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野牛眯眼望去,只见被砍了头的剁了手的已经躺在地上不能动的那些敌军正在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只是他们站起来还不到两个呼吸他们全身的皮肉骨骼就像正在被烈火烹考似的迅速焦黑,随即变成了黑烟。黑烟悬浮在军队周围,风吹不散,刀砍不断,如一条飘荡十里的黑色丝带,又像一条致命的毒蛇盘绕不息。
“道术师!”木野牛语气不知是兴奋还是畏惧,“鸣锣!”士兵应令而回。木野牛听了什长的简短报告,陷入了沉思,刚才在自己因黑烟遮挡看不见的短短片刻,已经有了三十人受了伤,而且那诡异的黑气……木野牛打量了军伍,发现他们并没有被抽取生命精气,微松了口气。黄巾之乱的始作俑者张角就是个大大的道术师,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近乎通神。黄巾旗一展黑烟滚滚,笼罩百里,落阵者不能视物不辨东西,很大可能会乱杀一通,出阵后他们还会莫名虚弱,待得久的甚至像老了十岁。
敌方军队渐渐发生了变化,黑烟翻腾,一匹匹黑色骏马落在地上,细数一下共有三千,沾染了黑气后他们像是上锈的物件被抹了油,动作零活了不少,与常人近乎无异;黑烟变薄,他们当头一万人——姑且称之为人,城卫军已经大概猜到他们不是人了——穿上了黝黑的盔甲,手持丈二长矛,其后两万人依旧与开始时无异,一动不动。
黑烟不再变化了,依然悬浮在那,却已经遮挡不住他们的视线,黑烟此时像是极轻极薄的一层黑纱,覆盖在后面两万人的的军队中。军队自动列好队伍,站成十乘十的标准方块队伍,前面军列中走出来三千人翻身上马,剩下的开始冲锋。
木野牛提起白缨长枪,轻喝一声,准备亲自带人迎敌,从斜侧插过来一支长枪,挡住他,“让我来。”木野牛大怒,但看着他咬紧的嘴唇,让开了一条道。铁甲军比刚出城时更加沉默了,这沉默隐藏着湍急的暗涌。
风逍站在明理身前,笑道:“不要玩了,我不想我的军队未来有阴影。”
明理:“我只是想看一看泗北城的城卫军到底是什么货色?”
“结果呢?”
“勉勉强强。”
“……有机会想请你看看孔雀军团。”
“却之不恭。”
风臣古井无波地站在风逍身后,凝望着十里外发生的一切。
两军相遇战事就陷入胶着,鳞马没有像以前对普通骑兵那样一冲而过,看似普通的黑马也有着出乎意料的沉重与悍烈,肢体与肢体的碰撞,冰冷与冰冷的交锋,无时无刻不在渲染着战场的热血与无情。敌军露出了一个天大的破绽,那就是他们还没有完全冲出去就掉头往回杀去,结果落在了包围圈里,真正冲出后只有一半人马。木野牛领着兵与敌方步兵战在一团,此时他们与刚才已不可同日而语,不仅猛力难挡,而且全身如铁汁浇铸,刀剑难伤。木野牛一枪提飞一人撞倒三人,大喝道:“每十人一对,随着什长往前冲。”说完提马踏碎挡在前路的士兵的胸膛,呼啸一声撞上了前面的人潮。百位什长皆是勇猛高手,不惧强力厮杀,紧紧带着士兵跟在木野牛身后。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人群很快被冲散,士兵们很多都是懵的,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在前进还是在后退,也不知道跟在谁的后面,他们只能机械地挥着刀枪,只只知道杀杀杀,将穿着不同盔甲的人全都杀光……
“差不多了。”明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与此同时,地面猛地震颤了一下,隔了三四个呼吸,一声如苍雷般的轰鸣传到了五人的耳中,在十几个呼吸前,与城卫军混杂在一块的乌合军又一次爆炸了,黑烟混杂着尘土轰隆成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翻滚着一****着一波向上沸腾着。
爆炸离泗北城很近,所以声音格外的震耳欲聋,百姓们懵了,公子哥小姐老爷夫人懵了,流氓地痞乞丐也懵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的爆炸出乎他们的常识,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致看向那高不可攀的揽雀楼,脸上挂着渴望与无助。有人低呼了一声,人群齐刷刷地看向了城墙上方,硕大的蘑菇云以最震撼的姿态映入他们的眼帘,同时而来的还有密如雨点的砂砾尘土。人们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
“啊哈!”有人笑了,“这是什么?”
“不知道啊,”人群里立马有人附和,“呸呸,不过打仗会被把土打进来么?”
