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正式开始了。我拿眼观察着周围,发现并没见到李嫣,李嫣的哥哥李威倒是来了,和邵晋潇坐在一起。寻不到人,我便开始打量宴席里的各色人群。当然不会当真认真地去看,只是都描上一眼。
于是我便发现有几个人的目光总是集中在我们这里。太子、六皇子、邵晋潇、俞元清、李威等等为数不少的男子都对我们挺有兴趣。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得意的事情,分明就是让我们成为这场上所有女性的公敌。
我皱了皱眉,微偏过头去跟谷云烟说话:“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姐姐,别再拈花惹草了,我都要吓怕了啊,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
谷云烟本来看着戏台,却被我逗笑了,笑看着我说:“没出息。越是这样,越要笑得璀灿。姐姐还能为了他们把自个儿的个性魅力都改了?”
“难道你还真想留在这儿?”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别忘了线索还在六皇子身上呢,你难道就不想回去了?”谷云烟顿了会儿,拿眼描着六皇子他们,说:“六皇子可不简单。余贵妃本就是民间一个女子,却能一朝贵为贵妃,独宠多时,除了她跟我们的这些经历外,她本人必定还有些别的本事。六皇子是她生养的,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不靠任何势力有今天的名望地位,我若不去吸引他的注意,你想他会为了我们的一点信息而让我们牵制着走?”
“嗯。”我想着六皇子那捉摸不清的眼神,不禁心上发凛,“他对你有没有意思?”
“傻丫头,有兴趣总比没兴趣的好,姐姐又不傻,不做亏本生意。”
我和谷云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时祁奚也会加上一两句,三人不管旁人的眼光。我说这皇上看起来还真年轻,压根不像四十几岁的男人,保养得真好。谷云烟说你看他旁边的妃子,就知道这年轻不年轻的,在很多人眼里其实根本不重要,他就算老态龙钟,身边的女人也永远会有新的面孔新的年龄。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永远锁在这深宫里不见天日。
我正想说你哪来这么多感触,却发觉皇上身边的一个贵妃在微微向我点头笑了一下。我愣了愣,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又见她向另一个方向看去,我顺着眼而望,这才醒悟,这贵妃大概便是贤妃了,邵晋潇的亲姐姐。
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年纪大约才二十二三岁,样貌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鹅蛋脸,身材均匀高挑,一双腿尤其的修长,细看之下,似乎眉眼处还有些像李夫人。
我低垂了眼,捏了一颗葡萄籽来吃。有些心不在焉的。
谁知这时不知是谁在皇上面前提了我们三个,皇上竟叫我们出列。
站在场子中央,一双双眼睛都盯在身上的感觉实在是让我觉得如芒在背。
只听皇上笑着对太后说:“确实是长得不俗。母后大寿,人人都竞相为母后献才艺,穷尽才能,这三个小姑娘,我看大约也有一身本事,何不让她们也献个艺祝寿,也难得进宫一趟,不留点记念实在是浪费了。”
太后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微微扫过,笑对皇上说:“皇上喜欢怎么办就怎么办,哀家不过就是当个寿星,让你们能图个乐趣罢了,热闹就好。”
于是皇上便问我们都会些什么。谷云烟是多才多艺的能人,什么琴棋书画都不在话下,祁奚的才艺也是不输她的,有问题的就只有我。我既不会画也不会下围棋,还不会弹琴,能会的一种乐器我想这宫里大约是没有的。我心里吓得直冒冷汗,拿眼去看谷云烟,她是知道我底子的,所以现在都还未回话,就等我想出法子来。
谷云烟不慌不忙,微微向我点头以示鼓励。我在心头乱转,时间已经不等我,皇上已微微皱眉,场上所有人都拿眼看着我,都知道问题出在我身上。
我深吸了口气,正想说话,却忽然瞟见荣亲王手上拿着一块光滑的鹅卵石在磨搓,那鹅卵石也不知是在哪儿检的,竟然圆得不像话,光滑得像鸡蛋一样。我一下子笑了起来,心头松了口气,说,我想要一些石头,什么类型都可以,不拘大小。
所有人一时都没反应,皇上征了一下,却马上大笑了出来,说:“看来今天母后和朕都要开开眼界了。来人,去捡一些石头回来。”周围人声附合地笑着,窃窃私语地在下面谈论我玩的是什么把戏。
谷云烟选了吹奏笛子,她不愿和旁人落到一处,祁奚选了作画,而我,突然醒悟的是我曾和人学玩过的——石头平衡艺术。真是及时雨啊!
石头捡了回来以后,我在里头挑了一些出来备用,我心里不是没有担忧的,因为这玩意儿可不好弄,可我在这方面似乎有些天赋,当时一群人引发了兴趣,却唯独我一个是成功过的,而且我玩的时候似乎总能找到那个能支撑的点。
因为三人选的才艺都不会互相冲突,三人倒可以同时献艺。在台上,我们三人互相对笑了一下,然后谷云烟领头吹了出来,她吹的是《相见时难别亦难》,这首歌在她吹完后,我想必然也会有轰动。
我屏着心神,让心无旁鹜。先拿了一块稍大的来做底,接下来便是要找直觉,找出这些石头叠起时的支撑点。这几乎靠的都是直觉。当我成功了一块后,我轻轻松了口气,喜跃涌上心头。此时场上没有人说话,大概我们三人在他们眼中此时都是奇耙,一首没人吹奏过的曲子,一项没有人玩过的艺术,若是成功了,明天必又要传遍京城,成为头条。
喜跃过后,我又敛了心神。谷云烟的笛子在我耳边吹过,但我的眼里却只看见了这些石头。我不理会她,也不理会旁人,我有时认真起来时当真能做到屏弃一切杂念,这是我不多的优点中的其中一个。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当我叠起最后一块,也就是第六块时,谷云烟的曲子已经奏完了。场上寂静得落针可闻。这是最要紧的一步,因为这依靠的完全是大自然的重力,我凛着心神,这最后一块比中间叠起的这些鹅卵石要大几倍,一不小心就前功尽弃。
而场上的人似乎也跟我一样屏着心神,竟连风都不曾吹起。我转悠着这块石头,等着发现我和它之间的通犀处,给我直觉。谷云烟在旁边站立着,不曾动过一下,似乎是怕惊扰了我,而祁奚,落完了最后一笔,只是安静地看着我,连画笔都不放下。
我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它的同伴之上,没有颤动,没有意外,十分的静,十分的顺,我的手缓慢地离开了它,它已经耸立了起来,像一瞬间有了生命一样。是我给了它生命,我笑了。
谷云烟和祁奚也笑了起来,她们从不知道我还会这个本事,今天的吃惊她们也在列。场上所有人吃惊地看着我的艺术,有人惊叹出声,有人却惊得不敢置信,以至不敢有任何举动。怕一动这石头就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