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最后一夜了,这意味着我们就要离开这个实在待不下去的破农场了!
晚饭后我们心情愉快地走进大礼堂参加文艺晚会,与其说是才艺展示,不如说是回归灯火不夜城的庆祝会.
这种晚会,最少不了的就是激情荡漾,而最激动的要数现在我们身边的6班了.此刻,他们的班主任正站在台上深情款款地唱着张信哲的<爱就一个字>,台下他的学生个个站在摇摇欲倒的小板凳上,齐声大喊:周老师,我们很爱你----女生们则都喊到眼中噙着泪花.
我们无言地看着无法自抑的他们,心里很肯定到时自己也会有同样的举动,甚至更加轰轰烈烈.
我收回了久滞的目光,无意,却看见了身边的悯人此刻眼中流下一行泪.
喂,老兄,犯不着吧!不是我看错了吧?感情淡薄的他竟然也会触景伤情?
我将手放在他的肩上以示安慰,却发现他的肩膀在颤动.这个......反应似乎大了点吧?
悯人双目紧闭,他的气息似乎变得不太顺畅.
悯人?我开始觉得不对劲,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原本白皙的脸,渐渐地变得越发苍白。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心中油然而生。
“她......”悯人喘着气,声音低沉而发颤:“她在这里。”
“谁?”我抓住他撑着额头的手腕。礼堂大门猛地大开,我闻声望去,那瞬间令人窒息。一阵比那日在食堂里还要阴冷的风,自一片漆黑的门外怒袭进来。突如其来的强势冷风,与门外瞬间展现在众人面前的黑暗顿时止住了欢乐的气氛。几个离门最近的女生吓得惊叫着逃离,仿佛不这么做,黑暗立即会将她们吞没。
比那夜更加刺骨的冷意遍及全身。顷刻间,一种不愿触碰却又逃不开的恐惧自我的脊梁向全身蔓延。
门还是几个老师去关的,礼堂内又恢复了平静,暖意也逐渐回来。所有的人又将目光投向舞台,追寻着刚才的快乐。
感觉着自己微微的心跳,我努力让自己平静,舒出一口气回过头。当我的目光触及悯人的脸时,顿时大惊失色。
悯人的眼中,流了血!
“悯人,你......”
悯人一把抓住我的手,亦止住了我的惊声,闭着眼的他努力克制自己痛苦的模样,但我仍然清楚地感到他的颤抖。
“悯......”
“别说话。”他将我的手握地更紧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速速扫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发现后,我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血,扶着他自后门离开了礼堂。
回到寝室,我快速打来一盆热水,用小毛巾为悯人擦拭眼边的血迹。
休息片刻,他的眼睛不再流血了。多于血的泪水将残留的血渍洗去。眼珠上也看不见血丝或是什么别的能致它流血的迹象,一切如故。
“去医务室吧,也许是感染。”
“没用的,你就是把我送到专家那儿也找不出原因。”
现在,我不得不加深怀疑,并几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个农场不干净!无论是女孩晕倒,诸多学生看见鬼,还是我昨夜听到的耳语,这一切绝非巧合!我敢肯定,它们都与808有关。若808的事情是真的。那这些怪事岂不同六月下雪?——本不该发生,却为了预示什么偏要发生。至于悯人,他一定知道其中的原由,而且,把自己也卷入其中。
怎么办?说了,没人会相信。不说,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好,既然如此,我就问个明白!
就在我转身欲让悯人道出所有玄机时,竟发现那家伙正跌跌撞撞往外走。
“上哪儿?”我冲到门前一把关上已被他开启的门,索性以身挡在门前。
“你别管。”悯人看了我一眼,想要把我推开。
“不成!”我没商量地架开他的手,却发觉他现下如此无力。
悯人眯细了眼睛盯着我,不想多话地再次想要开门。他那样子,实在叫人看了不忍,在他仍不放弃时,我伸出两手按住不安分的他,好言相劝:“听我的,哪儿也别去。”
“不行,你快让开。会害很多人......”
“你别害了自己!”争来争去,连个说话的力气也没了,他到底要去干嘛?偏偏这小子每回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死性子实在让人头疼。耐性早就被他磨光的我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但是,力度好象没拿捏好......
“你下手不必那么狠吧......”悯人坐在地上,边擦着嘴角渗出的血边向我投来冷眼。
“不好意思啊......”其实,我也不是故意我的,谁让他那么犟的?
门上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怎么?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生怕他在我开门是夺门而去,我转身向悯人交代:“别动。”
“谁要动。”悯人白了我一眼,果然没有从地上起来的意思。
我不安地打开门,是可可。
“可可,你......有事吗?”她不是应该在礼堂的吗?
