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抬轿拐进一处偏僻的街巷,两个白色人影伏在旁边房屋上,其中一人手里拿出一把短小精致的手弩,弩箭破风而出,悄无声息射进轿中,两名轿夫什么都没听到,还是晃晃悠悠的把轿子抬到一处府邸门前落下。
“赵爷,到了。”前面那个轿夫唤道,连呼几声,轿中都没有回应。
“奇怪了,难不成睡着了?”轿夫挠头,他轻轻拍打了几下轿子,见还是无人回应,心里一阵咒骂。
“赵爷?”这轿夫没什么耐心在等下去了,他壮起胆子掀开轿帘,一下瘫坐在地上。
沉静的街巷中传出一声惨叫:“死人啦!”
无数栖息在树上的鸟儿都被惊吓,飞往别处,而那两人早已没了踪迹。
但这件事情终究没有引起咸阳城内百姓的热议,毕竟像这种豪商死对头数不胜数,即便秦国执法严格,对于这种毫无证据可追查的仇杀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一日后,咸阳城最负有盛名的云居楼内,两名富商打扮的人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一楼人头攒动,他们戒备的打量着四周,甚至不敢让人接近他们到一尺以内,有些人多拥挤的地方他们甚至抛下体面贴着墙走,两双眼睛里尽是惊恐。
“这两个人怎么了?撞鬼了?”他们两这种奇怪的动作引来许多人议论。
“可能真撞鬼了吧,估计你要拍下他们肩膀,这两个人就要吓的屎尿齐流了!哈哈哈哈。”
不少人对他们两个指指点点,说笑声一片。而这两个人却丝毫不动怒,只是提起袍带,匆匆的上了二楼。
“两位公子可有订房?”
这两人刚上到二楼,便被一名相貌秀丽的侍女拦住。
两人不敢停留,亮出一块玉佩便推开这侍女走到最里面的一处雅间。
“陆兄!这可如何是好?”这两人一进雅间便大喊,似乎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雅间空间很大,左边一颗青松翠丽的山松伴着阵阵琴瑟声,仿佛让人步入洁净的圣土中,琴声灵动空韵。
这两个人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席间几个人略有不满的看向他们。
两人一愣:“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有这份雅兴?”
主席位上的男子睁开眼,对着他们两个摆了下手:“别急,两位先请入席,等到人齐后在细谈。”
席间只有寥寥几人,显然还有很多人都没到场,除了琴师瑟手和倒酒的侍女外,还有数名游侠佩戴着武器立于这些富商后面。这两人看到这些游侠后心里才沉静下来,理了理衣冠,又恢复到一身华贵之气的模样。
一曲终了,席间又来了几个人,但接近一半的位置都是空着的,主席位上的男子阴沉着脸,怒意浮现。
几个乐师出来行礼,然后退去。这男子对侍女道:“你们也下去吧。”
等到雅间里只剩富商和游侠的时候,主席位的男子举起酒樽,冲着在座的富商道:“这次事出紧急,客套的话我陆展云也不多说了,这杯酒,不光敬在座的各位,也是敬不能来的几位兄台。”
“咕嘟咕嘟。”
陆展云一干二净,将酒樽狠狠的甩在案台上。
“各位都说说得来的消息吧。”
这雅间所坐的都是山东五国的客商,都在侯霖所要刺杀的名单上,因为他们暗地里还有一个统称:义商。
所谓义商,知大义,明天理,为国效力,在春秋战国时期最为显著,比较出名的就有春秋时期的弦高,做生意途中遇见秦国大军要前去攻打郑国,危机之时临机应变,假装成国君特使,用自己的十二头牛犒劳秦军,秦军以为郑国已经知道秦国要去偷袭他们的事情,便班师返回。等到真相大白天下时,郑弦也名满天下,被世人所敬仰,后世称之为义商。
但现在这雅间所坐的也不全是义商,有一些就是别国派来秦国打探消息的间谍,假借经商名义往返两国通风报信。
席间一人抬起头,看着两边空着的座位,苦涩开口说道:“赵兄他昨日不幸被刺杀,喉咙处只有一把沾了剧毒的弩箭,轿夫说他连人都没有看到。”
“诗闲昨日在大街上游荡,被人用匕首割断喉咙,而四周之人居然毫无反应,等到诗闲倒在地上时,早已没了凶手踪影。”
“我找过咸阳令,他说凶手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难以判断。”
这人话音刚落,旁边一人就拍案而起,五官都扭曲到一起,大声道:“难以判断?这明显是秦国自己做的事情,当了舞姬还要立牌坊!”
