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身上掏出火折子,我看了这么多古代片,自己总节出几样必须随身带的东西,火折子是其一,因为火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重要了,有了它,不仅能吃饭、生火、取暖、驱逐黑暗,而且还能像现在这样,一时起意,还能烤个东西吃。
我幼时也曾和伙伴们一起烤过蕃薯吃。那时大家都住在农村,农村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不一样,他们玩游戏不像城里的孩子那样看动画片、玩木马、打游戏机、吃包装零食,他们都是在泥地里打滚着放养长大的,像掏鸟窝、上树抓松鼠、下溪捉小鱼、饿了可以烤蕃薯、爆米粒、采山上的野果子,大家玩着老鹰捉小鸡、木马人的游戏,顽皮大胆些的男孩子们还会选在泥泞的地里玩摔跤。
我不过是放暑假时回去住过一段时间。他们会玩的我不会,我会玩的他们不会。我也不敢上树或下水去捉鱼,怕受伤。但农村的孩子实城心眼好,又对我这个半城里人有些感兴趣,有时也会迁就我玩些易懂能玩的。像烤蕃薯、爆米粒这些我都学会了,野果子也知道好几种能吃的。我一边捣弄着柴火,一边回想起这些少时的趣事,嘴角不经意间就露出了笑容来,真是令人怀念的回忆呀!
我微微叹了口气,回忆虽美好,但回忆过后却是让人感慨的伤感,我现在不过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在这个异世孤怜怜地一个人烤蕃薯吃。
“乔姑娘。”头上突然有个很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去看来人,不禁愣了愣。随即有些拘束地站了起来,尴尬地笑道:“是你呀,你怎么……哦,我忘了你这里也有个度假的别院。”
俞元清看着我,也不知是什么心思,眼神怪怪的,但我总觉得他对我有些偏见,于是我站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好在他看了我一会儿,便在旁边寻了块干净的石头来坐。我见他这样,也不知他是什么来意,便也跟着坐了下来。
半晌无话,我没事似的拿着根棍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烟火,但心里那股紧张拘束的感觉也不知怎的怎么也安静不下来。好一会儿,我才鼓起勇气问他:“你是来度假吗?是刚来的吗?前两天好像也没见人来庄子。”手里的棍子抓得严严的。
“嗯。昨晚来的,”他寻了根小的木棍扔进火里,语气淡淡的,他的睫毛很长,低着头看着火光,“想不到你还会烤这个,我以为女孩子都应该是爱干净的,这种粗活女孩子不应该做。”
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这好像……没有什么出奇吧,你大概不知道,我们三个住在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像做饭、洗衣、打扫房子,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所以这……这不算什么,还有更夸张的你没见过呢。”
他看了我一眼,皱着眉,要说不说的,但只是一瞬间,他就转开了眼,仿佛就算他不认同我但也懒得跟我多说两句,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不知为什么他竟会露出这样的眼神来。
但我也没说什么。因为我跟他还没有亲密到能说狠话或打趣的话来,若是换了邵晋潇,我是恼便恼,是笑便笑,但如今面对的人是他,人家又没说什么,又曾救过我一命,我总不能因为他这个不知其意的眼神就一下子摞下脸来。
又是静了半晌,蕃薯大概烤好了,我把火弄灭,把蕃薯用棍子掏了出来在一边晾凉。他坐在那里,撇着眼看我忙,却半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我心里本就因为他的态度有些不大自在,不知他这样对我不喜却又呆在这里干什么,气氛很古怪,手劲一时弄大了些,便不小心把他的袍脚弄黑了一块。
他顿时便皱了眉,似乎十分厌恶,看了我一眼,微微叹气,什么都没说,从怀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来擦。我看不得他这样的目光,仿佛我做什么都做不好,急忙道歉:“对不起,我手比较笨,要不然你坐远一些。”
“不用。你弄好了吗?”他沉吟了会儿说,语气依然很淡。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你直说无防。”
他看着我,有些欲说不说的,半晌才从怀里拿出一支玉钗来,说:“我想让你把这个交给祁奚姑娘。”他的脸色还有些难为情,我不知他是觉得这么唐突地送礼物给祁奚还是觉得让我转交而觉得难为情。我想两者都有。
那支钗就在我眼前,我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邵晋潇送我钗时,我是觉得很为难,因为清楚他对我的感情,所以不知该不该收下,如今他也给我一支钗,却是让我转交给他喜欢的姑娘,我也不知该不该收下。但我知道,我此时心里的感受和前几天是不一样的。因为我有些失落甚至是苦涩。
他似乎也变得有些紧张,看着我的眼神也不禁变得柔和了些,求人办事总不能再拿那样的目光来看我。好半晌他才说:“我知道这样很唐突,我不过是想让她知道我对她的感情,但是……她性子好像偏冷了些,我跟她说过几回话,她……麻烦你帮我这个忙。”
我轻咬着嘴唇,看着那支钗就是发愣,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忘记了呼吸。好一会儿,我才把心里的苦涩吞下,措词着抬头问他:“俞公子,你知道太子也在追求祁奚吗?”
