深者不测,似智;其赴百仞之谷不疑,似勇;绵弱而微达,似察;受恶不让,似包;蒙不清以入,鲜洁以出,似善化;至量必平,似正;盈不求概,似度;其万折必东,似意。是以君子见大水必观焉尔也;
“孔子又讲水有五德:沐浴群生,流通万物,仁也,扬清激浊,荡去浑秽,义也,柔而能犯,弱而能胜,勇也,导江疏海,恶盈流谦,智也。清徽,上善若水,你可听懂了吗?”
清徽点点头又摇摇头,回答道:“徒儿记住了。”
岐竹也不在意,十岁的小娃儿能懂多少?长大了自会明白。
下山的日子到了。
清益红着双眼,老娘哭得稀里哗啦。老爹还好点,面上没什么,但内心绝难平静。
岐竹对老爹三人稽个首,行个礼,说道:“贫道就带清徽下山学道,贫道会照顾好清徽的,请各位施主安心。”
老爹一把抱过清徽,紧紧地抱着,老娘也抱着,清益也过来,一家人抱在一起哭在一起。
最后还是老爹狠了狠心,把清徽抱了过来,亲手递给岐竹。
岐竹接过清徽转身就走,头也不回,一去而不复还。
清徽毕竟是个半大孩子,家人分别时痛哭不舍,下山远了也就云去风收。任由岐竹抱着,看着外面的新鲜,充满好奇。
岐竹随着清徽的性子,见到什么,就讲什么,见事说事,见物说物。
一路上岐竹给人看病治疫,问论确医;一路上清徽学东学西,跑上跑下;一路上走走停停,收收放放。
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这天下午,师徒俩游历到一个乡里。
天上不见一片云朵,太阳喷发着火焰,似想燃烧照耀的一切物什。空气也不见一丝风,爆躁和高温笼统着大地。
清徽走到一片树荫下,扯下背上的包袄,一屁股坐了下来。顺便解下腰中的葫芦,拼命地摇了摇,举起来拿着葫芦嘴对嘴,半天不见掉下一滴水下来。
清徽不由心生恼恨,把这葫芦狠狠的砸向柏林深处,只听得咣啷几下就再无半点声音。清徽心中不由一阵哀叹,这该死的天,怎么就这么热,怎么就不吹点风,怎么就不下点雨。
转过头来看着旁边的岐竹,还是那么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是那么不修边幅。只见他站在太阳底下一点不见热,也一点不见渴。
难道岐竹修道有术,已达到不食不饮、寒暑不侵的程度?
清徽不敢想,虽这一年多来到处流浪,也跟着岐竹练习吐纳导引术,但什么吐气六者,谓吹、呼、唏、呵、嘘、呬,皆出气也。吹以去热,呼以去风,唏以去烦,呵以下气,嘘以散滞,呬以解极。
这些话,自己是一句也没听懂啊!
什么:肝若嘘时目瞪睛,肺知呬气双手擎,心呵顶上连叉手,肾吹抱取膝头平,脾病呼时须撮口,三焦客热卧唏宁。
什么或伸屈,或俯仰,或行卧,或倚立,或踯躅,或徐步,或吟或息,皆导引也。
什么:导引谓摇筋骨,动支节。要导气令和,引体令柔,正面仰卧,闭目握拳,屏住呼吸,慢慢吐气。
什么发宜多梳,目宜常运,耳宜常凝,齿宜常叩,口宜常闭,津宜常咽,气宜常提,心宜常静,神宜常存,背宜常暖,腹宜常摩,胸宜常护,囊宜常裹……
这些话,自己是一句也没闹明白啊!
清徽练了一年多的吐纳导引术,好像没什么效果,该饿还得饿,该渴还是渴,该睡觉时磕睡到,怕冷怕热怕风霜。所以这么热的天,清徽就受不了。
真应了那句话:修道修道,修得穷困潦倒、满鬓风霜。修道修道,修得神魂颠倒、没完没了。
岐竹就是一个骗子,把自己骗下山后,就对自己不闻不问。自己有什么疑问,岐竹回答得也是不痛不痒。
清徽后悔了,为什么当初自己那么傻,要下山求道学飞,就相信了岐竹这个大骗子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