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逢生
“姐姐，我们要……要去哪？”江小鱼勉勉强强地问了一句，大风吹得他脸都要变形了，江小燕全力奔行之下速度极快，两边的景物飞速倒退，带出残影来，一眨眼的时间，已然出了临海镇。
这风驰电掣的感觉，让他不禁想道：有个妖做姐姐也很好呢，在姐姐背上简直和飞一样。
“我也不知道，人间虽浩荡，难容一小妖，你既然随了我逃出来，我们姐弟俩便走到哪儿是哪儿吧，那些官兵追不到我们，你放心。”江小燕停了下来，有些愁苦地说道。
“嗯，大不了跑远些，找个没人认识的小地方安居，要是被通缉了，便是离了大唐又如何？反正现在兵荒马乱的。”江小鱼重重点了下头。
已经出了临海镇后，那些官兵并没有追上来，危机解除，去了紧张的情绪，江小鱼平静下来，暗道：“一直听说有妖，没想到就在自己身边，本以为是到了古代大唐，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该是个仙侠世界才对。”
“那一黑一白姐妹俩绝非等闲之辈，不知有何来历，官兵头领说她们是妖女……估计有些蹊跷。”
且不提江小鱼心里如何幻想着这些事情，那一行官兵追到镇子口时就停了下来。
“别追了！”银甲头领止住身形抬手喝了一句，接着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我倒要看看他们能逃到哪去，那鱼妖身上被我撒了化形粉，用不了多久就会现出原形，一时半刻无法收敛妖气，等捉妖师到了，必能将他们拿下。”
“大人，那我们接下来……”
“封锁全镇，将那两个妖女找出来，我怀疑官印丢失一案与她们有关。”
……
这头领却不知，他要找的两名妖女正躲在不远处的民房后面看着他，连话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姐姐，我们跟过去看看吧，真要碰到修行者，那个姐姐肯定打不过。”白衣少女蹙着眉头担忧道。
“若是被师尊知道了，定要责罚，我们灵妖与血妖势同水火，敌对之厉害犹甚于人，罢了罢了……大不了把他们抓到岛上关起来，也算成全他们一生安乐。”黑衣女子踌躇了一阵，终是答应了下来。
……
钱塘郡郊外，有条羊肠古道，它并非如今的官道，而是隐在山野之中，通向野兽横行的荒山密林，是百年前甚至更久时留下来的道路，这样的路一般都连着危险之地，要不也不会没了人烟。
此时，一名青年道士正在这古道上疾行，他身后背着一柄奇异宝剑，剑鞘之上刻着玄奥图纹，手上则拿着一个两寸方的小罗盘，这罗盘色泽青古，一看就知道是有些年头的物件。
道士的目光一时看向罗盘，一时又看向前方的密林，似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他猛一回头，见天边一道金光飞来，近了一看，却是一只黄色纸鹤。道士眉头一皱，抬手打出一道印诀，飞入悬停在他身前的纸鹤之中。
只见这纸鹤化成一片光影，然后变成一行文字：东面临海镇发现一只鱼妖，沾了化形粉，往西南面逃了去。
好巧不巧，这临海镇的西南面，正对着道士所在的方位。
道士微蹙了下眉，看了古道那边的密林一眼，随后并指成剑往前一指，他背上那宝剑凭空飞出来，化成一柄半丈多长两尺来宽的巨剑悬在身前。
他轻身一跃，巨剑便如飞虹一般冲上了天际。
御剑飞行，这在常人眼中便是剑仙的境界了，一般有这般修为的最少也该是个仙风道骨的老道，然而这道士面相年轻不说，穿行于云端之上竟也无丝毫紧张神色，想来是早已习惯。
周围狂风呼啸，他恍若未觉，只紧紧握住手中罗盘，将一缕缕灵力注入其中。
这罗盘得了灵力之后疯狂地颤动起来，数息之后才平息下来，上面的指针直直地指着某个方位。
道士看了一眼后收起罗盘，双手结了几个印诀，空中忽地冒出一层青光覆盖在巨剑之上，这一下好似那烈火上浇了油，只听得“蓬”地一阵爆气声，巨剑飞行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倍，如流星般飞了出去。
不多时，临海镇不远处的一座小破庙前，一道惊虹从天而降。
“妖孽，现身吧。”惊虹落地，现出青年道士的身影，他目光森冷地盯着眼前的小破庙。
