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身世
说完前面那番话，江小燕轻轻扶着江小鱼的肩膀，歉然说道：“小鱼，别怪姐姐瞒着你，娘本来要我一辈子不说，是爹坚持认为应该等你大了再告诉你，你今年十六岁，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有些都娶妻生子了，按爹的意愿想来可以说与你听了。”
话音一落，江小燕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她本以为江小鱼得知自己的身世后会心神激荡，然而江小鱼的表情却很耐人寻味。
他只是怅然点了点头，远没有江小燕想象中失态，“我知道了，姐姐。此事容后再议，你现在显露妖形，而我也受了伤，当务之急是要找个地方藏身。”
说完，他看向青年道士，言辞恳切道：“道长，我们姐弟二人身世清白，绝非什么妖孽，此地离临海镇不远，您若不信，大可前去查证一番，我们在此候着，等您裁决，以您的能力想来不用担心我们逃跑。”
此时危机缓和，他神态间没了慌乱之色，说起话来有条有理，令人信服，这要换了寻常少年，初见了妖怪、剑仙这等存在，能正眼看上一看都不容易。
有这份镇定，要归功于他本性的聪慧机敏，再加上多年客栈生活，他早已见惯了南来北往的各色人等，能言善辩自不必说，在临海镇那是无人可比，更何况他的来历很有些神秘，放眼整个世间可能也就独此一家了。
然而这一点上，江小燕和青年道士都未注意，一个是因为和他相处多年，早就见怪不怪，另一个呢，初次下山，见识也就那样，人情世故可不比道法神通，不是闷头苦练就可以的，必须在红尘中历练才能洞悉一二。
“不必了。”青年道士微微摇头，他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递给江小鱼，道了声“后会有期”，便御剑而去。
见了这道士的飘然英姿，江小鱼艳羡不已，他目光灼灼，道：“姐姐，有一天我也要像他一样御剑飞行，这大好世界，唯有携如花美眷，逍遥于天地间，才不枉这一生。”
江小燕听得来气，忍不住揪着他耳朵，骂道：“你这小混蛋，亏姐姐白养你这么大，尽惦记着美女了！一个穷小子，裁缝铺陈老板都瞧不上你，还逍遥天地间，想得美！”
“哎哎哎……姐姐我错了！”江小鱼连忙讨饶，挤出笑脸奉承道：“好姐姐，您也是如花美眷！不对，您是如仙美眷！比那如花还高上好几级，美得连女子都只有仰慕的份！”
江小燕这才露出笑容，轻啐道：“呸！满口甜言蜜语，我看日后少不了要祸害些女儿家。”
江小鱼讪讪挪开姐姐的魔爪，道：“姐姐这是哪里话，我又不花心……”想是也知道心虚，不待江小燕接话，他便举起手中的小玉瓶，道：“这道长留下这么个玩意儿，里面装的莫非是灵丹妙药？”
江小燕接过来端详了下，面露喜色道：“这是驱邪散。”
江小鱼一愣，疑惑道：“驱邪散你还这么高兴？听名字像是对付你的吧。”
江小燕也不答话，打开瓶子往自己身上化了形的地方都洒了一些，然后盖上瓶塞郑重收好，这才解释道：“姐姐从未伤人性命，身上没有戾气，驱邪散对姐姐我不起作用。”
江小鱼微微恍然，又问：“什么是戾气？”
江小燕回想了下，道：“爹当年跟我说过，戾气就是罪恶之气，佛门中称之为业障，若是杀生过多，造孽太盛，便会戾气缠身，要渡杀劫才能化解戾气。这驱邪散可以引动戾气反噬，对人对妖都有用，另外它也可以祛除部分不利状态，譬如中毒之类的。”
江小鱼摸着下巴暗暗点头，而后面带狐疑地说道：“这么说来驱邪散应该还比较珍贵才对，那道长随手就送给了我们，我们岂不是欠他个人情？”
“何止欠个人情，是欠个大人情，爹说驱邪散这种东西即便是大门派中也没有很多，一般人根本拿不到，这人身份只怕非同一般。”江小燕也纳闷这一点，那青年道士与他们姐弟二人不过萍水相逢，这驱邪散送得实在突兀了些，若不是大有来头怎会做出这般举动？
“不管了，人都走了，这人情记下便是，有没有机会还还说不准呢。”江小鱼看了眼天边，忽然生出一丝迷惘，“姐啊，这天大地大，我们该何去何从？要不去钱塘郡看看？”
时隔多年，他也想知道这一世只相处了一年的父母到底如何了，对于幼年经历他其实没有多少印象，毕竟婴儿之身，哪里受得住那般繁杂的记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才逐渐了悟前尘，因此他与这一世的父母之间还没有来得及建立深厚感情便分别，只是血浓于水，万物生灵对其父母冥冥中总有着千丝万缕难以言说的纠葛，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现在临海镇是回不去了，官府多半要下追捕令，若要查清自己的身世，还得去钱塘郡走一遭，毕竟当年他爹娘虽遭了意外，却也不一定就仙去了，身为人子，弄清楚这事确属本分。
“嗯。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江小燕点点头，她身上的鱼鳞已经淡去，又恢复了常人模样，只要没有人拿寻妖盘近距离对着她是很难被发现的。
“等等！”
江小鱼唤住姐姐，露出苦笑道：“姐啊，我们是不是忘了点东西。”
“什么？”江小燕眉头一皱。
“银子……”
两人面面相觑，这世道，有理没理好歹能走，可没钱——对不住了，哪儿也去不了，没得吃没得喝没得睡，找家酒楼打工倒能解决这些问题，奈何姐弟俩人早就自主惯了，哪还受得了别人的气？是以这个念头一浮出来便立马被打消了去。
“走，回镇上，偷偷拿出来。”江小燕拍板道。
“唔……只能如此了，那些官兵人不多，临海镇又偏，这会儿功夫不可能调来很多人手，我们小心行事应无大碍。”
定下主意，两人便往临海镇行去，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小庙前现出两道倩影来。
“真是不知死活，侥幸逃得一命又回去。”黑衣女子面色微沉，接着道：“不管他们了，我们回去。”
“姐姐，正好我们也要过那小镇回去，就不要绕远路了……”白衣少女在她身后小声说道。
“你这般心善，早晚一天吃大亏。”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冷冷说了一句便丢下白衣少女往前走去，看她走的方向，却是临海镇那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