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寅琛把手里的东西放上案头,漫不经心一个一个地码着卷轴。云束曲觉得千叶梅香一下子又浓郁起来,原来他只是中途离开了下这阁楼啊,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就算中途离开,也有可能起大风吹翻烛台啊。真是个怪人,点这么多蜡烛,还不如放几盏灯呢。她瞅了瞅那边专心整理东西的紫衣公子,只能腹诽,却不敢真的说什么。对方把一只豆青釉加彩梅竹纹笔筒拿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换了个位置摆放后,悠悠说道“我是问,你为何来这里?”云束曲看着那碧色的笔筒,在灯光的映照下莹莹的一丝美丽光亮,装作很有底气地回答,“你不是说,我若是好些了,可以在你府上随意走走吗?”对方转身看着她,眼里有笑意闪过,像是听到一个拙劣的笑话,却觉得有些意思,“这大半夜的,你是出来走走?”
“对啊,你又没说晚上不能出来走走。”云束曲觉得他这问题好没道理,“我现在还要去其他地方走走,再..再见。”她感觉那阵千叶梅香正朝她移过来,不知为何自己居然感觉有点局促,便低了头准备离开。苏寅琛走到她近旁,微微俯身,“既然你来了,就帮着照应下烛火吧。”接着伸出手,推开她先前关上的那一页窗户。云束曲抬起头看了看他,夜风从窗户灌了进来,她定在那里,弱弱答了声“好的。”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苏寅琛在那里整理归类这些旧物,云束曲坐在他案边的一只竹椅上,看着那些闪烁的烛光,静默中她并非百无聊奈,反而饶有兴趣地托腮观察着这位少话的公子。看来这漫漫长夜睡不着的人,都喜欢夜游。她是单纯的夜游,他却是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啊。”她叫了一声,苏寅琛提笔的手顿了顿,没有看她“什么事情?”“有几只蜡烛快燃完了。”
“不管它们。”云束曲听到这个答复后,瞬间额头滴汗,他不是让自己照看烛火的吗?自己本来还要问哪里是放蜡烛的地方,她好拿过来换上。那几只蜡烛的火苗抖动了两下,冒出几缕青烟熄灭,云束曲看了看正在那细细写着小楷的紫衣公子,还是决定继续安静,静下来在一屋子橙色的微暖烛光中,她的眼皮却开始打架。
云束曲换了只手托腮,抵挡沉沉的睡意,怪人怪人,把自己留在这里做什么。“就算他想熬夜,也不用带上我啊”。她嘟哝着,无意扫向窗子那边,顿时心惊地从竹椅上跳了下来,“当心。”她高喊着,扑向苏寅琛。伴着利器的呼啸声,一支利剑从窗外飞过来直冲苏寅琛而去。云束曲那时心里一空,没有想其他的事情,只一个念头觉得这是他的恩人,画儿一般的人物,虽然今晚举止怪异了些,但她可不想看着他就这样一命呜呼呢。“至于我,之前遇上他也是命大。”云束曲嘴角扬起一点笑,看着那箭的来势,自己应该能挡的住。而下一秒,自己却觉得天旋地转,已被苏寅琛揽住闪到了旁边,那只箭也被苏寅琛挥袖甩到了一旁,叮地一声没入墙壁寸许。她闻到了他袖间的香,非常好闻,安心的好闻,所以,他又救了她一次呢。“哼。”苏寅琛把她放下来,看向窗外,云束曲跟着望过去,只见这栋阁楼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一圈黑衣人。“公子公子,还有不速之客呢,所以你先前不让我出去,是怕伤了我吗?”云束曲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样的关头,竟没有一点担心。苏寅琛用眼风扫了扫她“你不害怕?”云束曲重重地点点头“因为我知道,公子你既然会保护我,我还担心什么呢?”苏寅琛看着她眼里的光,那种明亮、温暖、带着信任的光芒“你不担心我不敌这些人?”云束曲的头摇成拨浪鼓,在她眼里,这位紫衣公子早已不是一般人了。
“那么开心做什么,你就在里面,别出来。”苏寅琛低声吩咐了一句。云束曲听话地站在屋里,走到窗边,双手撑着窗台看着他走到庭院,看着为首的那一黑衣人并没把她放在眼里,看来并非是针对自己而来。“哼,姓苏的,原来你躲在这里,害我们好找。”为首的黑衣人吊着嗓门喊道。云束曲真想喊回去,你们这群以多欺少的坏人,公子他这里烛光满堂,亮的都快晃瞎你们眼睛了吧,哪里在躲了。想到这里,她觉得,这公子这样做,就是是明着要那些人发现他嘛。“你们主子在想什么。”说着,他冷笑一声,朝那群黑衣人走去“来了这么一帮杂碎。”领头人被激怒“哼,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我们主上可说了,今天就取你这小子的狗命。”说着便挥着一把大铜刀砍过来,那把刀看起来可真重啊,云束曲在猜那人该是一顿能吃九碗饭的,否则他怎么有力气随时携带那么一把凶器,还能挥得比较随性。