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烟跟在他们身后，在亭子里坐下。
“雪烟，师父说这事儿不全怪你，是因为很大一部分责任都在师父身上。当时孟叔将信交给我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的。”
“师父，按照您的说法，难不成我们在北雄国遇到的，都是……您的妹妹，策划的？”
“不尽然。但多多少少会有些关系的。孟叔是看着姝儿长大的，他可能早就知道姝儿会出现了，所以他应该是去找她去了。至于绿萝，想来姝儿不会伤害她的。”
“师父，您……您如何能确定……？”
“孟叔身上的另一封信，只写着赎罪两个字。”
赎罪？向雪烟忽而有些明了了，想来那个人，只是不甘心吧。命运如此捉弄于她，她何其无辜呢。只是赎罪，为何要抓走绿萝呢？
“当年姝儿与我和凡之间，还有着诸多牵扯。后来姝儿烧了孟府，便失了踪迹。不过孟叔倒是一直跟着她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孟叔又回来了。并且一直长居暮雪山。”
“我们一直都叫他孟叔，不仅仅是因为孟叔的武功高强，年纪比我们大，更多的，是因为孟叔在孟府算得是我们的长辈。那些年我跟着师父学医，姝儿被留在孟府，一直都是由孟叔照顾着。孟叔会武，府里的人为了转移姝儿的注意力，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请了孟叔来教导她。”
“孟叔大姝儿十五岁，如兄如父地照顾姝儿。我不知道姝儿是怎么想的，但当时府里的人都打趣说，没了孟叔，姝儿一定难以自理。可是后来，因为我，因为我……又变了！”
“怎么能全怪你……”
“对！还有你，要不是因为你，姝儿怎么会知道？”
“天儿！”陆凡此时喝了一声，可神色间满是无奈。“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孟天儿却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十五岁的时候实在忍受不了在师门枯燥的生活，没有告知师父家人，偷溜了出来。一路行医遇到了陆凡。我当时怎么就，怎么就会掉进你的陷阱呢！”
孟天儿不忘瞪了陆凡一眼。只是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隐隐有甜蜜的语气。
“掉都掉了，就说感情这事儿说不准嘛。”
“……”
“后来陆凡居然死皮赖脸跟着我回了孟府。”
“……”
死皮赖脸，说谁呢？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姝儿好像，就已经喜欢上陆凡了。这还要是府里的下人传出来的……”
孟天儿看向陆凡，后者急忙摇头。
“我保证，我都没见过她几次啊！”
“还几次！算了，不管了。我那时候也是气昏了头，家里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送走了我，我有的时候很羡慕姝儿，没了脸又怎样，家里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不都留给了你！我甚至羡慕到恨不得毁了容的是我。呵，真是好笑不是？我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没顾上那么多，怒气一上头就嫁给了陆凡。”
“别说的你那么不乐意……”话是怎么说，陆凡还是很贴心地拍着孟天儿的背以表安慰，“嗯。幸好那个时候你做事没带脑子。”
“……”
“姝儿觉得是我抢了陆凡，是我故意和她作对，居然离家出走了。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孟叔。”
“我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段时间凡经常好几天不着家，我刚怀上孩子，敏感得不行。”
孩子？向雪烟敏锐地发现，抚在孟天儿背上的手，忽而攥成了拳。但片刻，还是松开了。
“那天姝儿挺着个肚子回来的。陆凡又是不在家。爹娘看见了惊讶得不行，一问，居然说是凡的！我，我当时急了，也不顾着自己怀孕，就冲上去打她。她会武，三两下便将我制服。我手脚动不得，就骂，就喊！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我，我就将姝儿容貌是我毁了的事实说了出来。她当时没反应过来，还呆了好久。我趁机上去打了她两巴掌，可接着，就被她狠狠地推倒在地。满地都是血，我慌了，爹娘想要上去劝，她发了狠地问他们真相。下人们都靠近不了她。我求她，求她帮我叫大夫，求她让我保住孩子。可她只是笑，只是笑着看我，那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孟天儿说到这里，疲惫地眨了眨眼睛。“孩子没保住。她眼睁睁地看着我，血都流干了，她却动都没动。她笑的嗓子都哑了。然后转头就走。”
没有人反应过来，她在孟府大打出手，孟府里没人是她的对手。很快，所有人都被她集中起来，她用药将大家迷晕，唯独爹娘和我。然后，她开始倒煤油……”
“爹娘哭喊着，跪着求她，可她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视线都没有看向他们。我却麻木了。我想就这样死了也好。姝儿本就是我害的，如今孩子没了，必是为我赎罪去了。我死了，还能陪陪孩子……可她居然，居然连死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就这么看着，看着她一把火烧了所有，连同爹娘，全都没了……”
“后来，她将我扔在孟府门口，一个人走了。陆凡回来已经是两天后，这期间我滴水未进，好不容易救活了，从此不孕。上天一定是故意的啊，故意惩罚我，让我这一辈子，都不配为人母……”
孟天儿揪着陆凡的衣襟，终是受不住，哭了出声。
向雪烟没说话，她无话可说。那样无可奈何的命运，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陆凡突然开了口，“我那时一心想要解除武林盟主的职务，专心陪天儿，也能少点仇家，一直东走西顾的。却不曾想疏忽了天儿。本想给天儿一个惊喜，却导致了这弥天大错。雪烟，听师父一句劝，有的事，有机会去做的时候，千万不要迟疑，有些话，你不开口，不会有人知道。所以，至少不要给自己太多后悔的机会……”
向雪烟抬眼，眼里俱是犹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