“我是来拿东西的,看到你们寝室的灯亮着......”可可有些腼腆,也难怪,她是我们班年龄最小的,因为某些原因被安排我们班来,何况,和我们相处不久。
她的眼睛朝屋里看了看,吱吱唔唔地说出了主因:“其实,我......刚刚看见你扶着悯人出去,他......是不是不舒服?”
天助我也。我兴奋地望着可可的脸,却忘了一些对待女士的基本礼貌。
“我可以进来吗?”她抬眼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我。
“啊,不好意思,快进来!”
“你干嘛坐地上?”可可满脸疑惑。那小子,我叫他别动他就真的不动,也怪我,刚才太用力了。
“他......打坐呢。”一把将她拉进来后,我边把她往悯人那推边向她交代:“悯人不舒服,悯人很不舒服,悯人哪里都不舒服......”我没注意悯人的表情,但很相信他现在的眼神足以把我冻成冰棍。
“你就在这儿陪他吧。”我边说边退出房间,成人之美地关上门。
直到耳边只有微弱的风声我才意识到,命运安排了这个良机。我抱胸站在走廊上,转首看向站在一片黑暗中的8号寝室楼。没错,该是我自己去寻找答案的时候了。我曾经下过决心,定要在自己离开之前弄清楚真相,而现在,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踏在路上犹如踩在针上,扎得我心直发慌。这里现在,只有我一人,仿佛这是注定的,注定我要向那鬼屋子进发,风不吹了,星星也不见了,四周巍然不动的树木和房屋,还有昏暗的路灯,它们都在监视着我。我会遇到什么?吊死鬼?怨灵?钱仙?穿白衣服的女人?
到了......
我站定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不慌,我是奥特曼!
感觉就要灵魂出壳,我转向了长廊......
呼......万幸之余带着丝丝的扫兴——几个扫地的工人正在8号楼前埋头苦干。见了我,便拉下口罩,用听不太懂的乡下话呱呱乱叫,大概是问我干什么的,是不是学生之类的废话。
“我......”真不知道如何回答,灵机一动,凭什么非得他们为我,不能我问他们吗?只要他们愿意说普通话。
“你们这么晚还扫地啊。”不得不令人怀疑。
“哎哟。小伙子啊,你是不知道啊!”那个正在808门前打扫的大娘满腹不平地向我诉苦:“明天上午我们要调到暖植区去了,今天晚上一定要把这里打扫干净!”
“这个8号楼不是不用吗?”
“以前是很多年没用了,但是你们走后人家学校可能就要用了。”
“那......您知道,这儿为什么被禁用吗?”也许从他们这儿可以找到线索。
“我们不知道,我们才不管它呢。都是你们这帮小孩子说什么闹鬼不闹鬼的。”那大娘毫不客气地拉大了嗓门:
“这世上哪有鬼啊?你们这些小孩子就瞎说,然后看热闹,你看,这么多垃圾就是你们扔的!”
我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在一堆垃圾中赫然发现一张黄色纸条。我小心地拣起它,震惊地发现上面留的字迹:唵,嘛,呢,叭,咪,吽。
这是......六字大明咒?用来避邪的黄符!
“阿姨,这个......”迅速转身拉住那个大娘,向她投去质问的目光,仿佛她只要说一个字我也满足。
“哦,这个是我们昨天撕下来的,贴在808房间的四面墙上,不晓得你们哪个恶作剧!”她不耐烦地挥挥手。
“喏,又有一张。”一个大伯从房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张中间破了一个洞的黄符:“它贴在房梁上了,我们昨天没看见,我刚才是爬到上面才弄下来的。”说着,他欲将它揉了丢入垃圾堆中。
“住手!”我突然很粗暴地吼道。
强忍住自己的愤慨,一步一步走近:“对不起,给我好吗?”我说话了吗?我发声音了吗?怎么我自己听不到?
“你要啊,那你拿去吧。”那大伯将黄符放入我手中。刹那间,仿佛有人自我的身后狠狠抽出可筋骨般,将我的神志全数抽离我的脑际。我颤抖着手,怎么也握不紧盛着破碎黄符的手。
“谢谢......已经升起泪雾的眼睛始终离不开手中的黄符,瞬间豁然开朗的我默默转身离去。
恶作剧?我有些鄙视那些不知情的人。
这岂是一场恶作剧?这分明是一个寂寞的人,在默默地为许许多多不寂寞的人,下的赌注。