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上的向雪依没有吭声,她不知道,丁茹灿这般,是要闹哪样。
“皇后,臣妾,爱了十多年了。”似乎这是一件很让人悲伤的事,丁茹灿声音低沉,若非整个凤栖宫大殿里没几个人,怕是连呼吸声都能盖过丁茹灿的声音了。
“是啊。臣妾,爱王爷,爱了十多年了。”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似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又像是再一次告诉自己,这份爱有多久,有多沉。那些一直爱而不得的东西,似乎触手可及,可却永远不属于自己。
这句话,听在向雪依耳里,却是带着讽刺。难道不是吗?每一个说着爱的女子,在这样年代里,无疑是在自掘坟墓。而她向雪依,掘的,还是皇陵呢。呵,莫非这般就高人一等么?
看向雪依似是发愣了,丁茹灿倒也没等她有所反应,而是继续开口道:“皇后,臣妾对于自己爱的,喜欢的,从来都是有人双手奉上的。如果是难以得到的,臣妾便会拼尽全力,去争,去抢。”
这话里,多少有些不敬,但向雪依却没有开口阻拦。
“臣妾知道王爷心里更爱丞相府的嫡二小姐,但臣妾心里,只有王爷一人。臣妾对王爷的爱,是臣妾的全部,臣妾敢肯定,臣妾已倾尽所有的爱了。”
丞相府的嫡二小姐?是啊。她的妹妹已经被休了呢。
“所以呢?”向雪依不自觉地顺着丁茹灿的话问出了口。
“所以,臣妾即便不能留住王爷的心,也要留住王爷的人。再不济,也要留下王爷的骨肉!”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竟是带着凌厉的决然。
一时间,向雪依竟也无话可说。而丁茹灿,也只是平静地看着凤栖宫里的勾金边白瓷杯,似能看出什么名堂来。金碧辉煌的大殿,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氛,静谧的可怕,却又让深宫里的人觉得无比自然。
“丁侧妃还是没说,这孩子的事。”终究还是向雪依开口了。一声丁侧妃,像是在暗示什么。
“是。臣妾最初有孕的消息,是假的。”丁茹灿无比淡然地答道。
丁茹灿有孕的消息,是在向雪烟离开王府月余后传出的,至此已有近七个多月了。但现在丁茹灿有孕不过三四个月,肚子都不算明显。而期间丁茹灿拒绝出席任何场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若非此时皇后传召,怕也不会有人起疑。毕竟能让忠烈王抛弃新妻迎娶的人,肯定是深得忠烈王宠爱的。
向雪依微微蹙了蹙眉,看向丁茹灿的目光里带着疑惑。就这么坦然地承认了么?
“但如今,皇后也让李御医诊断了,臣妾已经怀上了王爷的孩子。所以,请皇后娘娘宽恕臣妾,臣妾只是太爱王爷了,自私地想要王爷的心,想要王爷的人,才会撒下这弥天谎言。所幸,臣妾,终究是怀上了孩子。”
丁茹灿没有点破其中的弯弯绕绕,因为她清楚,皇后能够明白。也没有必要,将这些邋遢事摆在明面上说。
而这段话之后,又是大段的沉默。
向雪依在想,也许丁茹灿说的都是真的。毕竟她确实很爱忠烈王,不然怎么会千里迢迢追婚到都城。而且她现在确实怀孕了。不管在这之前如何,事实摆在了眼前。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抢了妹妹丈夫的女人,怀上了妹妹丈夫的孩子。真是一个让人无从辩白的事实呢。
但不得不说,向雪依终是有那么一丝恻隐之心的。同为女人,她又何尝不懂那种爱到极致却无可奈何的感觉。也许,就这样吧。
妹妹如今离开了,虽然不知道身在何处,但终究会回来的。能够离开一段时间,逃开这些纷扰,应该能让时间抚平伤口吧。即便不能,伤口也会结痂的。
“那么,丁侧妃认为,本宫应该如何做呢?”
“皇后娘娘,臣妾无法左右您的想法。只求能让臣妾安稳地生下孩子,呆在王府里就好了。”
安稳地生下孩子。如今忠烈王王府里就只有丁茹灿一个女主子,只要她安分守己的,孩子当然会平安。至于呆在王府,这好像不是她这个皇后能够操心的了。
“可以。但本宫也有一个要求。”向雪依答应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想: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是。请皇后娘娘吩咐。”
“只做个母亲吧。”向雪依微微叹了口气,提出了要求。
底下的丁茹灿,愣了片刻,旋即释然。是让她只做母亲该做的事吗?从此不再插手王府的事,不再阻碍王爷的路?
“当然。皇后娘娘不说,臣妾也会是合格的母亲。”屈身行礼。丁茹灿应下了皇后的要求,告退。
出了凤栖宫的丁茹灿微微勾唇,白皙的脸透着一丝嘲讽。只做个母亲么?那也要有个前提啊,那么爱王爷的我,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王爷孩子母亲的身份呢?何况,这孩子……
大殿里的向雪依没有打算再为难丁茹灿了。即便她清楚,丁茹灿所作的承诺不过是纸上谈兵般的可笑。但这一切又有什么所谓呢?如果忠烈王真的只爱妹妹一人,那么丁茹灿再多的心思,也不过是笑话一场罢了。但若忠烈王分了一丝一毫的心给丁茹灿,哪怕她向雪依滔天权势,也不敌一个爱字。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看来,丁茹灿已经有了孩子。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无论是自己,亦或是妹妹啊。
妹妹啊,现在的你在哪呢?姐姐没办法照顾你,但姐姐会让所有害你的人,都下地狱的。所以,你只要在外散心,养好身体就行了。
有些东西悄无声息地变化着,就如同命运的齿轮从不曾出差错。没有经历磨砺,再晶莹透亮的珍珠,也不会圆润。
丁侧妃在宫里不到一周,便回了忠烈王王府。但却传出怀孕不过三四个月的消息。据说是最初的那胎不小心流掉了。现在怀的,是第二胎。
随着丁茹灿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忠烈王冷旭越发地不愿在王府里呆着。一个月前自动请缨去北疆视察。
而也就是忠烈王冷旭视察结束,将要启程回都城盛阳城时,东盛迎来了第一场雪。一场大雪。
喝下了送行酒,冷旭迎着鹅毛大雪回朝。远方,女子痛苦的抽气声不断响起。隔着大雪,似是隔了千万重山,冷旭没有听到的可能。但他们,却又如此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