“一定打得很精彩不是么?……我们一定会打胜的。”说话的人费了好大的力才敢猜测近在咫尺却飘渺如天涯的一道墙之外的答案。
“肯定的!!!一定会打赢的!”
“不一定吧……”
“小鬼你在说什么?信不信我抽你。”
“对啊,一定会打赢的,要不然我们怎么办?”
人群陡然一静,片刻后又有人说道:“打输了的话……虽然不可能,我只是假设,那我们怎么办呢?”
“逃吧!”
“往哪逃?”
“你们在胡说什么?我们风将军怎么可能会输?”
“可风将军不在这儿啊~”她快哭了出来。
“为什么要打仗啊?”于是人们又抨击起了这场毫无缘由的打仗。
话题被引回了现实“我们还有军队吧!”
“没了!没了!风将军全都带走了。”
“我想起来了!有一次的公文上说‘暨风府、钱府、广晟、目牛一族、仁和、兄弟帮若水堂、血鲸帮狂鲨堂共同肩负管理守护泗北城之责’。我记得很清楚哩。”
“那去找广晟学府……”
“你在找死?”说话人的儿子在广晟学府。
“钱府……”说话人自己都不信,那一家虽然面积不及风府一半,可却真真切切的是由金银堆起来的,叫他去帮你却敌,想想都可笑。
“目牛族远在东南三十里外的瘴气沼泽里,别说进不去,就是进去那帮倔脾气也不会理我们?”
兄弟帮不行,他们在这里只有两三个只会说大话的执事,狂鲨堂倒是可以,可他们随风将军出城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众人陷入了难堪的沉默,往日里处处受制于人低三下四的憋屈感在此时被无限的放大了,与之相伴的还有难言的绝望与恨意。
如果现在轻飘飘的一张榜单上写的是泗北城卫军大胜的话,他们的怒火与憋屈就会像是无根之萍,转瞬会被打得四零八落。可上面的每一字每一笔都像是刀子一样割在他们的心口上。他们败了,败得很惨,全军覆没。
“风将军……”那支军队寄托着在场许多人的尊敬,它代表着一个符号,一次从黄巾之乱开始还不清的恩情,他们的家人,也是一种他们不愿打破的枷锁。
民风悍勇往往和不屈不饶追逐自由紧紧相连,泗北城的寻常百姓最多,反抗强权的人却最少,真是他们被消磨了血性了,不是,只是他们不愿背井离乡而已。
无形的风暴在众人心中酝酿,有形的风暴在万里之上的高空酝酿,遮天蔽日。重如铅石的压抑迫在每个人的心口,空气凝滞、潮湿、压抑、燥热。
钱府大门洞开,十几个仆役匆匆跑向了城里最有名望的几家门庭。乌云还没落下,就被冲开个大洞,二十三位或年轻或苍老的气息巍峨的人来到了城门前。
城门打开了,没有合上之前,众人得以一见那犹如天谴的巨坑,和空空如也的己方阵营。
天空稍霁,雨滴没有落下。一张榜单落下,上面写的是出战的世家之人。
从极高极远处响起了沉闷雷声,唐家当代家主三弟唐雨楼呵呵笑道:“城卫军那些废物死了干净,可这大坑委实壮观,大家小心点,不要和他们缠斗,要不然也和那些废物一样化成了灰。”
“我们省得。”
“那就上吧!”
唐雨楼一跺脚,整个人像个炮弹一样冲向敌军,一马当先。有十人几乎同时出发,剩下的选择观战。
明理严肃一笑:“好戏开场,人造人第二代!铜皮铁骨外加军旅拳前三式得其技!”
砰——唐雨楼一脚踢飞重达三百斤的武士,撞到一片,他侧步闪卡一面晃来的刀片,肩头一撞,又是一片人仰马翻。与他的情形相似,对这些只有二流高手的士兵来说,杀他们如斩草芥。
钱家旁支子弟钱镇远站在最后,负手而立,看都没看他们腾挪周转大杀四方,神色凝重地注视着笼罩在最后三千人身上的近乎浓稠犹如液化的黑气。
他手指动了动,勾起一粒石子,石子破空射向黑烟,刚到半途,石子上冒起了淡黄色的火焰,它射穿了挡在路径上的几人胸膛,射进了黑烟内。黑烟翻滚两下,白色的气团反射向钱镇远。石子还是那个石子,只是已被气化了而已。钱镇远淡笑一声,伸出食指,指泛银光,点在气团上,刺啦一声,钱镇远手指上白烟袅袅。点银指,钱家《财神录》十八秘技之一。
周围几人眼神略有波动,钱镇远语气平淡:“半入宗师,只是不知有几人。”
明理眼神略黯,“第二代果然比宗师差远了,可得其技已是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