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晚上,靴匠在外奔忙,很晚才回家。他总是把做好的靴子送上门去,换取一点小钱。在回来的路上,他看到街上那些店铺里,金羊羔、银羊羔玩具和糖娃娃堆满了售柜。亚诺什在每个店铺前停停看看:是不是替孩子们买点什么呢?9份么,当然花销不起。只买1份吧,其他孩子妒忌怎么办呢?最后,他决定送给孩子们一样别致的圣诞礼物,这种礼物将使人人都快乐,并且不至于互相争夺。
“孩子们,一、二、三、四……你们都到这儿来。”亚诺什回家后,招呼孩子们在一起,“你们知道吗?今天是圣诞节呀!这是真正的节日。今晚不干活了,我们应该好好地乐一乐。”
孩子们欢呼雀跃,兴奋得几乎把家里弄得翻了天似的……“孩子们,别吵了。我来教你们一支歌,一支非常好听的歌。这就是今天父亲为你们准备的圣诞礼物。”
小家伙们闹哄哄地齐拥到父亲跟前,有的扑到他怀里,有的搂住他的脖子。
亚诺什让9个孩子像风琴管子一样,整齐地列成队。他将两个最小的一个搂在怀里,一个抱在膝上。
“孩子们,静一静!现在跟着我唱。”
亚诺什说完,带着严肃而虔诚的神情,唱起了那支优美而古老的歌:《祝福圣基督的诞辰》。
大一些的孩子,无论男孩或女孩,很快就掌握了调子。至于那些尚年幼的,当然是错处百出,不是跑了调,就是没跟上拍子。最后,大家还是都学会了这支歌。
在这个难忘的夜晚,9位可爱的小天使一同唱起这美妙动听的歌,心情多么的快乐呵!
听到孩子们的歌声,连天堂的人们也会喜不自胜呢。然而,对于他们楼上住着的人,情形可大不一样。这是一位富有的老爷,单人住着有9个房间的居室。他在第一个房间里闲坐,在第二间里睡卧,第三间用于吸烟,第四间专供用餐——鬼才知道,其余的又派作什么用呢!
此刻,富人正在他的第八个房间里静坐,他独自思忖:何以饭菜嚼蜡般无味呢?报上何以找不到一条可资消遣的趣闻呢?偌大的房间,何以却令人感到窒息呢?
这时候,楼下传来了歌声,起初声音不大,渐渐地变得高亢起来,而后持续如此,一直萦响他的耳畔。
开始他没有在意,心想很快就结束了。当歌声响到第10遍的时候,他再也无法忍受,下了楼,循声找到靴匠家里来。
他进门的时候,屋子里的歌刚好停了。亚诺什恭恭敬敬地从三脚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的跟前。
“你就是亚诺什,那个靴匠吗?”富人问道。
“是的,老爷,听候您的吩咐。您是想定做一双漂亮的靴子吗?”
“我不是为此而来的。哦,你有这么多的孩子!”
“是的,尊敬的老爷,大大小小一大帮。吃饭的时候,嘴也多。”
“唱起歌来的时候,恐怕嘴更多呢。听着,亚诺什师傅,我替你带来了好运气——把你的孩子送给我一个,做我的儿子,我来抚养,将来他会成为一个有钱的老爷,也可以帮助这些兄弟姐妹呀。”
亚诺什惊诧得睁大了双眼。他的一个儿子将成为老爷——多值得庆幸的事啊!谁还能不动心呢?为什么拒绝呢?给,当然——给!
“那好,快些帮我挑一个,然后我带他离开这儿。”
亚诺什开始着手挑选,并自言自语道:
“这是小山道尔。哦,我可不愿意把他送人。他学习棒极了,将来准能成为牧师。第二个,是女孩——尊敬的老爷想要的不是女孩。小费伦茨已经能帮我干活,缺了他可不行。亚诺什卡已经照我的姓施了洗礼,当然不可以送给别人。小尤莎真像她母亲,看到她就像看到我妻子一样,难道能让她从屋子里从此消失吗?下一个,又是女孩,不用考虑了。现在轮到帕里卡。他是妈妈生前最宠爱的小宝贝,要是送给人家的话,那可怜的女人在地下也无法安息的。其余的两个还小得很,你这位老爷能照顾他们吗?”