他征了征,神色间变得凝重起来,明显对这也是知情的,沉吟了会儿,他才说:“我知道。但祁奚姑娘似乎对太子也并不心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想,我追求祁姑娘,太子应该不会过于干涉。”
说得真好,我低垂了眼眸。静了半晌,我想了想,还是问他:“为什么要找我帮忙?”
他征了一征,眼神有些不自在,但一瞬间就恢复了,不答反笑着问我:“乔姑娘难道不愿意帮我的忙?”
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我没有办法干脆地说声‘不’,但我也没有接过。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我才慢慢接过,说:“我可以帮你转交,但她若是不接受,那就不是我能力范围的事了。”
他松了口气,笑了起来,眼睛十分明亮,说:“只要你能帮我转交给她就行了。事情总要慢慢来,”说着,他又看着我欲言不言,沉吟了会儿,又说,“只是乔姑娘,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对玉娇说的那些话都是出于你的真心吗?”
我听了这话,本来有些失落的心情立即变得有些征然,随即羞辱和恼怒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于是下意识地讽刺道:“那俞公子心里是怎么想我的?是有心机的一个女子,费尽思量地住进邵府,还是觉得我这张脸下隐藏着一颗丑陋的心?那么,你让我这么一个有心机的女子去给你转交订情之物,又是作何心态?难道你就不怕我坏心坏了你的好事?难道你刚才跟我诉说你对祁奚的感情也是假的?”
他被我的反应惊诧得吸了口气,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生气,皱了皱眉,好一会儿他才说:“我没有这个意思。乔姑娘,玉娇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很疼她,我只是不想让她在感情上受伤。如果我刚才有说错什么,还请你体谅我做为哥哥的一片苦心。另外,如果你不想帮我的忙,你也可以不帮。”他眼神突然变得冰冷谨慎起来。
我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让一个只见了几次面的人对我如此戒备、心思深重。
半晌我低了头,忍不住嘲讽地勾起嘴角,也不知是嘲讽他,还是嘲讽我自己,竟然会对这样一个想我的人有了心动的感情,这不是太讽刺了吗?他看着我,皱起了眉头,正在气氛变得十分僵侍时,我突然督见邵晋潇和李嫣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也不知是站了多久,眼里的神色很是凝重。
我征了征,对上邵晋潇的目光,一瞬间,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但因为清楚他对我的感情,被他这种眼神看着,我还是心思复杂地低垂了头,本就十分混乱的心情,此时只能是增添了更多的无奈和烦恼。
俞元清也发现了他们俩人,情绪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后,皱着眉,他就自己坐了下来,脸上摆出一副无奈只觉得很麻烦的表情。
邵晋潇敛着眉看着我一眨也不眨,我知道他心里也许已经是生气了,不知怎么在心里猜测着我和俞元清的纠缠。李嫣鬼灵精,看我在这边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便先向我走了过来,替我解难.她一边走一边还笑着跟我说:“刚才去你那里寻你,听人说看见你在这后头呢,果然在这。”
我向她微微笑了下,看了一眼邵晋潇,我管不了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自己心里正烦着呢,又没做什么,跟他也用不上交代。何况这种情况我能说些什么呢?于是便也坐了下来,脚边的那些蕃薯已经凉得刚好,微微有些香气。
我烦恼地拿起一个来剥皮,刚动了一下,忽想起俞元清不是很看不起我不像个千金小姐吗,那种眼神分明是对我的外貌举止十分看不上眼。我顿了顿,有些迟疑地看着我的手。但随即便又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乔曲你真是没出息,人家这样想你,你难道还要顾及他的想法么。
于是便有些赌气地当着他的面在剥好的蕃薯上大口的就吃了起来,心想这种举动在他这种贵公子眼里大约是十分不体面的,果然他便皱着眉看我。
我为了争回刚才一口气,转头斜视回望着他,对峙了半晌,我才扯出一丝笑来说:“你可以不吃。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看得惯也好,看不惯也好,但你要是再用这种嫌弃多多的眼神看我,下次看见我,就烦请你绕道,别跟我这种你看不起眼的人说话了。”我的语气很淡,但怒气却是有的。说完之后,我心里的那股闷气憋屈终于散发了出来,我将腰故意挺了挺,嘴里虽然吃着充满香气的食物,但心里的涩和眼里隐忍的委屈的泪水只有自己才知道,嚼不知味这种感觉我想我算是能体会到了。
他听了我的话,倒是征了一征,随即有些深意地看着我,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而自己的心思又被我猜了个正着。眯眼看了我一会儿,他没说什么,只拿眼瞟着向我们走来的邵晋潇两人,眉头皱得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