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一个多月。自从刚回暮雪山时听了那段往事,向雪烟总是止不住地发愣。会想到那个叫姝儿的人,该叫她什么呢?师父的妹妹啊。还有孟叔,他去了哪里。绿萝,又被带到哪去了。或者,桃花和林绯。那段刻骨铭心却又无疾而终的爱情,是命定还是乱数?赎罪的人,如今又走到了哪一步?是否会有后悔重来的机会?
向雪烟这一个多月,大多数的时间是在学习,在北雄国遇到的毒,那些她没有办法应付的武功招式,还有她无比缺乏的经验。一个一个场景地回想,应对的方法,周围人的态度。然后再去安慰安慰被陆凡“残忍”折磨的小苦瓜。偶尔便发发呆,走个神。想想那天陆凡说的话。
兴许,该准备下了。现实总在不经意间给你一击,与其事后后悔,不如事先准备好药,省得受了伤还要哭着找药……
快要迈入年关,向雪烟带着壮实不少的向阳,踏上了回家的路。
暮雪山离东盛国的都城盛阳城不远,也就几天的路。向雪烟提前给家里人捎了信,路上也不着急,就这么和向阳两个人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回去。其实说开了,难免有近乡情怯的意味。当年她走得太过决绝,遗漏了太多东西。如今终于要回去面对了,却又害怕了,胆怯了。
“娘亲!”向阳撩开了马车上的帘子,看了一眼,旋即兴奋地转过头来,“娘亲快看,好热闹啊!”
向雪烟探出头去,几天的时间也该到了。应该是进了城。
“嗯。这里是盛阳城。娘亲长大的地方哦。”
“真的?娘亲到时候要带向阳逛遍这里!向阳也要看看娘亲的家乡是什么样的。”
娘亲的家乡?向雪烟无奈地摇摇头,“怎么?这是娘亲的家乡,那向阳倒是说说,你的家乡在哪啊?”
向阳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当然是暮雪山啦!不过,这里既然是娘亲的家乡,那也就是我的家乡了!娘亲放心,我不会嫌弃的!”
向雪烟哭笑不得地看着宝贝儿子,到底是被向阳的拍胸口下保证的动作给逗笑了。
向雪烟吩咐了马车夫目的地,便陪着向阳看车外的景观。说起来,向阳几乎从出生起就没怎么出外,北雄国之行可以说第一次出远门了。对于和北雄国略显粗犷的人文风情,东盛国截然相反的风俗显然让向阳好奇激动。一时间,两母子倒像从未见过大世面的人般,看大街集市都看得津津有味。
向雪烟是蒙了纱巾的,她不想让人认出来,自是有很多更为稳妥的方法。只是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又或者期待什么,她记起那个半个月前就回到东盛国的人,还有进城时,那皇榜上的画像。所以她只是蒙了纱巾,一切随缘。
东盛国原丞相大人早在七年前就退位了。本来只有四十好几的向古原向丞相正值官途最为辉煌的时期,只是某些人的做派他实在看不惯,于是一赌气,便辞了官,带着夫人寻了个僻静地儿赏花去了。只不过听说当时向丞相寻养老的房子,就提了两要求:离皇宫和忠烈王王府越远越好,省得人多;离暮雪山越近越好,图个清净。是真是假不知道,但向丞相现在住的地方,虽然不靠近暮雪山一侧,却还真是在皇宫王府南辕北辙的方向。一时间坊间传闻多了不少版本。
本来向丞相是打算直接离了盛阳城,不过考虑到祖业都在盛阳城,加上儿子女儿都在皇城,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但却依旧吓得皇上够呛。毕竟一国文臣之首说辞官就辞官,这不是给他添堵吗?皇后也在两个皇子出生后,对他爱理不理的。关键是这一切,还是他和冷旭自找的……
向雪烟没想那么多,当年她离开前找过皇后,也就是她的姐姐向雪依,托她给向家两老报平安,也希望姐姐替自己尽孝道。如今向雪烟终于要回家了,也是时候弥补当年的缺憾,为当年的年轻肆意做些什么了。
到了家门口已是傍晚,不过三进的院子,占地不大。天色渐暗,隐隐有炊烟从院子后方飘出。向雪烟看着紧闭的大门,那里还有一看就是爹亲手提的字,向府二字龙飞凤舞。不是国公府,只是向府。莫名的,向雪烟鼻子有些发酸。
牵着向阳,向雪烟上前敲了门。没多久,有人开了门。
是个很年轻的小厮,向雪烟不认识,许是新招来的。
小厮见向雪烟蒙着脸,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还真是,不认识。
不过,夫人好像说过,最近二小姐会回来……
“您,您是二小姐?”
向雪烟点点头。
“您先进来,小的这就去禀报老爷夫人。”
小厮带着向雪烟两人去了花厅,便急切地去传信了。
向雪烟坐在花厅里,心里不觉有些彷徨。七年了,七年没见过爹娘了。
“在哪呢?啊?”
“慢点!小安不说了在花厅!”
声音由远及近,却让向雪烟激动不已。是爹娘!
一个妇人急切地走了进来,眼睛微红,见了向雪烟,却是未语泪流。
“娘!”向雪烟见了柳静,一时泪盈满眶,直直地跪了下去。
随后进来的向古原,虽表面看起来淡定,但步履匆忙间,泄漏了他对小女儿多年未见的思念。
“爹!娘!女儿不孝!”向雪烟终是没忍住,这么多年漂泊在外的委屈孤独,一股脑地发泄出来。嚎啕大哭。此时此刻,她不过是个久未归家的孩子。
柳静刚俯下身想扶向雪烟起来,一道更小的身影却冲了出来。
“娘亲你怎么了!娘亲别哭啊,向阳在这里,向阳不会再丢了,向阳好好的,娘亲也好好的!娘亲不哭啊!”小小的手慌乱地在向雪烟的脸上抹着,一张小脸满是担心。
“对,对了。向阳,快,叫人!这是外公外婆,娘亲怎么和你说的?快呀!”向雪烟拉着向阳跪了下来,推着向阳喊人。
“我不要!他们让娘亲哭,向阳才不叫呢!”向阳撅着嘴,死活不再开口。
向雪烟气急,作势要打。
柳静连忙止住了。“你这孩子,怎么舍得啊!快起来,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孝顺的,比你这不着家的好多了!”
柳静一脸责怪,只是满脸泪水,又是心疼又是心喜的。
“快来让外婆看看,叫什么?向阳是吧!”
一旁的向古原看不下去,“雪烟快起来!自己家人,哭什么!天塌了有爹在。这就是我的宝贝外孙了?哈哈哈!!好!好!”
两个老人一时逗起了还在兀自生气的向阳。向雪烟见了,却是感慨不已。
“向阳,外公外婆养大娘亲,就好像娘亲对你一样。怎么能这么说呢!”
还被柳静圈在怀里的向阳挣扎无果,“那娘亲怎么哭了?”
“娘亲这么多年光顾着你,好久没见过你外公外婆了。你说……”
“对不起娘亲!外公外婆,向阳错了,娘亲照顾我,我以后帮娘亲照顾你们好了!”向阳开启卖萌术,和向雪烟如出一辙的眼睛眨啊眨的,愣是让两老心都软了。
“好好好!”
要不怎么说隔代亲呢?向雪烟看着两老一笑就这么腻乎上了。连她这个正牌女儿都忽略了,不过心里却是高兴极了。这就是她的爹娘,这里才是她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