亚诺什把孩子从大到小看过,没有挑选好。他又把孩子从小到大端详一番,依然没有结果。他怎么能做出决定呢?哪一个都是他心疼的宝贝啊。
“孩子们,你们自己来决定吧。谁想离开这儿,去当老爷,去坐漂亮的马车?你们快说呵。谁想去,就站出来吧。”亚诺什向孩子们问道。
可怜的靴匠说这番话的时候,几乎要哭出声来。而对这样的诱惑,孩子们却都怯生生地缩到父亲背后,扯住他的手、裤腿和皮围裙,远远地躲开这位富有的老爷。
“不行,尊敬的老爷,不行呵!你可以把我的一切都拿走,但我不能把任何一个孩子送给别人,无论是谁。上帝已经把他们赐给我了。”
富人无奈,要他别再让孩子们唱歌了,作为补偿,他给靴匠1千本戈。
“1千本戈!”亚诺什做梦都没有想过啊!而现在,这整整1千本戈就在他手里摆着——富人回到楼上,又去挨度他的无聊时光。亚诺什小心翼翼地将1千本戈锁到箱子里,在口袋里藏好钥匙,而后沉默不语。
此时,孩子们也都不说话,屋子里笼罩着一种死寂的气氛——不能继续唱歌了。
小家伙们撅着嘴坐在凳子上。亚诺什默默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妻子生前的那个小宝贝走过来,要父亲再教一遍那支歌,因为他已经忘记怎么唱了。亚诺什粗暴地叫他走开:
“不许再唱了。”
靴匠气呼呼地坐下,开始一心一意地做起靴子来。他裁着,削着,最后发觉自己也不知不觉地哼起来《祝福圣基督的诞辰》。他使劲掴自己的嘴巴,后来终于生气起来,一脚踢开椅子,打开木箱,取出那1千本戈钞票,三步两步跑到楼上的富人那里。
“尊敬的老爷,请收回您的钱吧。让我们唱吧,只要我们高兴。这远比1千本戈更值钱呵!”
说完,他将钞票扔在桌子上,转身跑回家去。他挨个亲吻了孩子,然后坐到他们中间。屋子里重新响起那古老而优美的歌曲——这是出自纯净心灵的歌啊!他们唱啊,唱啊,兴致如此高涨,仿佛整幢大楼都是他们的了。
而此刻,那位富有的老爷,正独自在他的9个房间里来回踱着。他思忖着,诧异着,怎么也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别人究竟寻到了什么乐趣呢?
总以为快乐很远,很难求,其实快乐很近,也很简单。
炊烟的味道
余继聪
很喜欢炊烟的味道!”一位萍水相逢的朋友说。她道出了我心底的话。炊烟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
我爱曲曲弯弯的从村落农家升起的炊烟,更爱炊烟的味道。
每次乘车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总是会经过很多村庄。我总是会睁大眼睛,很惬意地欣赏这些村庄。瓦房、村鸡、村狗、牛羊,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村人脸,我都爱看,都有种亲切感。正午前后或黄昏,如果我还没有进入城市,就还有幸看到一缕缕的炊烟?袅袅悠悠地从一个个农家小院升起来。我羡慕这些庄户人,一家人守着一缕香喷喷的炊烟,就是守着幸福。
离开一座城市,我总是很激动,因为我又可以靠近一缕缕温暖的、香喷喷的炊烟了。每当接近一座城市时,我总是会不断地回头,目光总是不愿离开那远去的炊烟,就好像每次离家时,总不愿放开母亲温暖的手。
十三岁以前,我曾拥有过一缕炊烟。那是从滇中的一个小村庄里升起的炊烟。守住一缕香喷喷的炊烟,当然也就守住了一个温暖幸福的家。从十三岁开始,我离开家乡,离开乡村,到城里读书,就离我所熟悉的炊烟越来越远了。
我爱吃腊肉。腊肉是庄户人家挂在梁柁上晾出来的。它久经炊烟熏炙,自然有了炊烟的味道。上大学的时候,尽管偌大的食堂里有几十种莱,只有角落里那位大妈常摆的一小盆腊肉最受我的青睐。吃着腊肉,我可以暂时忘记孤独,会想到炊烟,想到家乡的村庄和亲人们。
