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隅隈多有,谁知其数?
天问所沓?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那层云堆积,寰宇九层多么壮丽。
九重宫阙里,仙家列班井然有序。
八柱震八荒抵天穹,江河浩荡汇入东海。
九天横无际延,每重相交隅角层叠无数。
天地交汇处茫茫不可见,黄宫十二道各司其属。
日月循环,列星闪硕。
九层天之上,一片玉殿琼楼。
天上只有一个月,天上也只有一位玄女。
玄婧正站在云端之上,眼神冷得似孤月清辉。
身旁的侍女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问她道:“玄女的伤情未好,还要下凡吗?”
玄婧不说话。显然侍女问了一句废话,她懒得回答。伤?这种伤也算伤?她希望痊愈的,是心上的伤。秦九卿,这个讨厌的名字!
那日,竹林里。
玄婧得到良剑后,本心情不错准备回天宫。但偏偏,一个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一个刚刚才离开的人,出现了。
“这么快,就埋了那个鳖孙么?秦九卿!”玄婧讥笑道。
“你应该问,这么快就解了你的毒么。”秦九卿平静的说。
“你能解我的毒,为什么不能治自己的脸?”玄婧抬手,指着秦九卿被毁了的半边脸。
那半边脸,一只眼睛的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黑斑。而且,竟然没有眼皮,整个眼珠突兀的露出来,正瞪着玄婧。歪斜的嘴中,吐出了口齿不清的话:“披着一副丑皮囊,照样可以杀了妙婧纤腰的玄女。”
玄婧听他这话,却丝毫不惊讶,亦不戒备,只是依然矗在那,脸上挂着嘲讽的笑。秦九卿也并未出招,默立片刻后,才问她:“为何还不动手?”玄婧答到:“是你说要杀了我,你动手便是。”
高手过招,有时比起拼实力来,反而更注重拼速度。谁先先发制人抢战时机,她赢得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甚至有人,会为了先出手而偷袭对方****招。可秦九卿不是这样,他反而更喜欢等待对方先出手。
有人说,败给秦九卿的,往往是败给了自己。秦九卿永远是等待对方自己露出破绽,自己输了比赛。
与他交手多次,往往喜欢先发制人的玄婧也开始学起了他的等待。
等待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个好受的滋味。她静听风吹草动,静听叶落虫鸣,四周的一切声音,此时都变成了一种煎熬。
她高度警惕戒备,眼皮都不眨一下。可还是没有防备住秦九卿的动作。他竟然忽然从自己眼前,凭空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把剑。三尺秋水,真得似水,从手中流走了。
秦九卿终于动手了,对剑动手,而非对她。这让她感到轻视。
但她绝不会就此死心,她一扬手:“落霞阵!”竹林上空,霎时多了一片霞,一簇红,一团火。她朝四周拼力大喊:“秦九卿!捉不到你我也要烧死你!”
天空的红就在此时,慢慢褪去转蓝了,玄婧静心定睛仔细捕获秦九卿的踪影。红色消弥最快之处,她忽然瞥到秦九卿模糊的身影。她不假思索,一条红鞭快速击出,如一簇火焰,又狠又准,直逼秦九卿。
刚刚瞬时要人命的刚硬红鞭,在触到秦九卿的那刻起,却顿时软成一根线。一头牵着死死握住鞭把,一脸愤恨的玄婧,一头牵着轻轻握住鞭头,神态轻松的秦九卿,他似乎真得只是握了一根线。玄婧死命想把鞭抽出,却发现自己握鞭的手,已经动不了了。
秦九卿称赞到:“落霞阵,天狐焰尾鞭,旁门的火门招数,被你用的如此随心所欲,力度掌控完美,不知旁门掌教若知道玄女竟是他座下得意弟子,该怎样高兴庆祝呢。”
玄婧说:“旁门虽叫旁门,但掌教是高风亮节品德高尚之人,这种德才兼备的贤者,仙家当然会与其合作。”
秦九卿冷笑到:“即便如此,旁门成立发展皆如此迅速,来路不明,不知道暗地里偷偷用了什么仙招。莫非,”秦九卿顿了顿,“玄女大人知道它成立背后的故事?”
玄婧哼了一声:“哼!你觉得我就是知道,我会告诉你么?”
秦九卿脸一沉,斩钉截铁的说:“成立旁门的人不是现在的掌教,或者说,现在的掌教不是真正的掌教。”
玄婧笑到:“真是好猜测。但我不知道,你打听旁门做什么。”
秦九卿倨傲的一扬眉说:“这种来路不明的门派,魔界也很愿与它合作呢。”
玄婧低头想了想,问他说:“旁门里有你的人?”秦九卿没有回答。玄婧继续问他:“旁门弟子众多,鱼龙混杂,那些可疑的弟子们,是你们魔界的卧底么?”