想到这儿,还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又觉得不合时宜,赶忙捂住自己的嘴,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最终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紫衣公子身上。的确,比起那气势汹汹面目狰狞的杀手来,公子只是潇洒飘逸地侧身让过了他几刀,便反手一把劈在那人的手腕,那黑衣人大叫一声,刀已经掉在了地上。其他黑衣人见状,一起攻上来,顿时刀影一片,云束曲不由得有些担心了。“公子,当心啊!”她扒着窗子喊,喊完又觉得自己是在添乱。只见苏寅琛身形一晃,突破黑衣阵,朝她这边而来,硬生生抓住一只利箭。“安静点。”箭被他抓在手里,箭头被调转了方向,暗用内力,朝东北角的围墙上方扔去,云束曲听见有人呼痛,接着有什么东西坠落地面的声音。她瞪大了眼睛惊呼:“这也可以?”迎上一个冷冷的眼神,便拉了拉斗篷,讪讪地说:“公子你安心作战,我安静就是。”又是几只箭刷刷刷地飞过来,苏寅琛嫌弃地看了一眼朝他快步跑过来的黑衣人,一脚踢飞跑在最前面的那人,正好挡住又飞过来的几只箭。“啊”云束曲吓得大叫一声,双手捂住眼睛,接着又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那人被你踢了一脚,又中了几箭,我看着好疼。”“看来,来的蝗虫不少。”对方没有再理睬她,拍了拍手,缓慢而姿势优雅,那些黑衣人知道这是某种暗号,因此发力地攻上来。为首的黑衣人也大喊了声“弓箭手听好了,给我全部放箭。”话音落下,箭镞密集了起来,可是不及突然出现的苏家护卫般迅速。飞露跟风径此时已从隐蔽处处出现,飞露扔出的刺狸已经将那些箭簇的箭头齐齐削断,七零八落地坠下,风径则施展轻功上了对面几处的围墙,挥着自己的扇子花夭打下那些飞过来的箭,并迅速找到发箭的黑衣人,横过花夭抹了他们的脖子。其它出现的穿着仆从衣物的人,正迎向那队黑衣人。夜色如墨,云束曲有些感谢这天色让她看不真切这真实的杀戮场面。
她第一次看见飞露动武,真是个妙曼女子,腾转挪移之间却有着翩若惊鸿的英姿。“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像飞露姐姐一样,做一个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别人的女子。”云束曲看见飞露认真作战的样子,用刺狸结果了两个正想偷袭苏寅琛的黑衣人,对她越发佩服起来。看来这个庭院里的人,都是有过训练的,连那些平日里看起来普通的仆人,也是训练有素的护卫。这次自己能被公子救回来,说不定也会跟这些人一样,有学习武功的机会。想到这里,云束曲心底有些开心,全不顾眼前的打斗场面,只管奔向那个长身玉立的紫色身影旁。
她想说“公子,公子,我想学武功,为你效力,还要找到我家的仇人。”看到那人认真观战的神色时,却一时说不出什么,也只跟他平行站立了,一起看着眼前景象。那些黑衣人已经落入下风,为首的便正在一边跟飞露对打,边恨恨地说:“姓苏的,你可真卑鄙,居然设埋伏,你有种的话,拿你的刀过来跟我单挑,你不是最会使刀的么。”苏寅琛冷笑一声:“你还真不值得我亲自动刀。”飞露应声直接在那黑衣人手臂上划了一道血口子,再一脚踢在他的膝盖,黑衣人吃痛跪下,被飞露反扭着双手。苏寅琛走进他,“说吧,你的主子是谁?”黑衣人瞪着眼看他,突然牙齿一用力,咬破了一颗黑色药丸,瞬间便头一歪嘴角流出黑血断了气。飞露一把放开他,恨恨地说:“牙齿里藏了毒药,看来他们主子是怕被逼供。”那边风径解决完了剩下的黑衣人,过来看到这一幕,对飞露戏谑一笑:“飞露,你这么凶干嘛,人家肯定以为碰上什么女魔头,还不如自行了断的好。”飞露转身背对着他,面向苏寅琛:“公子,这种刺客不是第一次遇上了,他们的主子看来是盯上你了。”苏寅琛摆摆手:“我知道他们背后的人,只是还有些问题要确定。”看了一眼旁边有些朦胧睡意却强大精神的云束曲。补充了一句“清理干净就都去休息吧,天亮都睡到自然醒。”
风径是第一个积极响应,并夸张地说“哎呀,寅琛真是越发地通人情了。”第二个响应的则是云束曲,她想终于可以睡了,正准备回去睡觉,却脚下一软,一下子晕倒在地。苏寅琛看了她一眼,径直转身离开。飞露有些心疼地抱起云束曲,这孩子之前元气被伤得厉害,现下又是眼见这些,即使努力表现得要平常对待,潜意识里其实是承受不了的,风径看着飞露,知道她所想,依然是轻快的语气:“飞露你也太忧思慎重了,说不定这孩子明天一早起来,就会当做了一场梦。”“但愿吧。”方才还冷酷对战的女杀手,此时眼里流露的,却是真实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