工作后,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在这冷冷的城市,我常常会怀念小时候扶着灶头,一边添柴,一边煮腊肉的日子。腊肉香,炊烟也香。炊烟香,我知道这只是我心理上的感觉。那时家里有时烧辣椒秆、烤烟秆,烟常常熏得我眼睛生疼,鼻涕涟涟。
冬季农闲,每天母亲总要去离村几公里外的山里砍柴。背回柴后,母亲还得忙着做饭。放学回家,临近村口时,我们就看到自家屋顶上浮起一缕炊烟,知道母亲正在做着饭,顿时浑身有了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当了老师后,每隔二三十天,我都得回家一趟,否则我就会无心做事。那是因为我离炊烟、离村庄、离家、离母亲太久了。我骑着自行车,急切地赶回村庄,随着村庄和一缕缕炊烟越来越近,我的心情就越来越好。我一踏进家门,母亲就会急急地去拾柴,生火,为我做饭,尽管我一再表示自己吃碗开水泡饭就行了,但她仍旧会急急地到地里去拔蒜苗,因为她知道我爱吃腊肉炒蒜苗。不一会儿,一缕温暖的、香喷喷的炊烟就会从我家的房顶上升起来。
也许,在各种清洁、高效能源走入了千家万户的今天,已很少有人对炊烟有什么感情了,但我对炊烟的情感依然如故,万分牵挂。没有炊烟,我总会有种漂泊无依的感觉。人在故乡袅袅的炊烟里,做个黄粱梦,也美得很。
炊烟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
比金钱珍贵的酬劳
迈克尔·多里斯
4岁那年夏天,我靠帮人在庭院的草坪割草挣点零用钱。日子长了,我对各家的园子都了如指掌:哪家栽了花儿,得留意别伤着了;哪家插了桩子,得留意别被绊着了;还有些人家总爱在园子里掉一些东西。此外,我还熟知了我这些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镇的老乡们的付酬方式:要么以活儿换活儿,要么按月计酬,要么干脆什么也别付。
巴卢先生属最后一类。而且,他每回都有理由。一次,他没有比 50美元更小的钞票;又一次,他手头的支票本用完了;还有一次,我敲门找他时发现他根本不在家。但除了这事,他倒是个蛮不错的老头儿。每次在远处看见我,他都要朝我挥挥手,或扬扬头上的帽子。他似乎是个退休工,由于身体的某些不适而不宜自己干庭院的活儿。我便把替他干的活儿做了个账,但对这倒不是十分在意。不过是割割草,对我来说是顺手的活儿,再说,他那点草坪也费不了多大事。
7月的一天下午,我路经他家时,他站在门口招呼我,叫我进去。
他的门厅里很凉爽,但光线幽暗,我好一阵子才习惯过来。“我欠你的,”他说,“但……”
我知道他一定又有个新理由,便没等他说完,打断说:“不用为这担心,我并不在乎这事。”
“银行做我的账时出了点差错,”他没管我的话,继续说,“但一两天后就能弄清的。这之前,我想也许你可以挑一两本书,作为眼下的报酬。”
他指了指四面的墙。我看见壁架上堆满了书,真像个图书馆,只是没把书分门别类地摆放。“不用急,慢慢看,”他鼓励说,“先读,再借,再自己保留。你可以挑你最喜欢的,你平常看些啥书?”
“我也说不清。”我的确说不清。平常我只是胡乱看些杂货店架子上摆着的平装书本,或家里随手即可翻到的一些杂志、连环漫画等等。让我自己专门挑一本书,这还是新鲜事儿,但不乏吸引力。于是我挨个儿扫视架上的书,并问:“这些书你全挨页儿看过吗?”
“看过。”他点头说,“这儿的书全是我特意保留的,都是值得反复看的。”
“那你帮我挑挑吧。”
他扬起头,眉心舒展,赞许地打量我,像要给我量衣服似的。片刻后,他从架上挑出了一本颇厚的书,递给了我。
“《最后的公正》,安德烈·施瓦兹·巴特着,”我念道,“是写什么的?”