秦九卿冷笑到:“你回答了我关于旁门掌教的问题,我会告诉你关于旁门弟子的事。”
玄婧怒道:“你休想!”她猛然松开握住鞭子的手,鞭子刹那变成了一团火,秦九卿忙松开手,但手掌还是有些部分被烧伤了。
玄婧一扬衣据飞到空中,发出条条白练,趁秦九卿低头察看手伤时,瞬间困住了他。接着,又一股作气,一道道白光刺向白练。白光从白练重叠处微小的缝隙间插入,白练瞬间成了一个白刺猬。
玄婧还未收手,无数飞花从天而降,在白练外又围了一圈花阵。
天女散花,荼靡花阵。
草木无情,有时凋零。春暮时万花逐风随流水,文人不舍,落红自己又怎么舍得?恋树湿花飞不起,飞花满天,生已无望,死尽轰烈。此时的荼靡花瓣,似自怨自艾迟暮的美人,红的惊心,香气袭人。
开到花事了结的荼蘼,花期一结束,人间再无芳菲。荼靡花阵,是荼靡中哀怨的花魂们,竭尽生中最后力量,做的殊死反抗。盛开时是享极宠、柔软的花瓣,此时,是不甘的,是剑是刃,同时,还有袭人的剧毒。
美,本就是毒。
做完这些后,玄婧依旧未放下戒备,良剑还在敌人手中,她握住自己的武器——寒冰玉带,警惕的望着白练。
片刻,白练忽然化作碎片,似白雪,似白蝶,飘飘落地。碎片中央的秦九卿,手中拿的,正是三尺秋水,他快速挥剑,挡住不断刺来的条条白光。
玄婧的脸上丝毫未见惊慌,她自知如果单凭白练就可困住秦九卿,那也太低估他了。于是,荼靡花阵开始起作用了。
荼靡花瓣们围着秦九卿,似龙卷风般旋转。花气袭人知昼暖(??ω??),敌人困在里面,极易受迷惑沉醉。更何况,现在密密麻麻如骤雨般白光刺向秦九卿,更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一点分神,立刻就会变成刺猬。
玄婧挥出寒冰玉带,飞速旋转着直逼秦九卿。快触到秦九卿时,忽然分出九束,各自旋转,光看这些已让人应接不暇,何况还有耀眼的密密麻麻白光,晃的秦九卿直眯起眼睛。
忽然,秦九卿一个踉跄,玄婧知道,纵使他定力再好,抗了这么久的荼靡花阵,终于也难以保持清醒。趁此时机,玄婧的寒冰玉带之捣秦九卿心窝,但忽然,打出的寒冰玉带竟受阻被折了回来,几片花瓣飘飘落下。
挡住极速的寒冰玉带的,竟然是几瓣花瓣!要用如此力气,赋予轻盈的花瓣多大速度,才能挡住玄女可劈山摧岳的武器!
玄婧低头看了花瓣一眼,脸色旋即变了。抬眼时,刚刚排列成荼靡花瓣已四处飞散,飘向大地化为尘埃。天空,换了一种颜色。那是不同于荼靡花的红,更诡异,更凄凉的红。
彼岸花红。
五百年结一叶,五百年开一花。
秦九卿竟然排出了彼岸花阵!
彼岸花开,一世尘缘。彼岸花败,梦醒人绝。
秦九卿冷冷的说:“剑借给我,我不杀你。但是,小教训还是有的……”
话音还未落,一片彼岸花瓣已似飞刀般砍中了她的右手。一阵剧痛,迫使玄婧松开了握住玉带的右手。秦九卿趁此时飞向她,嘴里继续说着:“比如,让你失去点什么。没有了玄女精魄,你应该死不了吧!”
“休伤吾儿!”随着一句怒喝,一把大斧从天而降,砍向秦九卿。秦九卿连忙举剑迎斧,在剑与斧接触的一霎那,忽然爆发出巨大的光芒。那光晃的秦九卿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玄婧已经不见了。只有一把巨斧,坠向大地。
秦九卿拾起巨斧,自言自语到:“开天斧么……虽然让玄婧跑了,却拾了两件宝物。罢了,终究还是我占了便宜。”秦九卿一挥手,宝物与人均不见踪影,竹林中,又恢复了宁静。
玄婧狼狈的被母亲救回天庭,现在,正在房中被母亲运功疗伤。那玄夫人单从面容来看,齿如美贝,肤如凝脂,真是位美艳动人的年轻少妇。但关于她的真实年纪,九天内却没几位可以说清。
甚至有人传,她生于开天辟地伊始。
玄夫人看着玄婧扭成一团的眉头,轻轻扶住她的肩,规劝到:“婧儿,你被有毒的花瓣所伤,我为你解毒后你先修养着,这几天还是不要再下凡了。至于秦九卿的事,我们大可以从长计议。”
玄婧没有说话,玄夫人默立了一会,仍不见她回复,叹了口气,离去了。
玄夫人走出房间,招呼来一侍女,低声嘱咐说:“这几日看好玄女,她若下凡,你们定要拉着些,她性子倔,你们要多劝劝她。我这几日,恐怕要下凡一趟了。”
这位侍女在此处资历尚浅,终究沉不住气,忍不住问:“夫人,玄女受伤需要您照料,这个时候,您下凡去做什么?”
玄夫人柔柔一笑,葱指轻点侍女额头,说:“多嘴。苏州城今日不大太平,我去那里走一遭。玄女虽中毒,但这点毒,对她而言,就像被小虫咬了一口罢了。”看着侍女似懂非懂的样子,玄夫人笑着摇摇头,长袖一挥,飞向凡间。
可惜玄夫人飞得太快,没有听见玄婧在屋内的自言自语。当然,即便她飞得慢了些,这话,玄婧也不会让她听到。
玄婧轻蔑的哼了一声,低声说:“这话,是和侍女说的,还是对我说的……苏州城……你真得会去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