他一说完,剩下的人都破口大骂,连前面两个被吓的颤栗不安的富商都借着酒胆把秦国上下数落个遍。
陆展云很清醒,一直冷眼看着这些富商骂完喘气才插口道:“张仪不简单,他居然调查出我们所有人的底细来,如果他错杀一个人,我们都能借着名义来激起咸阳城内五国人的怒火,起码可以借着这事情抽身逃脱,但目前来,如果我们在如此坐以待毙,不出三日,恐怕无人再能坐在这席间饮酒了。”
雅间内鸦雀无声,众人都露出惊恐之色,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在这咸阳城内他们又化不成鸟,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陆兄一向足智多谋,如今大难临头,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啊!”一个赵国富商连忙说道,他已经失去所有理智,现在看到唯有陆展云还能安坐在席,急忙求助。
“我明白,我虽是齐人,但处境绝不会比在座的各位好到哪里去,张仪明显想借此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所以我定会和各位同舟共济!”陆展云扫视席间,坚定的说道。
“还请陆兄出上一策,起码能保住我等没有生死之忧啊。”
陆展云闻言闭眼沉思,指头有节奏的敲打着案桌,在座的客商大气都不敢出,皆紧张的看着陆展云,生怕他说出没有注意来。
“当今我们在明,秦国在暗,我们冒然起事,将这件事情推到明面上来说的话,肯定会被秦国乘机解决。”
没有人反驳,这些富商都不是等闲之辈,如今有了陆展云这主心骨,都稳下心神,听到陆展云一眼道破难境,都点头附和。
“天无绝人之路,秦国之所以不敢明面上来,是怕咸阳城内五国民众不满,所以只能偷偷的来暗杀掉我等,所以陆某断定!这些刺客不会是秦国的人。”
“那要怎么办才好?”一个富商焦急跺脚,前几日还与他饮酒作乐的两名朋友转眼间变阴阳相隔,现在听到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惊恐不安。
“很简单,反杀掉这些刺客。”陆展云脸上杀意决然,目光阴森,他手段狠毒在整个咸阳城里都是出了名的。
陆展云这话没有被其他富商所认可,其中一人咬着下嘴唇道:“这些刺客可非同一般,屈然和周品衡至今没有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若是他们二人供出我们,恐怕今夜那些刺客就会找上门来。”
“是啊,这些刺客如同鬼魅,杀人无形,单凭我们的家将护卫恐怕难以抵挡。”
陆展云站起身子,活动了下肩膀,身上佩戴的玉石叮咚作响。
“如同鬼魅,又不是真的邪鬼,设上一局,就什么都知道了。”
剩下富商听后瞬间有了精神,一个个不在萎靡不振,纷纷起身围到陆展云身旁,商讨起来。
斜阳洒下金色余晖,侯霖坐在咸阳城一处高台上,一身白衣胜雪,手里拿着张仪交给他的名单。
“燕师兄,拉我一把。”墨鸢行手上缠着粗布,抓着台面,开口道,他手抖动,仿佛下一秒都要抓不住掉下去一样。侯霖赶忙把他拉了上来。
“呼呼、这城里的楼可比山里的树木难爬多了。”墨鸢行有点脱力,瘫倒一旁大口喘息。
“燕师兄,李英德也处理了,下一个是谁?”
侯霖拿出短匕在李英德名字上横刻一道,“嗯……,下一个是齐商陆展云。”
“不过有些奇怪,这个人名字和其他人不一样。”侯霖仔细辨认,发现这个人名字字体比其他人要粗很多。
“我去找张仪问下什么情况。”侯霖把名册贴身放好,站起身来。
西风吹乱碎发,侯霖站在高台,两臂展开。笔直的掉了下去,墨鸢行见怪不怪,看着侯霖在空中翻了一圈,精准的掉进一辆装满茅草的马车中。
远处那只从神农山一直跟随侯霖到咸阳的苍鹰扑扇着翅膀,看到侯霖无恙从茅草车中爬出,才钻进云层中。
“诶,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鹰灵,真羡慕燕师兄。”
墨鸢行抱膝坐在高台上,夕阳下苍鹰健硕有力的身躯迎风而上,一双眼睛犀利明锐,炯炯有神,直视着更高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