“你告诉我,”他说,“下个星期。”
晚饭后,我坐在家门口捧着书啃起来。仅看了几页,周围的一切便从我意识中消失了。书中主角的悲剧故事,善与恶的冲突和搏斗,优美、通俗、富于感染力的语言深深迷住了我。当薄暮降临,字迹已难辨认时,我把椅子搬进屋,在灯光下看了个通宵。
直到35年后的今天,我仍栩栩如生地记得那件事。那本书蕴含的力量令我震惊,我从没想到过,一部小说能这样强烈地打动人。但我拙于言辞,无法讲清内心的感受,所以,第二个星期巴卢先生问我时,我只简单地说:“很好看。”
“那就归你了,”他说,“还要我帮你挑一本吗?”
我点点头,他便又给我拿了本玛格丽特·米德的经典历史着作《萨摩亚人研究》。
长话短说吧,巴卢先生那年夏天和来年夏天,都没付过我一次现钱,但最终我却得以成为达特茅斯大学的一名人类学教授。而且,那个夏天我还懂得了,阅读绝非单是无害的消遣。当一本好书恰逢其时地落到你手中时,没准会改变你一生的航向。
书会给你智慧,给你力量,助你创造一个亮丽的人生!
煮米闻香
鲍尔吉·原野
朋友讲一个故事。
小时候,他家穷——说穷已恭维。穷是各方物品匮乏,而他家多日缺粮,其他已不用提——饿得头昏眼花。
他脑子里整天想“吃”的事情。譬如,看到树叶撸一把嚼嚼,以果腹。天空飞过一只鸟,他生不出泰戈尔式的哲思,而在想象吃这只鸟的情景:怎样烤,细小的肋骨在牙齿间穿梭咂摸。信以为真,大口的涎水落进空荡荡的肚里,引起肠的轰鸣。鸟儿这时早已飞出几里地。
一天,他饿哭了。小孩子虽然爱哭,但人如果饿哭了,是大事,它和被打哭了、骂哭了都不一样,要死人了。两个弟弟跟着哭,甭问,饿的。这个“饿”字也怪,这边儿是“食”,那边儿有“我”——哲学家叫主体。食与主体相逢,怎么就饿了呢?造字的古人恶毒,光考虑形声,不注意社会效果。他们哭起来,他爸——一个被称作农民的专业粮食种植者——叹口气,往鞋底磕磕烟锅,背手走了;他妈把粮食口袋翻过来,在针脚缝隙找米粒,哥仨瞪大眼珠子睽视。几条米袋子倒腾一遍,妈妈挑出一把攥不住的小米,放进大锅煮。朋友说,母亲添一瓢水,又添一瓢水,两瓢水煮一把米。
水开了,屋里弥漫粮食的香味,连墙缝,炕沿下边和窗棂都飘着米的香味,那叫真香。他掀开木锅盖,大团雾气散开,见汤里的十几粒小米翻滚奔突,拿勺要盛盛米吃,被妈妈阻止。
妈说:孩子,先别吃,妈想让你们多闻一会儿米的香味。说完,他妈也哭了。
初听这个故事,我有点儿不相信,但越想越觉出真实。想起有一年到山区农民家采访,他们因没东西招待我而局促不安。老太太欠屁股从炕席下拿出一片扑热息痛,笑着说:吃吧。这时我环顾屋内,这家啥都没有,墙角半筐土豆,是一家人的口粮。而止痛片是农民解乏、提神、战胜一切苦难,用紧缺的现金买来的奢侈品,因而也是礼品,唯有老太太享用。她递给我的时候,慈祥、慷慨,至今忘不了。那会儿,我没事儿就拿出这片药看,想这件事。按国际标准,户均每日收入不足一美元为赤贫,即绝对贫困。这家人八天也赚不到一美元,而闻米香的朋友半个月的收入也不到一美元(按当时外汇价即8元人民币)。没饭吃,连猪、鸡都养不起。
得到止痛片的时候,是改革开放初期,我虽然已贵为记者,却比较昏庸,不清楚为什么要改革开放。后来,目睹国家的成绩,特别是民生的改善,不期然忆起止痛片和煮米闻香,觉得邓小平所说的“不改革是死路一条”是大实话,也是真理。想那些反对改革开放的人多么没良心,该发止痛片治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