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那封让你送给清芳公主的信吗？”
“信？”忽然想起了那封让清芳公主情绪起伏的信，正是孟天儿千叮万嘱要自己务必送到的。“记得的，我已经送给清芳公主。不过，当时清芳公主看完回来好像，情绪就不是很好了。”
“那封信不是你天儿师父写的，是在六年前，孟叔说在暮雪山下的小镇里，有人留下让他带上山的。”
向雪烟想了想，六年前，她刚生下向阳不久，孟叔就回来了。当时孟叔的样子有些落魄，向雪烟觉得孟叔是在外奔波忙着药材和药店的事，才会神色疲惫的。后来微阳殿成立，很多事情就是交由孟叔出面打理的，她一个人要照顾向阳还要学习医术武术，实在无暇顾及太多。
“嗯。说到孟叔，这次在北雄大草原遇险，便再也没有孟叔和绿萝的消息了。”
“这层你不用太担心了。如果没有猜错，孟叔不算是失踪，绿萝，也会平安无事的。”
这是什么意思？向雪烟安静地等待下文。
“那次孟叔拿来了两封信。一封你已送去给清芳公主了，还有一封被孟叔带走了。那两封信都没有写明是谁写的，写给谁的。但你天儿师父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了所有。这也是这一辈子，我们都解不开的结了。”
“都说如今的江湖，三大势力两大世家。但如今，都只说石城顾家，怕是没有人还会记得有一个艾城孟家了。几十年前，一场大火，把那个医药世家烧得一干二净。从此两大世家，不过徒留一家罢了。”
艾城孟家？的确，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人会提及这个世家了。如今看来，医仙孟天儿，同样姓孟，怕是与这个孟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不知为何如今的医仙孟天儿，却从来没有提及过。而且向雪烟记得很清楚，医仙孟天儿，师承判生死江漪。如果真的是医药世家出生，缘何要出外寻师呢？
“天儿是孟家的嫡长女，自小就表现出对医术的天赋和兴趣。但是她没有留在孟家学医，而是在她不过三四岁时就被她的爹娘送到了判生死江漪那里。”
“为什么？”向雪烟见陆凡的神色实在阴郁，主动开口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对啊，怎么就会发生这样的事呢？”陆凡近乎喃喃自语，半晌开口，“因为天儿的妹妹，那个，那个算是被天儿亲手毁去的人。”
“只是比天儿小三岁，听天儿说，如果不是因为她，她的妹妹，那个继承了孟家夫人所有优点的女子，会有一张比她好看许多的脸，会有无忧无虑的生活，会有让天儿都羡慕不已的快乐啊。”
向雪烟皱了皱眉，妹妹？好像以前是有听医仙提及，有那么一个嫡亲妹妹的。不过，陆凡这话是什么意思？被孟天儿亲手毁去？
陆凡像是挣扎了片刻，良久才用略显疲累的声音继续道：“她叫孟姝儿，还在襁褓当中时，只有三岁的天儿贪玩，一时不慎将刚煮好的茶水倒到了她的脸上，天儿因为害怕，没有将孟家的人喊过来，让当时不过刚出生几个月的孟姝儿错失了最好的救治时机，差点命丧黄泉，最后虽然救回来了，却也从此容貌尽毁。”
“孟家的人为了让孟姝儿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当即决定让天儿拜判生死江漪为师，一年才回家一次。而孟姝儿，则自小养在了孟府，几乎从来没出过门。而且，孟家上下，都瞒着孟姝儿真相。只说脸上的疤痕是因为一场意外的大火造成的，这件事一直瞒到了她们两人长大。期间，两人相处得很好，孟姝儿一直信以为真。孟姝儿，我第一次去孟府的时候，那个被毁了容貌的女孩子，还会用纱巾蒙着脸，凑上来好奇地打量我……”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孟姝儿知道了真相之后，发了疯，下毒将孟家上上下下三百多号人全部迷晕，然后放火烧了孟家。孟家从此没落。”
向雪烟听得唏嘘不已。如此看来，孟天儿的这个妹妹，倒是应了那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了。其实有时候真相并不可怕，只是它到来的那一刻，让人接受不了而已。何况这个悲剧，是自己敬爱的姐姐亲手造成的。
“其实，如果早点告诉她，是因为我，才毁了她一生。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她也不会……”孟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断崖边，“她走之前告诉过我，那么多年顶着那一张脸，她早就认命了。她没有办法原谅也永远不会原谅的，是孟家上下三百多人，就连爹娘都瞒着她，为我的错编织理由。她问我，几十年来日日对着她那张脸，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感！”
陆凡走上前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有将孟天儿拥入怀中。
“那几十年里，虽然每年只回一次孟府，但姝儿，姝儿总是笑着问我外面的世界。她从来没有出过孟府一步，都是因为我。可笑那时的我，还会和她炫耀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孟府瞒了姝儿真相，我便自己骗自己，有的时候我看着姝儿的脸，心里甚至荒唐地叹息为什么姝儿的命运如此可悲。当真是自欺欺人啊！我好恨我自己，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只有不断和自己说，姝儿的脸，就是个意外。”
“雪烟，你还记得师父和你说过的吗？不要无视现实，要面对它，睁大眼睛看清它！”
向雪烟终于明白，拜师前两天，孟天儿确诊自己有孕的时候，当时自己以为孩子难保，要孟天儿不用顾虑她保住孩子时，为什么会发那么大一顿火。
要承认现实，不管它鲜血淋漓满目苍夷，还是华丽光鲜辉煌灿烂，都要面对它，看着它，看清自己。没有人可以逃避现实的。除非你在梦中活着，却在现实行尸走肉。
“记得。雪烟会记住的。”向雪烟点头，看到孟天儿倚在陆凡身旁，脸色苍白，“师父，不如雪烟先扶你回去休息——”
孟天儿却摆手，“既然都把伤疤揭开了，那就一次过说清楚吧。凡，扶我去那边的亭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