“倒霉……不会是找到我们了吧？”藏在破庙里那半残佛像后的江小鱼愁眉紧锁。
“哎……小鱼，你走吧，此人法力高强，姐姐恐怕不是对手，我拦着他，你离开这里逃命去。”江小燕叹息了一声，此时她的形貌已然发现了改变，两颊处和裸露在外的小臂上现出了一些鱼鳞。
她修行年月虽少，道行却是不弱，那化形粉洒在她身上，并不能使她完全化成本体，若真那般，以鲤鱼之身在这陆地上怕是毫无用武之地。
青年道士虽站在门外，却也将里面人的话语听入耳中，他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修为，其聪慧自是无需多言，这短短两句对话他便听出了些名堂。
根据他的感应，庙里面分明是一人一妖，这妖为了护人，竟不息舍弃自己的性命让人先逃，仅这份情义已是大多数人都难以企及，于是放缓了语气，说道：“出来吧，若查无罪，不伤你们。”
听到这话，江小鱼两人都是一愣。
“姐姐，我们出去吧。”江小鱼沉吟了下，说道，外面这人的语气不似作伪，何况既然被发现了，藏着也无用。
“人心难测，你焉知他不是骗我们出去？小鱼，你走，姐姐打不过他，但拖住一时半会儿还做得到，你快跑吧。”江小燕却是摇头，眼中带着一丝绝望，本以为能逃出生天，没想到还是被人阻住，而且这人修为高强……哎。
“不！要死一起死。”江小鱼坚决地说道，他一把拉住江小燕的手走出破庙，来到那青年道士身前。
看到这“大敌”如此年轻，比自己也只大了那么几岁，他不由松了口气，还挤出一抹笑容，拱手问道：“这位道长，我和我姐姐都是好人，从未害过人命，生平最逾矩之事便是偷看裁缝铺的翠儿洗澡，你要找妖孽的话可找错人了。”
这话说得凛然正气，提到偷看人洗澡之事不但不羞不臊，反而还颇有些自得。
他少年心性，胡搞瞎闹早就习以为常，但此情此景，这样的话听在青年道士和江小燕耳中则是只觉哭笑不得，生死攸关的处境，竟还想着说这些，实在是……令人无语。
江小鱼浑不知是自己的话产生了冷场效果，反而被突如其来的沉默吓了一跳。
他一脸紧张地指着青年道士，“喂……你不会想反悔吧？我和姐姐是好人，这一点临海镇每个人都能作证！就是被我偷看的翠儿，她心里也是喜欢我的，总之你是高人，要言而有信。”
青年道士愣了一下，冷峻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他摇了摇头，问道：“你们一个是人，一个是妖，为何鬼鬼祟祟地躲在这破庙之中？”
江小鱼刚要答话，便被江小燕按住，她上前一步，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脸上露出些许感慨之色，缓缓说道：“道长，我本是东海中一鱼儿，二十年前受伤搁浅，被小鱼的父亲所救，还指点我修行，此等恩情不能不报，所以化形之后便到上岸寻恩公。”
“恩公一家原先并不在这临海镇上，而是在钱塘郡中，离我所在的海域不远，我寻到恩公之后，他很高兴，将我认作义女，又教我修行之法，恩公夫人对我亦视如己出，教我厨艺，想我天生地养的游鱼儿，竟也有了爹娘，还有个唤作小鱼的弟弟，个中机缘简直妙不可言。”
“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一年，在钱塘郡的这一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后的某天夜里，恩人忽然说有仇敌寻来，让我带着的小鱼躲到临海镇，且嘱咐我千万不能再回去。”
“十五年来，我一直谨遵爹娘之命，从未踏足钱塘郡一步，在镇上经营一家小客栈为生。今日上午，一群官兵拿着寻妖盘闯进客栈，还无缘无故打伤小鱼，要将他捉走，这才把我逼了出来。道长，您修为高强，应能察觉到我身上并无戾气才是，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和小鱼一条生路。”
听到这里，青年道士已是信了，这鱼妖虽是血妖一族，但走的不是歪路子，妖气中反而透着一股浩然之气，想必和她那恩人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